☆、第041章 身陷迷境見往昔

    那香囊本被他放在馬車中，易容時順便帶在了身上，沒想到此時派上了用場。海鏡強迫自己鎮(zhèn)定下來，將微顫的手探入袖中，取出香囊，覆上口鼻。

    自來到地道后，自己并沒有碰過任何東西，致幻的想必是氣體……海鏡想著，閉眼深吸一口氣，清爽的氣味一入鼻，他立刻感到清醒了許多，身體的不適感也漸漸消退。

    但他的腦中卻浮現(xiàn)出一個畫面，那便是海映星向自己大步走來，長發(fā)飄然，衣袂翻飛，眸中噙著一抹不羈的光華，猶如一個從天而降的神衹般風(fēng)姿卓絕。

    “你就是那個被附近人當(dāng)做惡鬼的孩子？我總算找到你了?！?/br>
    他的語氣宛如春雨般溫潤，一滴滴灑在海鏡心頭，在不知不覺間蔓延滲入。他一手撫著下顎短須，另一手伸向海鏡，穩(wěn)穩(wěn)攤在了他的面前。

    “跟我走吧，我?guī)慊丶??！?/br>
    那只手因習(xí)武而生著老繭，寬厚結(jié)實，令人倍感可靠。但海鏡沒有說一句話，眼神一凜，便揮動短刀向海映星撲了過去。

    “當(dāng)”的一聲，短刀落在地上，海映星擰住他的手腕，將他拉到眼前，臉上帶著溫柔的笑容。

    “看來你還不明白呢……就算不殺任何人，你也可以好好活下去的?！?/br>
    然而他卻一點也聽不進去，一口咬在海映星手臂上，鮮血瞬間涌出，蜿蜒著滴落。

    “不相信別人嗎……這也難怪……”海映星表情有些復(fù)雜，在他后頸一擊，讓他暈了過去。

    再次醒來時，他發(fā)現(xiàn)自己躺在一處洞中，身邊架著火堆，火光跳躍，噼啪作響，將世界染得俱是暖意。

    而這醉人的溫暖中，海映星正輕撫著他的發(fā)鬢，凝視著他的面龐，關(guān)切地道：“你終于醒了，來，吃點東西吧?！?/br>
    那是一雙猶如夜空般深邃的眼，帶著強大而溫和的氣息，讓他不知不覺伸出手，緊緊握住了那只堅實的手掌，吃下了他給的食物。

    “小鬼，你叫什么名字？”

    “……我沒有名字。”

    第二天，海映星便將他背在身后，踏著漫天星光，穿過饑荒的城鎮(zhèn)，越過荒蕪的樹林，向海瀾莊走去。

    年幼的他始終凝視著這個高大的剪影，目中有敬重，有欽佩，亦夾雜著一些不明的情愫。那時在他眼中，海映星就宛如上天送來的神明，披星戴月，牽著自己走出了黑暗的深淵。

    等他回過神時，海家大門已躍然眼前，黑色匾額上的鎏金大字落入瞳中，也從此鐫刻心底。

    這時，那個親切的聲音又響了起來，“以后這里就是你的家，我就是你的父親。”

    “對了，你不是沒有名字嗎？水波如鏡，皎皎映星，你就叫做海鏡如何？”

    ……

    海鏡猛地睜開眼，眼中流動著懷念之情，神智已完全恢復(fù)。他注視著依舊空無一物的甬道，長長嘆出一口氣，輕輕笑了笑，“妙意，回去我可得好好感謝你一番?！?/br>
    他將香囊收入袖中，正打算繼續(xù)前進，風(fēng)相悅僵硬的身子卻霍然映入眼簾。

    海鏡一驚，立刻明白風(fēng)相悅也同自己一樣有了幻覺。他正想拉住對方，卻不妨風(fēng)相悅倏地拔劍向前方斬去，每一擊都用盡了全身力量，仿佛要將多年的悲痛與自責(zé)全部宣泄一般。

    劍刃“鏘”的撞上墻面，清鳴不絕，風(fēng)相悅口中也溢出嘶喊，猶如啼血般悲哀，“放開他！都給我住手！否則我絕不會放過你們！”

