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頁
但仔細想來,若是被什么人物下了旨意,逼著非與他攜手度日,倒也沒什么不行。 相比起玲瓏心思的花良敘,唐玉樹傻得厲害。但不論何時何事,他都全然讓著自己,不讓別人傷到自己,甚至面對刀,他都敢擋在自己面前。所以托付自己終身與他,想來他也會好生收藏,仔細對待。 ……可以。但他……可不可以? 唐玉樹睡得酣然,全然不明白自己在想著關于他的一切。 他粗重又溫和的呼吸聲很讓人心安。因溫熱而發(fā)著薄薄的汗,混合著昨夜泡過的溫泉中硫磺的澀味,讓林瑯有些呼吸紊亂。 想……試試看,趁他毫無知覺的時候,吻他看看。 離自己最近處,是他利落好看的顳線,那里薄薄的皮膚下,透出青筋——如果不小心舌尖點到,是咸咸的味道嗎? 只在腦海里斗膽了片刻,身體卻不敢向前移動半寸。 要是全世界的人都消失了,只剩他們兩個人,也就不需要這么膽怯了吧。 雖然只是胡亂的臆想,卻似乎覺得自己做了什么過分的事一般,從身后輕輕掀起被子來,林瑯緩慢地爬出了被窩。 唐玉樹交給自己枕著的那條炙熱的手臂,因自己的離席而晾在外面。 想了想,逃下床來的林瑯還是拽著被子把唐玉樹的胳膊蓋上了。 林瑯確實有點不敢面對唐玉樹。 昨天也沒有喝酒,卻一整日都是暈乎乎地——先是送唐玉樹一件新的衣服,到他騎著大馬來接自己上路,再到行路的途中自己全程緊緊抱著他,再到兩人一起泡溫泉,最后到躺在一處徹夜長談…… 在腦中潦草回顧了這些片段,林瑯竟緊張地出了一陣冷汗。 林瑯終究還是覺察到了自己的情緒——過度放縱著自己的任性恣肆,終究使自己對這個“合作伙伴”的占有欲,野蠻生長成了不可名狀的怪異模樣。 索性整裝了一番,出了放來到柜臺前向小二叮囑幾句后,林瑯只身踏出了客棧。 金陵城里熟悉的風吹在臉上,才讓林瑯的一頭灼熱漸漸平復下去。 ——“到底是怎么搞的?” 每一個細節(jié)都在腦海里被無休止地重新演繹。命令自己不能想起,又偏偏又忍不住想起。自己的任性著實到了令人發(fā)指的地步,不能再有任何逾矩的動作。 ——他只是個那么簡單的人,簡單的讓著我,簡單的守著我。而我卻貪婪的,在守候之外,甚至更加另有所圖。 林瑯自我反思著。又想起昨夜自己失控地從背后抱住唐玉樹,一面是真實的感動與心疼,一面卻也有幾分狡猾的心機——用哭泣來索取一個安慰,他料定唐玉樹不會將他推開。 ——他是從不會拒絕我,但我本也不該索取更多。 繞過小路,林瑯走到了大道上面去。 又站在路口吹了一刻鐘的風,林瑯想了想,決定向左手邊拐去。 支開了通報的下人后,身著了低調的男子裝束的花良敘與林瑯在花府后門碰了頭。看到林瑯時,臉上的表情相較往日,有些許不一樣:“長高了許多——” “別用一幅‘我比你懂事’的jiejie的腔調和我說話?!绷脂槹欀碱^回應她。 換來花良敘一聲笑。 兩人最后選定在一處僻靜的小茶館,隨便點了幾碟水果和一壺酒。 “怎么會想到要找我?”花良敘輕巧地撥著龍眼。 林瑯替兩人斟了酒,端起自己那杯抿了小口:“……說實話:以前在金陵的時候,身邊的人總是很多,能講話的很多,能吃喝玩樂的也很多——那個時候和你還沒什么交集——我記得,他們總是都捧著我,擁簇我,說到底,也就把我當個錢囊在搗鼓——指望著我不知何時就掉出點兒銀子來——活了十七年,第一次遇到有人明白地告訴我真相——那個人就是你——把我這個財神像一榔頭給敲碎了,掉光了金漆之后,我才看見自己就只是一個什么都不是的人……所以……想來,偌大的金陵城,居然能找的也只有你……” 花良敘笑著舉了杯與林瑯一碰,自己也抿了一口:“那……近來過得怎么樣?——我看還不錯,磨掉了以前的富貴像,如今臉上都有些男子漢該有的棱角出來了?!?/br> “是嗎……”林瑯自嘲般地笑了一聲,摸了摸自己的臉頰:“……cao勞之故吧?!?/br> “館子生意還不錯吧——” “也不和你吹牛了……就是個小買賣?!绷脂樢采焓謴谋P子里捏起一只龍眼:“倒是還不錯——只是陳灘那塊兒地方太小,著實有點施展不開拳腳……” “地方雖然小,可沒擋住你成長得這么快——” 算是獲得了花良敘的認可——曾費心追求的這件事就這么在輕描淡寫地對談中猝不及防地達成了——林瑯一時間卻也沒覺得自己有多雀躍:“以前我還笑你——覺得你從小就隨著父親拋頭露面地出去與人打交道,凈和那些大人學了一般的油膩;現在我后悔笑你了——這有什么可笑的嗎?像那時候的我一般——毫無資本的意氣風發(fā)才叫可笑吧。如今肩膀上扛起了不單屬于自己一個人的擔子,于是路也走得小心翼翼的,可那姿態(tài)一點都不可笑——會覺得很踏實?!?/br> “敬你夸我——”花良敘將杯中殘酒一飲而盡:“快告訴我——肩膀上扛起了誰的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