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人今安否(番外)
玉雪山腳下,碧海之畔,鮮花著錦,四季如春。 杏花林中,立著幾間小茅廬,茅廬院前,一石桌上放著把系著玉環(huán)的古琴,另一石桌上擺了各色的玉簪,還有一尊雕到一半的玉石小像。 十三四歲少年眉目沉靜,攜著一紫裳小姑娘爬上茅廬石階。 春日微風(fēng)煦蕩,拂起一陣花雨,小姑娘笑聲不斷,大聲說:“王兄,這里真美,此次過來我一定多住些時日再回魔宮?!?/br> “父母親才沒空理你呢,我十二歲時候父王便把魔宮諸事托付給我,你如今也快十二歲了,我回頭也都交給你?!鄙倌昝嗣」媚锏念^,淡笑著說。 多大了,哥哥還摸他的頭。 似看出小姑娘心思,少年淺淺一笑:“魚兒若覺得自己年齡大了,不如替王兄處理處理政務(wù)。父尊也真的的,說什么歷練,其實(shí)就是父尊自己想和母后游山玩水罷了。我就要…” “在說什么呢?” 海邊,沉玨牽著林清瑤纖纖素手,微笑著走來。 別以為他沒聽到。 他只是不好意思問。 少年甫一見面,開始告狀:“爹爹,娘親,meimei十二歲了,該接手魔宮事物了?!?/br> 林清瑤溫和笑問:“好啊,諾兒說說,魚兒可以做些什么?” 這紫衣少年諾兒,便是林清瑤與沉玨長子沉諾;而魚兒,則是沉諾雙胞胎meimei沉魚。 小少男沉諾見母后問起,立即變了個樣兒,絮絮叨叨:“魔宮政務(wù)她都能干了,哪里能天天這樣瞎胡鬧?!?/br> 沉魚迅速打斷:“王兄胡說,我哪里有瞎胡鬧,不就......” 沉玨接道:“魚兒說說,不就什么?” 沉魚眉眼笑開來:“替哥哥找嫂子啊。今兒個中秋佳節(jié),本想邀請熏兒jiejie一起來的,可王兄卻連同熏兒jiejie說話也臉紅......” 沉諾聽得滿臉羞紅,忍不住打斷:“是啊,今日中秋佳節(jié),有什么好吃的?我想吃父親做的粘花鱸魚,還有母親腌制的話梅果.......” 少年人話題轉(zhuǎn)換得生硬,沉玨與林清瑤相視一笑,皆不以為意,以后同聲道:“好好好......” “還有滿庭芳華,”沉魚聽到吃的,也忘了剛剛揶揄。 林清瑤調(diào)皮笑道:“好啊,娘親與你爹爹多準(zhǔn)備些吃食,魚兒也帶回去,送一份給你的熏兒jiejie?!?/br> 沉魚挽上母親胳膊,笑嘻嘻道:“好,娘親不知道,哥哥一見到熏兒jiejie,臉紅得像猴屁股......” 少年沉諾撇了撇嘴,女人真八卦。 卻沒想到,沉玨也笑著問:“哦,你哥哥可有給那姑娘送禮......” 這日子沒法過了。 還不如回魔宮處理政務(wù)。 少年人沉諾一甩衣袖,加快了腳步。 沉魚遠(yuǎn)遠(yuǎn)喊道:“哥哥走這么快,是不是急著找熏兒jiejie......” 沉諾無奈,頓住了腳步,臉紅到了脖子根,卻故作鎮(zhèn)定道:“快吃吧,父母親今日還去給故人送信嗎” 這個小古板,倒和他爹一模一樣。 林清瑤笑得眉眼彎彎:“你爹爹做一些杏花酥,你們記得帶回去吃......” 生怕娘親提起熏兒,沉諾急著問:“娘,故人在哪里?” 沉玨笑著答:“在魔界之外,蓬萊仙島,有你娘親的朋友們,九黎仙界,還有你們外□□父和你們舅舅們......” 沉魚看了看娘親,又看了看父親,眨巴著澄澈大眼睛問道:“已經(jīng)二十多年的朋友嗎?” 沉玨點(diǎn)了點(diǎn)頭:“嗯,二十三年零八月?!?/br> 林清瑤握住他的手,見他眸底隱隱內(nèi)疚,心下一動,他向來比她自己還清楚自己的事情。 林清瑤笑嘻嘻道:“那些朋友,總有一天會遇上的。我們?nèi)ズ_叿判〈?.....” 黃昏時分,曉月初升,天邊一抹湛藍(lán),連著湛藍(lán)大海。 一家四口提著燈籠,立在雪白沙灘上,目色小船飄向遠(yuǎn)方。 神魔之門關(guān)閉,許多年了,沒有聽過遠(yuǎn)方故人的消息。 林清瑤從未后悔當(dāng)初作出的決定,可依然思念遠(yuǎn)方的親人們。 沉玨性子內(nèi)斂,自然知曉她心中想法,十分體貼的他,更無微不至。 