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恪仔細(xì)聽著。

    太醫(yī)走后，他吩咐人去煎藥，自己留著這里看守楚棠，有一些需要處理的折子他就拿來一并看了。

    喝完藥，睡意涌了上來，楚棠眼皮打架，打了個小哈欠。

    郁恪看著，眼神終于真正柔和了一點兒，好似冰雪消融，火山不再爆發(fā)。

    門口突然響起了動靜。

    郁恪回頭一看。

    是那只撿來的火狐貍，正蹲在門簾處探頭探腦的，見他看過來，毛都要炸開了。

    然后它看到了那個清清冷冷的美人，從郁恪身后探出頭來，問道：“是那只小狐貍嗎？”

    狐貍往前挪了一步。

    郁恪起身，拎起狐貍?cè)恿顺鋈ァ?/br>
    外面的人連忙接住，跪下求饒。

    郁恪回來，對楚棠道：“不是。”

    第44章 玉蘭微落

    草低金城霧, 木下玉門風(fēng)。西北遼闊，涼意來得迅猛, 軍營中的士兵都添上了秋衣。

    營帳內(nèi)，羅帳錦裘, 融融如春。麒麟瑞獸金銅爐擺在中間, 銀炭燒得紅旺, 無一絲煙氣。

    門外傳來下人的聲音：“參見皇上。”

    簾子掀開, 郁恪大步走了進來。

    楚棠在看書，白皙如玉的手指夾著薄薄的書頁，膝上披著張柔軟的薄毯，看見他進來，剛要起身, 就被郁恪按著坐了回去。

    郁恪問道：“今日身體可還好？”

    他一邊說，一邊用手背摸楚棠額頭。

    楚棠道：“好了，都好了。謝陛下關(guān)懷?！?/br>
    都過好些天了, 那一點點風(fēng)寒早就好了。小爐在烹著茶, 已經(jīng)燒開，咕嚕咕嚕地冒著白氣, 旁邊放著一個空了的青玉瓷碗, 殘余的藥味淡淡的。

    郁恪收回手，坐在他面前，日常向他匯報了進度, 道：“……羅喉城的事都安排妥當(dāng)了, 郁悄已逃亡契蒙。國師安心養(yǎng)病, 萬事有我擔(dān)著?！?/br>
    說是解決了，但他的眉頭并沒有松開多少，看上去依然臉色不虞，好像總有件憂心的事，使他時時掛懷。

    楚棠有些無奈：“臣真的沒有懷疑陛下不能妥當(dāng)處理，陛下不必每天過來?！?/br>
    郁恪哼了一聲：“我要不過來，就沒人管著你看奏折了是不是？”

    “……怎么會呢?！背牡?，“陛下不是讓人將折子都搬走了嗎?！?/br>
    郁恪皺了皺鼻子，極其不贊成道：“還不是因為被我抓到你夜里偷偷起來看折子?！?/br>
    楚棠輕輕一笑，好似玉蘭微落，驚醒一片靜水。

    他說：“臣認(rèn)錯。陛下就不要再為難臣了?！?/br>
    郁恪好久才移開眼睛，聲音微微沙啞，道：“嗯?！?/br>
    這一天，秋高氣爽，連山晚照紅。

    經(jīng)過角落的一個帳篷時，楚棠看到了幾個眼熟的契蒙人，停下了腳步，問道：“他們是誰？”

    身邊跟著的人立刻彎腰回答道：“回國師，那是陛下帶回來的人，下令命人嚴(yán)加看管著?！?/br>
    那個營帳外守著幾個乾陵衛(wèi)，在他們的軍營里，確實是嚴(yán)加看管了。

    郁恪那小孩這么大膽的，竟然不聲不響就帶契蒙的首領(lǐng)回來。

    楚棠收回目光，淡道：“那就好好看著吧?！?/br>
    他邁步要走，那些個契蒙人在門口和士兵爭執(zhí)著什么，看見了他，立馬叫住了：“喂！郁北的國師！”

    楚棠回頭。

    契蒙人愣住了。

    郁北的士兵立刻厲聲道：“放肆！”

    郁北的楚國師眉眼冷淡，慢慢轉(zhuǎn)過身，走了過來，他穿著一件銀白底薄綢鳳紋勁裝，腰細(xì)腿長，分外纖瘦，走動間，潔白的衣擺有種異常冰冷的優(yōu)雅。

    他們第一次看楚棠沒戴面紗，一時瞠目咋舌，就這樣呆立著，看著他走過來，好半晌才一個激靈回過神：“你果真是郁北的國師！”

    士兵呵斥道：“見了國師還不跪下！”

    “來者是客，”楚棠道，“既是陛下帶回的人，就不必如此緊張?！?/br>
    士兵聽話地收回刀劍，應(yīng)道：“是！”

    楚棠轉(zhuǎn)過臉，道：“我們郁北可有招待不好的地方？”

    他話說得平靜，眼神淡漠，那張臉清麗不似凡人，被他這么涼涼一掃，氣勢大得令人腿一軟。

    契蒙人“撲通”一聲跪了下來。

    楚國師站在那兒，仿佛筆直修長的青竹，氣質(zhì)清貴，和周圍冷硬的甲胄格格不入。

    軍營中都是過得粗糙的漢子，皮膚早就被西北風(fēng)沙吹曬得如同銅皮，他們也顧不上多愛惜。

    然而眼前的人，明明和他們在軍中度過好長一段時間，卻依然眉眼精致，冰肌玉骨，皮膚細(xì)白如骨瓷，與他們簡直對比鮮明，讓這些糙漢子忍不住自慚形穢，又理所當(dāng)然覺得事實本就如此。

    那可是楚棠國師啊。養(yǎng)尊處優(yōu)，天人之姿，他們是吃了雄心豹子膽來，怎么敢拿自己來和他比？

    不說第一次看到楚棠的契蒙人，就連見過多次的郁北士兵，心都不由得一跳。

    契蒙的人第一次接觸到?jīng)]戴面具的楚棠，莫名緊張得直咽口水，結(jié)巴道：“你……沒、沒有?！?/br>
    楚棠沒讓他們起來，只淡淡看了一眼，道：“連沙呢？”

    契蒙人在心里直給自己掌嘴，怎么在敵人面前跪下了，真丟主人的臉，然后一聽國師直呼主人名字，下意識就要斥責(zé)，然而一抬頭，目光接觸到那人線條漂亮的下頷，立刻就慫了，道：“在、在里面?！?/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