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共赴黃泉？”

    高高的樹枝上, 淚眼朦朧的少年呢喃著跟著重復(fù)了一句, 又低下頭扒開衣襟, 愣愣地看著心口處的印記, 纖細(xì)柔軟的指尖摸上去，抵著紅線搓了搓，直把胸口揉得微微泛紅，又被獨孤九握住了手拉開。

    “九九說, 九九可以種這個蠱代替焦焦受難, 可是焦焦就不可以種。為什么呢？”

    莫焦焦抬起頭，直勾勾地看著男人漆黑如墨的雙眸，帶著哭腔哽咽道:

    “焦焦已經(jīng)長大了，小時候, 谷主和九九努力保護(hù)我, 焦焦只要努力長大就好了?？墒墙菇宫F(xiàn)在變成大人了，焦焦也可以保護(hù)九九的，就算焦焦力量不夠, 保護(hù)不了，也可以自己決定要不要做?！?/br>
    少年眼中晶瑩剔透的淚珠順著臉頰蜿蜒而落, 傷心道:

    “能不能保護(hù)是一回事，想不想保護(hù)又是另一回事。焦焦不知道為什么生死蠱會長辣椒出來，但是焦焦知道一件事, 我只想做和九九一樣的事。焦焦不是因為想報恩, 是為了和九九在一塊?！?/br>
    “椒椒?！豹毠戮盼⑽櫰鹈? 抬手替少年拭去淚水, 微涼的指腹撫過哭得發(fā)紅的眸子，認(rèn)真道:

    “生死蠱相依，將囚困椒椒一生，本座不欲以私欲折斷椒椒雙翼，神圖子天賦卓絕，征途無限，無需為本座拘泥于相互守候之事，殺戮劍道于你而言太過沉重?！?/br>
    “才不是才不是！”少年聞言鬧脾氣般連聲反駁，氣呼呼地瞪著眼前俊美逼人的容顏，瞪完了又無助地抽泣一聲，可憐巴巴罵道:

    “九九就是笨蛋。焦焦是神圖子，可是我從來沒想過要成為九九這樣的大英雄。焦焦是妖怪，妖怪修煉就是每天曬太陽曬月亮吃東西，谷主都變成大鯨魚躺在落日湖里面睡覺！

    焦焦只要不偷懶，也可以變得和谷主一樣厲害，也可以飛升，就算跟著九九，也不會飛升不了。焦焦不怕生死蠱，也不怕殺戮劍道。你別趕焦焦……”

    “平日里念叨著要成為最厲害妖族的不是椒椒？”獨孤九闔眼微微嘆息，復(fù)睜開雙眸，抬手捏住少年的臉頰，斥道:“一碰上正事又拿胸?zé)o大志來搪塞，你當(dāng)懶椒還有理了？”

    莫焦焦被捏著臉頰，偏要抬著小下巴堅持道:

    “焦焦就是說實話，反正生死蠱和九九不會妨礙焦焦，焦焦就要九九綁著，不綁焦焦就要生氣，還要哭，要告訴谷主和長老，還有小羊！然后小羊也覺得焦焦說得對！”

    男人聞聲無言以對，只靜靜地凝視著少年明亮的雙眸，半晌低聲問:“若與本座同生共死，椒椒不怕？”

    “不會。”莫焦焦毫不猶豫地點頭，紅著眼眶道:“要是沒有九九，焦焦早就不在了。焦焦本來也不一定能活很久的?！?/br>
    “如此，隱神谷呢？”獨孤九沉聲問。

    少年頓時萎頓下來，悶悶不樂地耷拉著腦袋，細(xì)聲細(xì)氣道:“壞九九，總是用谷主來壓焦焦?！?/br>
    “本座所言莫非不對？”獨孤九面色不變，松開捏住柔嫩臉頰的手指，看著其上泛起的紅痕，眸色倏而如冰雪初融的湖面，微微晃出幾道漣漪。

    然而未等少年察覺，那幽深的湖泊又無聲歸于平靜，恍如萬年沉寂的深海，帶著廣袤深沉的包容與冷漠。

    “焦焦喜歡和谷主長老在一起?！蹦菇挂蛔忠痪涞卣J(rèn)真道:

