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神對上神
三人一路風(fēng)塵仆仆,日暮時分,終穿過齊魯之地,來到金色柳絮飛舞的東海之畔。 前往蓬萊的大船停在岸邊,碼頭上人群熙熙攘攘,幾名仙氣飄飄的白衣仙人守在船艙門口,阻止閑暇人等靠近。 岸邊十里擺滿茶攤,一名小販笑瞇瞇迎了上來:“三位也來參與蓬萊弟子選拔?真不巧,據(jù)說參與選拔的名額已經(jīng)滿了,請柬都送完了。三位要不要在小店這兒下定金,來年小店幫忙搶個名額?” 林清瑤心中一慌:“不是說今日開始嗎,這么快就結(jié)束了?” “是啊,蓬萊乃仙鄉(xiāng),高人不勝枚舉。你們定是外地來到吧?傳言能上蓬萊,入世者皆封侯拜相,造福一方;出世者無不得道,羽化而登仙。故而,邀請參與選拔的請柬一放出來,便一搶而空。”小販不慌不忙, “幾位不如在小店留下定金,二兩銀子一人,你們?nèi)宋鍍摄y子可好?” “你既然有門路,為何自己不去參與選拔?”小白抱臂,目光狡黠。 “這不是沒有仙緣嘛。這位小哥兒,你們生得仙資不凡,定能一舉奪魁?!蓖麄冸x去身影,小販在身后喊道,“留下定金,多份保障嘛?!?/br> 幾個錦衣青年過來,追著小販一陣打:“你這大騙子,收了本公子二兩銀子,說幫忙搶請柬,卻一場空……” 聲音越飄越遠,大大的白幡掛于船頭,在漫天金色柳絮中迎風(fēng)招展,上書幾個大字“無請柬者,不得入內(nèi)?!?/br> 小白連打幾個哈欠,拎著林清瑤的后領(lǐng)轉(zhuǎn)身就往回走:“困死了,回去啦?!?/br> “現(xiàn)在回去做什么?”林清瑤一把甩開。 他斜睨了眼小姑娘,理所當(dāng)然道:“趕了一夜的路,你不累啊。當(dāng)然回去睡覺啊?!?/br> “其實,二位并非全無機會。蓬萊五座仙峰的峰主有資格帶人參加弟子選拔,無需請柬?!绷躏h拂中,風(fēng)玨輕聲道。 小白抬眸:“你可以帶我們?nèi)フ沂裁次宸宸逯???/br> “要是爺爺在就好了?!绷智瀣庎絿?,心中沮喪不已。 “師伯們在船上,不準外人入內(nèi)?!?nbsp;風(fēng)玨淡淡道,不待二人失望,話鋒一轉(zhuǎn),“在下不才,恰好是蓬萊西峰凌云峰峰主,可以帶二位參與選拔考試?!?/br> “那你不早說?!毙“渍f著跳上船頭。 守門的弟子見風(fēng)玨帶二人入內(nèi),并未阻攔。幾人順利進入船艙,只見大廳空無一人,仙霧繚繞,隱隱馨香縈于鼻尖。 “自進入船艙,選拔便開始了。祝二位得嘗所愿,在下先告辭了。”風(fēng)玨淡淡說完,便消失在濃霧后面。 林清瑤愣了半瞬,忽覺腳上軟軟的,似被什么纏住,她低頭一看,嚇得面色慘白,本能地跳到小白身后。抬眼望去,窗口無數(shù)的蛇不斷涌入,白色的,黑白的,青色的,赤色的,吐著信子,慢慢扭著身子游過來。 “啊,有蛇,有蛇……”她腳軟了片刻,隨即大叫著跳起。 小白踢開爬到身側(cè)的幾只小蛇,詫異著嘀咕:“這里怎會有蛇?” “走開……”碧衣姑娘的尖叫聲不絕于耳。 小白掏出身上火種,火光也無法驅(qū)趕源源不斷的蛇,輕嗤道:“沒想到天不怕地不怕的林大姑娘居然怕蛇……” 林清瑤覺察到自己失態(tài),俏臉通紅,硬著頭皮道:“每個人都有自己害怕的東西,有什么好奇怪的。難道你就天生天不怕地不怕嗎?” “本狼君自然天不怕地不怕,這小小畜生能耐我何。”小白一邊毫不留情地奚落,一邊拾起腳邊的柔軟動物,猛地轉(zhuǎn)身捧到身后女子面前,“這些不過障眼法,愛哭鬼?!?/br> “啊——”林清瑤尖叫,哭著一把推開小白。 小白一屁股跌在地上,半天沒有爬起來。 “你沒事吧?”她哭到一半,忽然發(fā)現(xiàn)不妥,見小白一動不動,地上似灑滿芝麻似的密密麻麻,心底一個機靈,試探著問道,“不會吧,你怕螞蟻?” “二狗子,這是障眼法啊,障眼法啊?!?/br> 林清瑤笑著捧起一把黑芝麻似的螞蟻撒開,學(xué)著他語氣,刻意拉長語調(diào),“我堂堂狼君殿下,自然天不怕地不怕,這小小畜生能耐我何啊,能耐我何??!” 小白丟出一條蛇,嚇走了挑釁者,叫囂道:“有種你別跑?!?/br> 濃霧彌漫,兩人互相恐嚇打鬧,小白冷不防踩到一只腳,輕輕悶哼聲傳來。 抬眼望去,面前人約莫二三十歲,墨發(fā)高高束起,劍眉星目,手中佩劍散著瑩瑩藍光,身后跟著四名蓬萊弟子。 估摸著這位是前輩或者位份較高的師兄,來評估入門弟子選拔,小白忙躬身行禮道:“不小心冒犯了師兄,還請見諒?!?/br> 林清瑤見狀一把丟開手中螞蟻,黑色芝麻紛紛揚揚落下,她忙乖乖站好,佯作與無關(guān)己。 