    海鏡見他這般模樣，心頭莫名的一擰，幾步上前擒住他的手臂，“風(fēng)相悅！冷靜些！”

    然而風(fēng)相悅一回首，手中長劍向他直直殺了過來。

    海鏡急忙側(cè)開身子，劍鋒擦著他的面頰而過，沾上一縷血絲。借此時機，他一手穿過風(fēng)相悅腋下，一手擊在風(fēng)相悅腦后，將他擊暈過去。

    風(fēng)相悅身子一軟，無力地向地面滑去。海鏡忙探手將他摟住，抱著他倚墻而坐，取出了妙意的香囊。

    他正要將香囊覆上，不妨風(fēng)相悅忽的從他身上滑落在地。海鏡只得將他重新扶起，環(huán)在臂彎中，用香囊掩住他的口鼻。

    風(fēng)相悅倚在海鏡胸前，急促的呼吸逐漸平緩，緊繃的身體也慢慢放松。見他幻覺已解，海鏡將香囊收回袖中，拭了拭他頸上的汗水。

    望著他滿面疲憊的模樣，海鏡忽然有些不忍心將他叫醒，便靜靜摟著他，沒有任何動作。

    然而就在這時，風(fēng)相悅臉上又浮現(xiàn)了痛苦之色，一把攥住海鏡胸前衣裳，“哥！要走我們一起走！你不要離開我！”

    他的聲音急切而悲哀，竟在焦慮中將海鏡緊緊抱住，像是害怕對方會消失一般。海鏡一時也愣了愣，用力回抱著他，控制住他過激的動作。

    風(fēng)相悅蜷在海鏡懷中，緊貼在他胸前，身體平穩(wěn)下來，囈語中卻帶上了哭腔，“如果不是為了我……你怎么會……對不起……對不起……”

    他不斷地低吟著，眼角悄然滲出一滴淚珠。海鏡環(huán)著他的手臂一頓，震驚中不免染上了幾分憐惜。他一瞬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怎么了，竟貼在風(fēng)相悅耳邊柔聲道：“相悅，沒事的，我在這里?！?/br>
    說著，他輕撫起風(fēng)相悅后頸，抱著他的動作愈加輕柔，“別害怕，不論發(fā)生什么，我都會在你身邊。”

    他的聲音柔和得宛如細(xì)雨春風(fēng)，手指順著漆黑的長發(fā)而下，輕輕拍著風(fēng)相悅的背，每一下都是那么溫柔。

    風(fēng)相悅低吟一聲，神情逐步緩和，身體也越發(fā)放松，終是靜靜靠在海鏡懷中熟睡起來，攥著海鏡衣襟的手卻沒有放開。

    海鏡注視著他的臉，目光突然變得異常柔軟。他以指尖拂去風(fēng)相悅眼角的淚，莫名的想要摘下那張人皮面具，但手指剛放到風(fēng)相悅耳根，卻猶豫地頓住，終究沒有動手。

    均勻的呼吸在耳邊起伏，風(fēng)相悅似乎睡得相當(dāng)沉。海鏡無奈地笑起來，環(huán)著他的手臂收了收，讓他更貼近自己胸膛，喃喃道：“看你平時總是那么警惕，趁現(xiàn)在好好休息一下吧?！?/br>
    光芒四圍，二人依偎的身影在地面投下交錯的暗影，又被飄搖的火光拉得很長，長得好像這一刻的時間一樣。

    不知過了多久，風(fēng)相悅睜開眼，便見海鏡正含笑望著自己，面容在燭光下泛著溫暖的光澤。體溫透過衣襟傳遍肌膚，風(fēng)相悅一愣，才發(fā)現(xiàn)自己正被海鏡抱在懷中。

    “你、你在做什么！”風(fēng)相悅心底竄過一陣悸動，驚覺自己竟渴望著海鏡的擁抱和觸碰，不由慌亂起來，極力否定這個想法，猛地推開海鏡，滿面羞惱地爬起身。

    雖然他是這般態(tài)度，但海鏡并未在意，拍拍衣服站起來，臉上堆著笑，“你休息好了？那我們趕快走吧?！?/br>
    此刻，風(fēng)相悅已明了自己對海鏡抱有其他感情，心中矛盾不已，混亂之下“嗆”一聲抽出長劍，指向了海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