    “隱神谷是焦焦的家，焦焦的愿望就是有一天要重建隱神谷?？墒恰菇瓜牒途啪乓黄?，和谷主一起。只要缺了一個，就不是完整的了?！?/br>
    “隱神谷谷主如何愛惜你，椒椒心中清楚。”獨孤九定定地看著少年，“本座并非要椒椒兩者選其一，而是在未曾絕對確定之時，莫要貿(mào)然做下決斷，多多考慮隱神谷中等候你的族人。他們無法再承受第二次失去椒椒的痛楚?！?/br>
    “那焦焦也接受不了失去九九的痛苦?！蹦菇估碇睔鈮训鼗卮穑∧樕蠀s委屈巴巴的，看著倒像隨時會如稚童嚎啕大哭一樣。

    他抬手揭開衣襟，露出心口的印記，道:“焦焦不會說話，可是朝天椒會說。焦焦不會答應(yīng)的?！?/br>
    話音剛落，少年合起衣襟，轉(zhuǎn)過身就要往樹下跳。

    然而下一瞬，一只大掌牢牢鉗住了少年細(xì)瘦的腰身，一把將人拖了回去。

    纖瘦柔軟的身軀即刻落入男人懷中，正好撞到男人胸膛上，漆黑如墨的發(fā)絲拂過臉頰，帶起一陣細(xì)微的麻癢。

    沉靜幽暗的雙眸與水光瀲滟的桃花眼相對，寬厚的胸膛與單薄柔軟的胸脯相貼，近得再也沒有了距離。

    莫焦焦下意識睜圓了雙眸，雙手搭在男人肩膀上，白皙的指尖絞緊了絲滑的墨發(fā)，清澈的眼底露出些許驚慌和茫然。

    下一瞬，男人的薄唇帶著輕柔的力道，啄了一下少年白嫩的鼻尖，眸光不動。

    莫焦焦呆呆地睜著雙眸，半晌方后知后覺地眨了眨眼，只覺被吻過的地方倏得發(fā)燙起來，連帶著瓷白的臉蛋亦一點一點地紅了起來，被吻過的鼻尖上一點薄紅，顯得俏皮又可愛。

    獨孤九盯著少年嫣紅的臉頰，微垂著眸，湊過去啄吻了一下看起來極為可口的臉蛋，往后退了一些，啞聲道:

    “生死相依，并非如椒椒預(yù)想的那般簡單。椒椒不欲祛除生死蠱，本座便不取，一直到椒椒真正長大的那一天。”

    低沉平靜的話語，終是做了讓步，不再勉強。

    哪知少年被親得懵懵的，竟然也學(xué)著男人的動作，攀著寬厚的肩膀抬高身子，雙手緊緊摟住男人的脖頸，湊過去便是顫巍巍地一口親在了挺直的鼻尖。

    末了，似乎是覺得有趣，少年又啟唇咬了一口，退后一點，疑惑道:

    “焦焦覺得鼻子麻麻的，牙齒也是。九九下次要親別的地方?！?/br>
    “不親該如何？”獨孤九分明眉眼冷淡，細(xì)看之時又有些不同于平日的侵略感，只是那罕見的情緒波動極為淺淡，很快便被克制冰冷的男人斂起，隱藏得滴水不漏。

    “要是不親，焦焦就鬧了?！蹦菇褂行┑讱獠蛔愕匦÷暬卮?，指尖總是控制不住地去摸被親過的鼻尖，細(xì)細(xì)的眉頭緊蹙。

    即便如此，他依舊記得此前獨孤九說過的話，要求道:“九九不能找命定道侶的，不能找女修。”

    “本座并未要求椒椒，椒椒倒是先開口了。”獨孤九垂眸替少年扣好胸前的扣子，意味不明道:“殺戮劍道亦有別名為無情道，本座情絲斬盡，椒椒盡可放心?！?/br>
    莫焦焦有些迷糊地點了點頭，卻又不知為何總覺得怪異，他湊近了看著男人平靜無波的眸子，猶豫地伸出小手蓋住，又被獨孤九握住了拉下來。

    男人攬著少年飛身下了樹，道:“莫調(diào)皮?！?/br>
    下地后，莫焦焦就乖乖地回了獨孤九背上，開心地被背著往回走。

    兩人很快回到了沈思遠(yuǎn)停留之處，卻見青年手握卦盤，緊皺著眉細(xì)細(xì)預(yù)算。

    “小羊在做什么？”莫焦焦探頭大聲問。

    “焦焦回來了啊?！鄙蛩歼h(yuǎn)抬頭看了一眼，繼續(xù)低下頭緊盯著卦盤，好半天才停下占卜，伸了個懶腰，道:

    “崇容，替身逃離森海秘境了?；睒溲嫔?，還有……不出意外，是食人花妖的替身?！?/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