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只雛鳳的確什么都不懂，不知地上殘肢是同伴的，只顧躲在司烜手心瑟瑟發(fā)抖。

    司烜不想刁難一只雛鳥，帶它遠(yuǎn)離那滿地狼藉，坐在樹下問：“你叫什么名字？”

    雛鳳外頭想了想，許久以后才記起來：“我只知道我叫明焱。”

    司烜試圖誘導(dǎo)它：“明焱，你落過淚嗎？”

    “忘記了?！泵黛蜕攘松瘸岚?，很好學(xué)的模樣，“什么時(shí)候才會(huì)落淚？”

    司烜想了想，回答道：“在悲傷的時(shí)候。”

    “什么是悲傷？”明焱儼然是個(gè)好奇寶寶。

    司烜眉頭一蹙，計(jì)上心頭：“陳川，你來說。”

    陳川不禁吐槽：“你不是神明嗎，竟也說不清？”

    “我又不曾落過淚?！彼緹@說得理所當(dāng)然。

    陳川席地而坐，看著這一神一鳳，神情愈發(fā)復(fù)雜：“悲傷就是……難受，想哭?！?/br>
    兜兜轉(zhuǎn)轉(zhuǎn)一大圈，話題又繞回來，司烜一聲長嘆，陳川無可奈何，明焱滿臉好奇。

    這般相顧無言半晌，司烜率先打破沉寂：“罷了，先帶它出去走走，說不定還能找回記憶?！?/br>
    “也好?！标惔▽?duì)著雛鳳道，“出去以后見到凡人，可不許說人話，知道嗎？”

    明焱繼續(xù)問：“為什么？”

    陳川一彈它額頭，回答道：“因?yàn)槟銜?huì)被當(dāng)做妖怪?！?/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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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焱雖然傻，但也聽話，出了鳳凰巢就不再多說話，尤其是遇到凡人，只會(huì)與他們撲棱翅膀。

    司烜借一朵鳳凰花引路，攜陳川與明焱去往落霞山尋明珠薜荔。

    待他們趕到時(shí)，天色已晚，夜幕驅(qū)散霞光，星辰高懸蒼穹。陳川與司烜借火，引燃火把，在前面開路。二人一路追尋鳳凰花，穿過密林，終于抵達(dá)山頂。

    山頂并無異常，只有滿眼斷壁頹垣。低矮磚墻上，攀著一圈薜荔枝。薜荔枝上墜滿了薜荔果，顆顆似明珠，在夜色里暈開皎皎光華。

    陳川想，所謂“明珠薜荔”，大抵就是此物。

    明焱見明珠薜荔靈氣充盈，頓生歡喜，撲棱著飛上去，尋一顆就啄。

    陳川也走上前去，想摘一顆收好，卻在靠近矮墻之刻，猛然看見一張慘白如紙的臉。

    “什么人！”陳川心底一顫，驚呼出聲。

    “是鬼魂。”司烜一眼便認(rèn)出女子的身份，冷聲喝道，“不要裝神弄鬼，出來吧?！?/br>
    區(qū)區(qū)鬼魂自然畏懼火神，聽聞司烜呼喝，立時(shí)顫顫巍巍走出來。

    陳川這才看見，原來矮墻之后的鬼魅是一名通身素縞的女子。她面色慘白如紙，渾身都籠罩在一層白茫茫冷光下，乍一看凄清異常，教人心生寒意。

    “你們是誰？”女鬼打量著二人，狐疑問道，“為什么來到落霞山？”

    陳川見她并無惡意，戒心稍散：“我們來到這里，是為求一顆明珠薜荔?！?/br>
    聽聞此言，女子眼中驀然浮現(xiàn)出失望的神情。但她沒有拒絕陳川的要求，指向薜荔果道：“拿去便是?！?/br>
    陳川摘了果子后，又對(duì)這名女鬼心生好奇，不禁問道：“你為何孤身守在此地，卻不去輪回？”

    女子思索良久，柳葉眉都緊鎖起來：“忘記了?！?/br>
    陳川不明所以，與司烜低聲嘀咕：“這些小鬼、小仙全傻了不成，怎么一個(gè)個(gè)記性都不太好？”

    “她有心愿未了?！彼緹@也深感無奈道，“大抵是因等待太久，已經(jīng)忘卻生前之事?！?/br>
    明焱終于見到同病相憐的人，撲棱著翅膀飛過去，繞著女鬼轉(zhuǎn)圈：“事情忘記了不打緊，名字可不能忘記?！?/br>
    “女鬼jiejie，你叫什么名字？”

    女子連連搖頭：“忘記了……都忘記了。”

    明焱終于找回自信，與陳川司烜二人高呼：“看，還有比我更傻的！”

    陳川忍住扶額的沖動(dòng)，只說道：“啄你的果子去?！?/br>
    明焱自討沒趣，又飛回矮墻上，一口一口啄果子吸取靈氣。

    陳川見女子面露苦惱之色，關(guān)切問道：“那你可還記得些什么？”

    “我……我記得我要等一個(gè)人?！彼久枷肓嗽S久，才補(bǔ)充道，“等不到他，就只有守在這里，否則我們會(huì)失散的?！?/br>
    司烜嘆息著走到矮墻邊，抬手摸上一顆薜荔果。

    “大人——”

    就在指端觸及薜荔果的剎那，司烜聽聞一聲呼喚，極其微弱，就如微風(fēng)拂過耳畔。

    司烜一怔，握緊果子，閉目凝神，果真又聽到聲響：“火神大人——”

    “你又是誰？”

    “在下名叫穆琛?！甭曇魸u趨清晰起來，是個(gè)男人。

    司烜繼續(xù)發(fā)問：“為何附身于明珠薜荔之上？”

    “因?yàn)樗蹦腥嘶卮鸬?，“因?yàn)槲业膍eimei尚不曾再入輪回。”

    司烜終于窺到丁點(diǎn)真相，追問道：“女鬼是你的meimei？”

    “是，她叫穆頎?！?/br>
    司烜揣測(cè)道：“你們相約在此隱居，不入輪回？”

    “恰恰相反，我們幼年曾相約，來世還要做一對(duì)兄妹?！?/br>
    男人的言辭里，透露出蒼涼與悲戚，說出許多前塵往事來。

    “我曾是雪山容晦大神的仆從，后來為神明所拋棄，死在雪山里。從此以后，再不能輪回轉(zhuǎn)世?！?/br>
    “我死去之時(shí)，她才十四五歲，啜泣著告訴我，害怕人間世再?zèng)]有親人和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