他知道,妻子性喜田園,喜碧海,喜花林,喜水中燈,漫天星月映海,便在兒子可以接手魔界事物后,尋了這么一塊世外桃源。 春賞桃杏,夏日泛舟碧海,秋采桂花釀酒,冬畫眉煮茶,坐山觀云,偶爾琴笛合奏一場,或?yàn)槠拮涌逃裣?..... 山中無歲月,寒盡不知年。 十幾年間,這般神仙眷侶的日子,兩人竟越活越年輕 如過去十幾個中秋一樣,一家人放完花燈,漫步在銀白沙灘上,準(zhǔn)備回家吃月餅。 沉魚回頭,卻看見幾只小船在海面閃閃爍爍。 滿月十分,潮汐甚大,可那幾只小船似被施了法術(shù),朝岸邊駛來。 沉魚驚呼:“娘親,爹爹,你們看,小船又回來了?!?/br> 兄妹兩個對父母稱呼全憑心情,一向多變,時而學(xué)皇族,時而隨凡間,林清瑤與沉玨也甚隨意。 沉魚喊“娘親爹爹”撒嬌時候,躲在犯錯或有求之時。 沉玨不以為意,握著妻子林清瑤小手,溫和提醒:“大約潮汐太大。這些小船被施過法術(shù),不會回來的?!?/br> 沉諾聽到了,以為meimei又頑皮了,想著捉弄一翻,回頭一看,卻驚得結(jié)巴...... “不......不是的,那些小船不一樣......” 他們放出的小船,皆為紫綠兩色,可幽幽駛回來的小船,全為黃色。 沉玨握緊林清瑤的手,林清瑤驀然轉(zhuǎn)身,只見浩瀚海面上,幾只小小船只,似點(diǎn)點(diǎn)螢火蟲,閃閃爍爍,慢慢朝他們飄來。 沉玨揮了揮衣袖,小船飛了起來,飄到他們面前。 一只小船上,還繪著一只小小蝴蝶。 林清瑤激動得雙手顫抖,輕輕施法點(diǎn)燃小船,空中響起莊曉蝶的聲音。 莊曉蝶說:“瑤瑤,我們收到你們的信了,不過看日期,似乎隔了兩年。我們也送了幾百封信,也不知道你們會不會收到,若收到,請說一聲哦。對了,我修煉時,隱隱感覺有成魔的跡象,等孩兒們長大了,和忘笙去魔界找你們,記得留個詳細(xì)地址呀!” 林清瑤顫抖著雙手,點(diǎn)燃第二只小船,是忘笙傲嬌語氣:“你們還好嗎?我已修成魔身,等曉蝶成魔,一起去魔界找你們。哼,你們不會窮得開不了鍋吧?清瑤那么能吃,沉玨你若有什么需要的,記得提前說,我們多帶點(diǎn)過去......” 第三只,是大哥林清揚(yáng)清泉般溫柔聲音:“瑤兒,我們收到你們的信了,可全是手寫的。我猜想,你們是不是也送過聲音信息,沒有傳到?故而,我們也送出幾種不同信箋,若收到此信,下回記得多寄幾封紙質(zhì)信箋。爺爺身體康健,勿念。對了,你已經(jīng)有了兩個侄兒一個侄兒,瑤兒是否也有了孩子?都是當(dāng)娘親的人了,在魔界切記謹(jǐn)言慎行少吃......” 謹(jǐn)言慎行少吃....... 在沉玨和兩孩子帶有揶揄的笑意中,林清瑤紅著臉,點(diǎn)了第四只信箋,是爺爺?shù)穆曇?..... “瑤兒,爺爺身體很好,不要掛念?,巸涸谀Ы缫疹櫤米约海氤跃投喑渣c(diǎn),別聽你哥哥瞎說?,巸耗挲g也不小了,沉玨那小子,若還粘著你,也可以考慮考慮......” 在祖父慈祥聲音中,林清瑤紅著眼眶,一起寫回信。 林清瑤給每人回了一封長長的信,沉玨則在每封信上,添幾個字。 給莊曉蝶的,是“修行切忌急躁”。 給忘笙的,是幾個字“杞人憂天,傻子更憂天”。 給林清揚(yáng)的,是“舅兄多休息,勿太過cao心。玨帶兒女奉上?!?/br> 給祖父的,認(rèn)認(rèn)真真寫著“爺爺請放心,孫兒會照顧好瑤瑤的。若神魔限制解除,即刻帶瑤兒并曾外孫兒女上門。爺爺請保重身體......” 兩人寫完,沉諾與沉魚抄了許多份。 他們忙道半夜,幾百只小船浩浩蕩蕩匯成一條線,駛向遠(yuǎn)方。 約莫一個時辰過后,幾只燈安然歸來,只是上面多了些字:“故人何時寄?” 這字跡十分潦草,仿佛剛剛寫就而成。 沉諾與清瑤一人一燈,紫燈上書“此間無虞,共賞明月,玨”,紅燈上書“此去經(jīng)年,長安勿念,瑤”,又送了出去。 此后每年中秋,雙方一夜不眠,以書信詢問近況。 三年后,神魔限制終于解除,雙方團(tuán)聚,已是后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