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新茶再想不出什么辦法，只能抱著魚死網(wǎng)破的信念、拖著不聽使喚的四肢沖上前去。就在電光火石間，有什么東西飛速從他身后掠過。白新茶還沒看清楚，九尾狐突然仰天長嘯，松開了爪子，痛苦地在地上打滾。白新茶連忙撲上去，抱住許留君打了幾個滾，以防被它龐大的身軀壓到。等他們停下時，他發(fā)現(xiàn)許留君四肢蜷縮在一起，劇烈地打著哆嗦。

    “留君！”他叫道。

    許留君茫然地抬頭，一雙眼睛血紅血紅，仿佛下一刻就會有血從里面滴出來。

    “封印裂開了，快走……”他用盡最后一絲清明，咬著牙說。

    Part 73

    白新茶手足無措地慌了神，身后狐妖的吼聲拉回了他的理智。

    “對，肯定是師父來救我們了，師父……”

    他滿懷希望地回頭?？赡挠袟钫齽t的影子？九尾狐背上插著把劍，半個劍身露出來。白新茶一眼就認(rèn)出，這是岳云的那柄劍！它精準(zhǔn)地插在狐妖的后心，削弱了它的戰(zhàn)斗力。九尾狐正掙扎著想拔出它，給白新茶創(chuàng)造了些許時間。他的頭腦稍稍冷靜了點，開始飛速運轉(zhuǎn)。

    “岳云的劍……岳云……啊對！岳云不是給了我一張符咒，說留君師弟出現(xiàn)異樣的時候用么！”

    他孤注一擲地從懷中掏出符咒。許留君此時跪在地上，拼盡全力抵抗著封印的裂開。他額頭中央的封印之眼正慢慢擴大，紅得幾乎發(fā)黑，連臉上的血都黯然失色。周圍的冰雪在高溫下飛快地融化。符咒觸碰到他額頭的瞬間，白新茶的手被高溫灼傷，如同握住一塊燃燒的木炭。然而下一刻，溫度就陡然降低，他欣喜地看到血色從許留君的眼睛中褪去，清澈的黑白再次浮現(xiàn)。

    許留君長長吐出一口氣，被抽干所有力氣般倒在冰雪化成的水洼中。白新茶轉(zhuǎn)過身面對九尾狐。許留君的暫時安全給了他很大信心，他此生還從未有過這樣的信心去戰(zhàn)勝什么。

    “留君，”白新茶低語，“沒人來幫我們，那我們就自己上吧。”

    說著他不管不顧地沖上去，憑著機警和一點點的運氣，躲過爪子和尾巴的攻擊，帶著滿身的傷口繞到狐妖的背后。岳云的劍就在那里等著他。白新茶握住劍柄，大喊一聲，似乎要出盡一路的惡氣，狠狠插了進去。

    九尾狐哀嚎一聲，劇烈地翻滾。白新茶一時間被它壓住，馬上斷氣時，狐妖終于安靜下來，死掉了。

    白新茶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從它沉重的身軀底下爬出來，拔出岳云的劍。他感到眼前一陣發(fā)黑，但心情卻放松不少，甚至還開了個玩笑。

    “這次多虧你了，要不回去和岳云說說，把你讓給我？”

    沾滿腥血的劍立馬不悅地抖動。

    “好啦，怎么會呢？”白新茶安慰它。

    他一步三晃地走向許留君，把他從雪水里扶起來背在背上。后者渾身濕透，卻連打哆嗦的力氣都沒了。

    “我們?nèi)ツ膬?？”漫天風(fēng)雪里白新茶勉強聽到他問。

    “往北走，能走多遠(yuǎn)走多遠(yuǎn)，就像你說的那樣。”

    許留君輕輕在他耳朵邊呼了口氣，似乎是笑了一下。

    “剛才你真厲害……在交流賽上準(zhǔn)拿第一。”

    “怎么會？”白新茶咧開嘴角?！安贿^要是有說謊大賽，我肯定要奪得頭魁。”

    他又開了個玩笑，可許留君沒有回應(yīng)。又等了一會兒，白新茶被恐懼一寸寸填滿。

    “留君，你和我說說話?！彼麘┣?。

    “娘……”許留君只是輕輕叫道。

    白新茶記得娘親說過，人快要死的時候，最后想到的總是母親。他的心疼痛到麻木，茫然到絕望，只能不停不停地走下去。風(fēng)雪越來越大，水和汗結(jié)成冰，逐漸帶走全部的熱量。最后他跪倒在雪地里，視線漸漸模糊。失去意識之前，他似乎聽到有人喊他的名字。

    Part 74

    呼嘯的風(fēng)聲一直沒停過。白新茶的意識仍然跋涉在無邊的雪中。在漫天的純白里，一切如同虛無。他不再感到疼痛和寒冷，悲傷、恐懼、喜悅，所有的情緒也消失了，剩下的只有疲憊，像是走了有一萬年那么久，永遠(yuǎn)也找不到歸途。

    永遠(yuǎn)是什么？

    他空蕩蕩的腦袋里閃過這個念頭。娘親的聲音突然回響在耳邊。年輕的她抱著年幼的他，帶著她南方家鄉(xiāng)的獨特方言，軟糯糯的。

    “永遠(yuǎn)是什么呢？就像是天上落雪在你手上，不一會兒就不見了。它去哪兒了呢？它又跑到天上去，變成雨重新落下來啦。萬物雖然都不能長久，但它們總是變來變?nèi)?，分了又合、合了又分，組成它們的東西是永遠(yuǎn)不會變的?！?/br>
    “那我呢？”白新茶問。

    “你也是啊。你會長大，會變老，最后變成風(fēng)、變成云和雨，再組成很多新的東西……”

    真深奧啊。幼小的他聽不懂，就去用手接住落雪，看著小冰晶一點點化開，消失在指尖。這是他早已丟失的回憶，為何如今一字不差、如此清晰地映在腦海里呢？白新茶伸出手，和記憶中一般地接住紛紛揚揚的雪花。雪融化的同時，手掌中居然傳來一絲溫?zé)帷Ｋ@訝地抬頭，看著純白的背景逐漸變得漆黑，飄落的雪發(fā)出瑩瑩光亮，就像是夢里落在水面的星星。他還來不及想什么，就一腳踩空，和繁星一起急速下墜。

    “娘！”

    白新茶喘著粗氣，睜開眼睛。全身的感官都恢復(fù)了，哪里都痛，這樣一點也不好。他掙扎著扭過頭，楊正則關(guān)切地看著他，一邊握著他的手輸入內(nèi)力。雖然渾身疼，但總算不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