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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郁恪居然還愿意給八皇子封王。原以為這些御林軍是來抓他的,沒想到是來護(hù)送的? 宋雙成目瞪口呆。太子剛才一直和他在一起,是什么時候?qū)懙哪欠庠t書,他怎么沒看到?! 不止是他驚訝,宣讀詔書的人也驚訝,八皇子更是呆若木雞,愣在原地,沒有反應(yīng)。 楚棠推了他一把:“八殿下該接旨了?!?/br> 八皇子踉蹌著往前走,回頭看記一眼楚棠,楚棠一如往常的疏離冷淡。 郁恪沉聲道:“老師料事如神,比學(xué)生先一步來接八皇子出獄,你我二人倒也心有靈犀了一回?!?/br> “料事怎及殿下?”楚棠淡淡道。 八皇子又轉(zhuǎn)過頭,往郁恪那里望去,剛好看到他甩袖離去的一幕。 “臣領(lǐng)旨,謝太子殿下?!卑嘶首庸蛳?,磕頭,“太子千歲?!?/br> 原以為是冒險劫獄的一夜,以八皇子接旨封王守疆告終。但難搞的還在后頭。 兩排侍衛(wèi)筆直站著,燈火明亮,黎原盛守在跑馬場口,倚靠柱子,帽檐越來越低,眼皮越來越沉,忽然一陣輕微的冷香傳來,他一個激靈,猛地直起身。 楚棠依然是那身銀邊黑衣,看上去矜貴又清傲。 侍衛(wèi)單膝跪下:“拜見國師?!?/br> “起來?!?/br> 黎原盛自責(zé)道:“小的該死。” 就聽國師道:“去馬廄牽我的那匹馬過來?!崩柙⒘⒖痰溃骸笆?,奴才馬上去。” 皇宮里有個偌大的跑馬場,平坦草原一望無際,春季萌發(fā),露水漸濕。 寂靜的場上,一匹黑鬃駿馬在黑夜里奔騰,如風(fēng)如電,馬蹄踏過草原,帶起些微露水和草屑,空中縈繞著野性的氣息。 少年騎在馬上,一手抓著韁繩,如離線的箭般飛了出去。跑過一圈后,他慢了下來,拿起馬肚上掛著的弓,從箭筒抽出一支白羽箭,迅速對準(zhǔn)一處。 “嗖”的破空聲,一箭射出,擊碎了一塊巨大的黑石,鐵箭牢牢插入泥里。 他的手伸進(jìn)箭筒,還要再射,卻忽然感覺到了什么,手上一停,驟然勒馬回身。 駿馬前蹄騰空,仰天長嘯。 燈火幽微處,一人牽著馬在向這邊走來。 郁恪眼眸一瞇,像黑夜里蟄伏的豹子,危險又抑制。突然,他抽出一支箭,搭弦拉弓,瞄準(zhǔn)了那人的方向。 楚棠停下,手上拉著韁繩。身旁那匹馬受制于他,卻乖巧又親昵地蹭了蹭楚棠。 他的眼神淡然如常,安靜地望著他,銀面具泛著柔和的光。背后是皇城龐大的輪廓和無盡的黑夜,仿佛張牙舞爪著要將瘦削的楚棠吞噬掉。 還有他面前的自己。 郁恪手指一緊。 郁北每年都有春獵,大臣們都知道,他們的太子擁有一手好箭法,百步穿楊,例無虛發(fā),深有開國先祖的風(fēng)范。 少年的視力很好,借著月光,能清楚看到楚棠耳邊那幾乎隱沒在黑發(fā)中的帶子。 郁恪知道,只要他現(xiàn)在松手,就能射落楚棠的面具——楚棠那張臉,至今只有他能這樣明目張膽地看過。 可活在這世間,變數(shù)那么多,覬覦楚棠的人數(shù)不勝數(shù),楚棠身邊的人也那么多,他又哪能永遠(yuǎn)擁有這份特權(quán)? 只要這么一想,郁恪的心就開始躁動,像打翻一大壇子的醋,灌進(jìn)了自己的血液里。 他手中的弓箭慢慢往下。 楚棠的胸膛平靜起伏著,衣服遮掩住了他的傷口。 郁恪從小就喜歡親近楚棠。楚棠教他習(xí)字的時候,他就時??吭谒麘牙?,聽著耳邊細(xì)微的心跳聲,一邊寫一邊想,哥哥好像從不會害怕,心跳永遠(yuǎn)這么和緩、鎮(zhèn)定。 但又格外鮮活。只有他能這樣親近地聽著。 可他為了別人受傷。為了個無關(guān)緊要的人,楚棠受傷了,還夜闖大牢去救他。 如果他胸前為了別人而受的傷口,覆上為他而受的新傷,那么楚棠的眼里和身體,是不是只會記得他。 …… 被人用箭指著,楚棠卻好似渾不在意,眼神沒有半分變化。 仿佛是旁邊那匹烈馬鼻息太重,又蹭來記蹭去,楚棠伸手摸了摸它的脖子,順著鬃毛捋了一下。 馬兒開心地動了下前蹄。 郁恪閉了閉眼,陡然扔了弓箭,翻身下馬。 楚棠看著他。 郁恪走到他面前,喘著氣,突然伸手抱住了楚棠。 離得近了,都能聞到少年火熱的呼吸聲。 應(yīng)該是來了很久了,郁恪臉上、脖頸上滿是汗水,窄袖勁裝濕透了,微微顯出少年臂膀處富有力量的線條,混著龍涎香和青草的氣息。 楚棠一愣,松開了牽馬的韁繩。 馬兒得了自由,熟門熟路地去找那匹黑馬玩兒去了。 “哥哥?!背脑谒吅暗?,隱約有點哽咽,有點眷戀。 “臣在。” 郁恪手一僵,深吸了口氣,放開他,轉(zhuǎn)過身,冷冰冰道:“國師來這里做什么?” 楚棠不知他為何態(tài)度轉(zhuǎn)變得這么快,但想著他青春期,也習(xí)慣了少年這些日子喜怒無常的性格,說道:“臣來給殿下認(rèn)錯?!?/br> 似乎又踩到少年的雷了,郁恪煩躁道:“你來給我認(rèn)什么錯?” 楚棠道:“臣假傳太子口諭,私自放走了八皇子?!彪m然郁恪在眾人面前解了他們的圍,但楚棠深知認(rèn)錯就要有認(rèn)錯的樣子,因此說得很誠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