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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打了個哈欠。 宋雙成送他回皇宮后便趕去南蠻了。他是被貶的,擅自離開那里就是抗旨。哪怕現(xiàn)在無君,可被那些權(quán)臣知道了,他宋家又多了一條罪名。 回去之前,宋雙成憂心忡忡,和郁恪說了一句:“殿下,郁北皇子只剩你了,你是最后的希望,努力活下去,不要輕信任何人?!?/br> 郁恪當(dāng)然知道不能輕信任何人。在勾心斗角的皇宮久了,耳濡目染,也清楚一些事情。 他之前是眾多皇子中最不受重視的,現(xiàn)在卻一躍成為最炙手可熱的皇子。因為他是僅存的郁北血脈,手里又沒有任何東西,無依無靠,生死還不是由他們說了算。 想要他活時,他便是那些權(quán)臣上位時名正言順的借口。想要他死時,他就是挑起爭端劍指稱王的踏腳石。 按常理,他們下一步應(yīng)該是擁他做傀儡新帝。 郁恪踢了踢腳下的石子,心說,愛當(dāng)誰當(dāng),他一點兒都不想當(dāng)。 可誰又能聽他的呢?沈丞相不會,沈皇后不會,新國師更不會了。 沈丞相站在最前面,負(fù)著手,臉色凝重。 后面的官員竊竊私語:“怎么還沒來?這國師也太目中無人了,我們連早朝都未曾如此早起?!?/br> 立刻有人警告他了:“謹(jǐn)慎,禍從口出!” 有人摸著胡須,慢悠悠道:“前任國師手握大權(quán),喜怒無常,把朝多年。他的兒子是什么樣,想也可知?!?/br> 喊謹(jǐn)慎的那人皺眉:“再怎么樣,國師大人也出軍打贏了契蒙,是郁北的功臣。不是我們小官能惹得起的?!?/br> “呵??磥砝畲笕讼氡碌拇笸攘恕!?/br> “你!” 沈丞相眉頭緊皺,不耐煩地喝道:“住口?!?/br> 官員們閉嘴了,又不甘示弱地互相瞪眼。 突然,前面起了些sao動。眾人紛紛豎起耳朵,探頭探腦。郁恪又打了個哈欠。 馬蹄聲噠噠,在凌晨時分的大街上顯得緩慢又清晰,儀仗扈從林立,數(shù)十銀紋黑衣侍衛(wèi)腰間掛刀,眉宇凜冽,透著一股煞氣。 一輛華麗的大馬車在最中間緩緩行進(jìn)。 沈丞相帶頭,官員們夾道排列。 馬車慢慢停了。 沈丞相迎了上去,還未開口,前面的黑衣侍衛(wèi)看見他們,頭也不低,就面無表情道:“還請各位大人借道。” 說的仿佛他們一群在恭候的人擋道了一樣。 眾人敢怒不敢言,安慰自己畢竟打狗還得看主人。沈丞相眼角抽了一下,揚聲道:“國師大人,老臣在此恭候多時了!” 官員們屏住呼吸,等記待著國師會是什么反應(yīng)。 沒人回應(yīng)。 死一般的寂靜。詭異的氣氛在城門處流淌。 沈丞相臉漲得通紅,隨著沉默的時間越來越長甚至有些變青的趨勢。他好歹擁權(quán)多時,自從前國師幾年前去世后,在郁北朝廷里就沒有誰敢給他臉色看。 站在馬車右側(cè)的黑衣侍衛(wèi)冷著一張俊臉,又開口了:“國師在歇息,還請諸位莫要打擾?!?/br> 說完,他握了下腰間的刀。 眾人感覺到一股威脅感,不約而同退了一步。 沈丞相的臉真的青了,忍不住發(fā)怒:“你是什么東西?!敢在我面前撒——” 他的話戛然而止。 有風(fēng)吹過,車簾微動,帶起幾點珠翠輕響。前面的人透過一絲縫隙,只能匆匆看見他一截雪白瘦削的手腕,腕上松松繞了兩圈烏黑的古佛珠。 馬車?yán)锏娜藳]有出來。 清冷的聲音打破了冷凝的氣氛:“大人?!?/br> 眾人聽到這個聲音,第一個反應(yīng)就是:好聽! 第二個反應(yīng)是:好年輕! 郁恪的第一個反應(yīng)和他們一樣:好聽! 然后他的瞌睡蟲立刻消失了。這個聲音好熟悉! 他悄悄回頭看那幾個宮女,正交頭接耳討論著國師,猜測聲音這么好聽是不是樣貌也一樣俊俏。郁恪便無聲無息鉆進(jìn)人群。 那人叫的大人,語氣卻十分冷淡,仿佛在他面前的沈丞相真的是擋道的。 沈丞相愣了一下,隨即壓下火氣,朗聲道:“國師何不下來與我們敘一敘舊?” “無舊可敘,”楚棠說得有禮而淡漠,“但有事相商?!?/br> 那個英俊的黑衣侍衛(wèi)會意了,態(tài)度比剛才好了一倍不止:“請各位大人移步光明殿?!?/br> 一聽這話,沈丞相嚴(yán)陣以待,警惕道:“國師有事不妨直說,何須故弄玄虛?” 馬車?yán)锏娜撕孟裢耆恢绖e人的緊張,平靜地扔下一個炸彈,說得光明正大:“儲君之事。” 于是,聽到此話的沈丞相幾人更緊張了。 馬車遠(yuǎn)走了。 李大人愁眉苦臉:爭權(quán)就要開始了嗎? 沈丞相憂心忡忡:果然來者不善啊,一回來就要給他一個下馬威。楚棠要立誰為儲君?十三皇子嗎?還是他自己的人? 說到十三皇子,他看向左側(cè),一驚。原本應(yīng)該乖乖待在侍女身邊的郁恪已經(jīng)不見了! 沈丞相驚出一身冷汗。如果郁恪是在此時不見的,那楚棠就有光明正大的理由找他麻煩了。說他謀害皇嗣,心懷不軌,天下人群起而攻之,到時他有口也說不清。 “那個皇子呢?來人!” 寬大而華麗的馬車?yán)?,熏爐散發(fā)著淡淡暖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