為首的青年并未說話,一陣怪異的安靜,令二人不知所措。 “大師兄?” “是大師兄?!?/br> “見過大師兄!” 奇怪的沉默過后,青年身后的四名弟子嘰嘰喳喳驚訝完,便恭恭敬敬對著二人方向齊齊行了一禮。 林清瑤與小白往身后看了看,又揉了揉眼睛,并未看到有人。他們心底納悶歸納悶,面上也學(xué)著那四人的樣子,轉(zhuǎn)身有模有樣的行了一個禮,道了聲:“見過大師兄?!?/br> 小白低聲嘀咕:“誰啊,裝神弄鬼,還不出來?” “大師兄在說什么?誰裝神弄鬼,讓誰出來?”青年身后的紫衣女弟子訝異問道。 一大驚又一大喜,小白指著自己的鼻子問他:“你們說的大師兄……是我?” 青年男子蹙眉未語,紫衣女子委屈控訴道:“風(fēng)白大師兄,您在說什么,自落梅鎮(zhèn)一戰(zhàn)后,您一直下落不明,整整二十年了,我們終于找到您了。” “風(fēng)白這名字不錯,剛招弟子便確定名份,你們好眼光?!毙“棕Q起大拇指稱贊,隨即整了整衣冠,又揚起精致的下巴,“本……我風(fēng)流倜儻,才華橫溢,既然你們請我來當(dāng)這個大師兄,我也就勉為其難,卻之不恭了?!?/br> 他湊到為首的青年面前,討好地笑道:“你這么厲害,就當(dāng)我?guī)煾岛脝幔俊?/br> 青年眉頭緊鎖,直直盯著眼前之人:“你當(dāng)真忘了我們?” 那眼中的落寞讓小白有種說不出的不自在,訕笑詢問:“我們今日難道不是第一次見面嗎?” 青年不信,拎著小白的領(lǐng)口,接連數(shù)掌便將其打趴下??蓱z小白毫無還手之力,被對方按在地上碾壓。青年探了探他脈搏,手又朝胸口伸去,嚇得小白慌忙抱緊自己,脫口而出:“我不是斷袖?!?/br> 青年面上冷了冷,力度加重了幾分。 林清瑤擔(dān)憂青年發(fā)現(xiàn)小白身份,將其狼皮扒下來,小心提醒他們:“我從小一把屎一把尿地將小白拉扯大,肯定有什么誤會,你們認錯人了?!?/br> 四人齊齊望向林清瑤,紫衣女子喃喃詢問:“你從小養(yǎng)大他,你是他娘親,還是童養(yǎng)媳?” “咳咳,這不重要。不,我是說都不是。”林清瑤頗有些不自在道,“總之,你們要找的人一定不是他?!币驗樗静皇侨?,不過是妖力被爺爺卸了的半殘小妖。 試探了半天,眼前少年僅僅仙姿不錯,身上卻無當(dāng)年那人一半實力,青年輕哼一聲丟開小白,眉宇間的失落一瞬而過,冷冷拂袖走開:“不過,你既不是他,便不要頂著他的臉在這里丟人?!?/br> “風(fēng)陵師兄平時就這脾氣,師弟師妹不要介意。” 紫衣女弟子說完,輕輕一揮廣袖,廳中大霧散去,空闊無比。 上方端坐一人,花白胡須亂糟糟,灰色衣袍有些凌亂,神情也有些倦然,散著若有若無的酒氣。林清瑤心想,若非他周身籠罩的仙氣,無論如何也不會把這人和蓬萊長老聯(lián)系在一起。 青年冷著臉與數(shù)名弟子站在一側(cè),時不時朝小白投一記眼刀;風(fēng)玨一人獨立于另一側(cè),一臉與己無關(guān)的漠然。 參與選拔的弟子皆到齊,年齡相差極大。為首的灰袍老者捋了捋發(fā)須,道:“恭喜各位通過選拔。所謂一葉障目,不見泰山。六界生靈,無論是仙是魔,為人為神,最難過的,不過己心而已。希望各位在日后的仙途中,可以固守本心,終有所悟。風(fēng)陵,剩下的事情你去安排吧?!?/br> “等到蓬萊之后,會根據(jù)各位資質(zhì),將大家分派到不同師尊門下。此去經(jīng)年,請各位師弟師妹們暫且回家休息,同親朋好友道別。兩日之后昔時,仙舟準時發(fā)往蓬萊?!鼻嗄陮Υ腴T的弟子說完,又交待人將仙藥送給驚嚇過度的沒有通過選拔的人。 “是,謹遵教誨?!币槐姕实茏有木w激昂,說得也整齊劃一。 眾人相認寒暄之際,一個俏生生的聲音自艙外傳來:“請問林清瑤林姑娘可在?” 大廳倏地安靜了一瞬,不知多少人聽見了,多少人沒聽見,又有多少人聽見了裝做沒聽見。 “不在。”小白想也不想,打破了靜寂。 門外人頓了頓,又道:“林姑娘父母相尋……” “等等——”林清瑤面上裝作風(fēng)輕云淡,小碎步卻絲毫不慢,快速走出大廳,見門外之人正是剛剛遇見的紫衣女弟子,略略行了一禮:“師姐,您找我何事?” “請隨我來?!弊弦屡用嫔蠠o波,帶林清瑤來到船頭,指著碼頭上二人解釋道,“這對夫婦說是師妹的父母,已經(jīng)在這兒哭……等了大半個時辰了。師妹,蓬萊仙島有規(guī)定,像你這樣年紀的弟子,入門需經(jīng)由父母同意?!?/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