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底是誰
石拱橋上,僵硬的行人逐漸聚攏,慢慢靠近藍衣女子。 她望著里三層外三層的僵尸群,冷笑道:“沒想到,水妖連這些家伙都交給你了?!?/br> 小狐貍抿了抿唇,眉心微蹙:“扶桑遣你混入蓬萊究竟有何目的?” 藍衣女子冷哼一聲,手中劍光一閃,僵尸人群倒了一地。 “你沒有受傷?”黃裳女子心中一驚,轉(zhuǎn)身往回跑。 暗白雪花大朵大朵飄落,藍衣女子欺身上前,將小狐貍逼到墻邊,一把拎起其淺黃色衣襟,丟到石拱橋上。 “說那么多廢話做什么,水妖,還不出來?!彼^也不抬,神情冷若冰霜,手中長劍劃破水面,激起陣陣漣漪。 水波越來越大,水花漸漸深高,黑衣男子踏在水面上,蒼白額上青筋暴起,聲音似陰似陽,震落樹上積雪:“放了她?!?/br> ...... 窗外風聲呼嘯,室內(nèi)燭光搖曳,清瑤在被窩中醒來時,只覺頭疼欲裂,身上已經(jīng)換了一套大紅百褶留仙裙,上面繡著金色大牡丹。 甜膩香氣沁人心鼻,緋衣坐在鏡前瞄著眉,頭也不回道:“女孩子,還是要穿得喜慶一些?!?/br> 確實很喜慶,清瑤愕然:“是你救了我?” “確切的說,是我們尊上救了你,哦,也就是你的風玨師兄?!本p衣想,做了好事就得說呀,不說人家怎么知道呢,不說她怎么看熱鬧呢,這可比那些話本子有意思多了。 你的……她俏臉一紅,想到風玨身份,又憶起眼前女子是風玨未婚妻,連忙解釋道:“你放心,我不會……” “不會再喜歡他嗎?”緋衣畫好妝,微微轉(zhuǎn)過頭,小巧鵝蛋臉?gòu)擅钠G麗,丹鳳眼微微上揚,步搖輕揚,顧盼生輝。 又一個美人,清瑤愣怔了片刻,低頭道:“嗯,他很好,但是,我不會再喜歡他了?!?/br> “為什么?” “你覺得怎樣才算真的喜歡一個人?”她盯著自己包得像粽子一樣的手指,自顧自道,“我曾以為自己喜歡一個人,人前藏著,背后掖著,生怕別人知道,也擔心被他嘲笑。從頭到尾,都不過一個人怯懦又卑微的喜歡。后來,我才明白,即便那人也喜歡我,他往前走十步,或許,我都只敢進一步?!?/br> 緋衣好奇道:“若他退十步呢?” “那我大約會后退百步吧?!彼猿靶χ?,抬起頭,滿眼惆悵,“你看,我的愛淺薄,原也不過如此。” 所以,她十分羨慕青丘那只小狐貍,眉眼彎彎地跟在風白身后,無懼別人的目光,能夠勇敢地說出喜歡,可以無私地付出所有,這樣的女子,大抵所有人都會喜歡的吧。 她也曾想過,若她是青丘小狐貍,絕色傾城,擁有優(yōu)渥家世,擁有良好平行,甚至得天獨厚,會不會自慚形穢,會不會敞開心扉,會不會勇敢地愛一個人呢? 或許,依然不會吧。 所以,這樣自私狹隘的她,還配擁有幸福嗎? 燈下女子緊緊抱住自己,神情寂寥。 看樣子,逮不到尊上八卦了呢,緋衣悵然嘆道: “以尊上冷漠性子,除非緣份根深蒂固,否則……” 否則,注定無疾而終么,清瑤扯了扯嘴角,心里不是滋味。 “瑤瑤,瑤瑤……” 呼聲越來越急促,腳步聲也愈來愈近,似及那人叮囑,緋衣悄然轉(zhuǎn)身,消失在黑暗中。 “哎——” 她來不及驚訝,聽到腳步聲,不動神色地拉緊床上被褥,蓋住沾滿血跡的鞋襪,雙手也藏到被窩中。 