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川與司烜先后登船，卻不曾看見兇案。原來，不過是沒見過世面的婢女胡亂求解。

    花魁游湖被毀了相貌，鮮血染紅了她蔥白手指，正沿著指縫沁入衣袖。

    “不中用了，真是造孽，一十五年的銀子都算喂狗了！”

    鴇母捶胸頓足，但女子卻頷首輕笑。

    陳川越來越看不明白：“這算怎么回事，沒頭沒尾的?！?/br>
    說話間，又是一陣風(fēng)云變幻。

    再一睜眼，他與司烜同在一片火場之外。

    烈焰之中，無數(shù)人嘶嚎哀鳴，只有一人笑聲朗朗。

    這是一個(gè)女人的笑聲，含著決絕與凄厲。陳川隱約看見，這是剛才畫舫上的花魁，她在火海中起舞，衣袂翻飛，仿佛是淬了毒的劍刃上開出的花。

    下一瞬，天地一片寂靜。

    陳川只覺得眼前黑漆漆，愣了半天，才發(fā)覺已經(jīng)走出幻境。

    現(xiàn)在，他和司烜正坐在斷電的店鋪里，對面還有一只餓鬼。

    剛才的三段場景，陳川看得似懂非懂，司烜卻似乎猜到了什么。只聽司烜問她：“你可想起什么？”

    “我……我殺了他......”女人不敢置信地看著自己的雙手，猩紅的雙目漸漸流下血淚，“我殺了他！”

    “我親手燒死了我最愛的人……”

    司烜依舊很淡定，說話時(shí)聲音沒有一絲起伏：“那個(gè)人辜負(fù)了你，對不對？”

    “我為了他劃破臉頰以保貞潔，他卻另娶他人……是富賈人家的千金……”

    女人當(dāng)真什么都記起來了：“我為了他，淪為最劣等的仆婢，飽受欺凌。寒冬時(shí)漿洗衣衫，生了凍瘡，手指一寸寸開裂，骨節(jié)都變了形?！?/br>
    “我的臉也爛了，鴇母不請大夫來醫(yī)治，那處傷化膿翻裂，慘不忍睹?！?/br>
    “他說過，會為我贖身的，他說過的！”

    陳川聽?wèi)T了古代癡男怨女的故事，還以為這次也不例外：“但他食言了?！?/br>
    萬萬沒想到，女子卻說：“不，沒有，他不曾食言。”

    “那一年，他病重了，所以才不能來找我。他是不愿成婚沖喜的，也早被絕癥耗盡了心力?！?/br>
    “于是，我們相約自丿焚了?！?/br>
    陳川回想幻境，仍有不解的地方：“你們相約自丿焚，為什么還要旁人哭喊？”

    “我們不曾料到，那一夜北風(fēng)驟起，火勢蔓延不受控，居然燒死了周家一十三口?！?/br>
    “自丿焚是我的主意，這一切都是我的錯(cuò)，是我的罪孽！”

    “我愧怍難當(dāng)，無顏再見周公子……為了贖罪，我懇求鬼差洗去我的記憶，讓我永生永世、千年萬年，都在冰寒地府服刑?！?/br>
    “我都記起來了，是我罪有應(yīng)得！”

    說到最后，女人泣不成聲。

    饒是司烜，仍不免長嘆：“如果能忘記，也未嘗不是一種幸福。”

    “你已尋到答案，還是快回冰寒地獄去吧?！?/br>
    那餓鬼起身，匍匐于地，長扣三聲。緊接著，慢慢化作無形，回該回的地方去了。

    “走走走，關(guān)門歇業(yè)。”

    陳川一看手表，已經(jīng)凌晨一點(diǎn)。

    司烜也打了個(gè)呵欠，說起來，大約是跟活人廝混久了，他也養(yǎng)生了生物鐘、

    凌晨一點(diǎn)，該睡覺了。

    然而，回到家后，陳川按著他折騰了一宿——

    “嗯……你發(fā)什么瘋？！”

    “再給你一次糾正錯(cuò)誤的機(jī)會，忘記過往，是不是福氣？”

    “你居然為了這個(gè)不高興？”

    “如果我不找你，你是不是就把我忘了？”

    “不會?！?/br>
    “真的？”

    “真的?！?/br>
    作者有話要說：　　趕在年末倒計(jì)時(shí)完結(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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