門吱呀打開,風白嗅到滿屋混雜的花香與血腥味,顧不得抖落一身風雪,急急走到床前,驚呼道:“瑤瑤,你受傷了?” 眼睛莫明酸澀,淚水快要奪眶而出,她索性躺下,拿棉被蓋住臉,頓了頓,故作輕松道:“沒事兒,外面路滑,只摔了一跤?!?/br> 風白一進屋也嗅到多種生人味,心下猶疑:“你遇到……” 她忙地打斷:“小白,你們找到假清影了嗎?” “途中她說你在暮雨陣,被水妖算計了,我便趕了回來?!?/br> “你怎么回來了,那小狐貍呢?”她驚得抬起身子,卻碰到腿上傷口,忍不住輕咝了一聲,忙縮回被窩。 風白心中疑惑更甚,順著房中血腥味源頭尋去,便在床下尋到一堆碧色衣鞋,似在泥污血水中浸過,不由眸底一暗:“到底怎么回事?摔一跤還能摔成這樣,屋內(nèi)怎么還會有水妖與魔的氣息……” 他說著,一把將女子從被窩中拉了出來,便瞧見顫得跟粽子似的手足。 面前人臉色越來越難看,清瑤強扯了個笑臉,卻比哭還難看:“是啊,冰天雪地的,你去摔一跤試試。你快去找真清影吧,萬一她……” “你現(xiàn)在還有心思cao心別人?好了,等你傷好點,我們一起去找她。” 風白氣得打斷,見她傷口都已經(jīng)包扎好,臉色稍霽。 一燈如豆,映得屋內(nèi)暖意洋洋,人卻依然如置冰窖。 他幫面前人緊了緊被子,坐在一旁,人靜下來,記憶又如一幕幕畫面閃現(xiàn)在腦海中,心里莫明有些煩亂,不由開口:“瑤瑤,你說我到底是誰?” 床上女子不假思索:“你當然是小白呀?!?/br> 他心中一怔,猶豫道:“可是,這段時間,我總想起大師兄風白的事情,不光遇見清影之后的故事,還有在那之前的更加久遠的回憶。有時候,連我自己也分不清到底是蓬萊仙人風白還是青云山狼妖小白。” 少年緩緩抬頭,眼中三分迷離,三分歉疚,還有四分憂傷,苦笑著道:“清影的任何要求,我都不忍也無法拒絕;可聽聞你出事的時候,我又心急如焚,后悔沒有陪在你身邊。有時候,我……我都覺得自己是兩個人?!?/br> 她望著抱頭抽泣的男子,心沒來由地一痛,帶著哭腔安慰道:“那又如何,你還是我認識小白啊?!?/br> “還是那個會嘮嘮叨叨的小白,那個會成日欺負我的小白,那個永遠不會不理我的小白,你還是那個陪我一起長大的小狼妖啊?!?/br> 是啊,他是陪她一起長大的狼妖,這么多年的情分,如何會說沒就沒了呢。 風白放下胳膊,手忙腳亂地擦掉女子臉上淚痕,笑著安慰道: “瑤瑤,不要怕,你放心,即便有一日你要離開了,我也不會放棄的?!?/br> 少年心中想著,無論他會變成誰,都會一直保護那些于他而言重要的東西。 似乎有了些底氣,他起身嘆道:“真是前世欠你的。你看,眼睛都腫成核桃了,先好好休息,我去煎藥?!?/br> 一聽到煎藥,清瑤睜大眼睛,臉色微變。 “哈哈,放心,這回是真的藥?!憋L玨笑得狡黠,“吃不死人的?!?/br> 木門開合,北風卷著殘雪,灑了一地。 她無意掃了一眼,,瞳孔驀地放大,黑色地板上,雪花融化成水,水如靈蛇,蜿蜒流成一行字。 “速來石拱橋,換清影,保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