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荊地棘_分節(jié)閱讀_4
最后,柳祁輕輕地呼吸著,好似好累,又好似輕松了。常無靈壓在柳祁的身上,不自覺地蹭了蹭柳祁的側(cè)臉,連他自己都沒察覺到這個動作是多么的親密。 柳祁素來知道,滿足之后的男人是最好說話的。但他也知道,有些男人對于枕邊人分外多疑。大概常無靈屬于后者,故柳祁并不敢唐突地提起傅魅的事。不過,他也相信常無靈屬于大多數(shù)男人,在滿足之后總是更好取悅。故柳祁伸手輕輕圈著常無靈的黑發(fā),細聲說道:“其實我喜歡這樣?!背o靈現(xiàn)在對柳祁嘴里的“喜歡”兩個字分外敏感,瞬間就抬起頭來,問道:“喜歡怎樣?”柳祁笑彎著盈盈的眼睛:“這樣?!背o靈只覺喉頭一陣發(fā)緊,卻又覺得不滿足起來,抄起了柳祁的細胳膊細腰,又鏖戰(zhàn)一場。 柳祁卻忍不住說:“地板涼?!倍嗽诘匕迳隙疾恢鲞^多少回了,倒是沒一兩次在床上正經(jīng)做過才是真的,柳祁從未抱怨過一回,如今常無靈聽了這話,冷笑道:“你倒嬌氣起來了?!绷畋隳徊徽Z。那常無靈摟著柳祁的身子,確實覺得這肌膚冰涼,又道:“你身子冷著,我抱著也不舒服?!绷畋銓㈩^擱在常無靈肩上,說道:“可不是。”那常無靈無奈地將柳祁抱起,放到那張柔軟的大床上去。 這還是柳祁頭一回上常無靈的床。柳祁在柔軟的被褥里輕輕的吟哦著,像只慵懶的貓,可那微微翹起的眼角和閃滿精光的眼眸,卻使他看起來更像一只偷了雞的狐貍。 又得意,又滿足,又漂亮,又狡猾,這個樣子,sao里sao氣。 常無靈一邊入侵著柳祁的身體,一邊評價著:“sao狐貍?!?/br> 常無靈像是不知疲倦一樣,那窗外的雨都已經(jīng)歇了,他還未歇,一味地在柳祁身上逞兇斗狠,逼得柳祁節(jié)節(jié)敗退,從床上滾到地上,發(fā)出冬瓜掉地上的咚咚聲。常無靈一把將他撈起來,翻了過去,又從后面頂進去。柳祁和常無靈交`合雖多,但甚少見常無靈如此投入和放縱。 原來平時常無靈還是有點理智的。 柳祁無力地哼哼兩聲,只說:“哥,您饒了我吧。我要死了……”他明明知道這樣的求饒根本不頂用,還可能火上澆油,可實在沒辦法。常無靈到底摸了摸柳祁的臉,只覺柳祁的額頭guntang起來,方住了手,臉上倒有一閃而過的懊悔的神色。 柳祁見狀,終于安詳?shù)睾仙狭搜劬?,像是死去一樣。常無靈明知他只是累了要合眼,但心神仍然有些慌亂。柳祁忽然想起,他當初剛死而復生,就一直被常無靈玩弄。常無靈不知從哪兒學來那么多折磨人的手段,將柳祁弄得生不如死。倒不是柳祁要死,但身子確實頂不住,那常無靈才開始為柳祁解綁。后來柳祁仍然消瘦,病情也不好,似是心病難解,那常無靈才終于答應讓他進入書院,考取功名。 常無靈倒發(fā)現(xiàn)了,柳祁是魚,那權力就是水。柳祁這一輩子都在汲汲于權力,從未放棄過的往上爬,在這途中無論他遇到多少不測和險阻,他都不會氣餒,也不會被風雨所摧殘,反而越戰(zhàn)越勇。但將他綁在家中,無論如何好吃好穿的,他也會在瞬息間枯萎。常無靈根本不愿意柳祁再入名利場,但卻不得不如此。 柳祁如今躺在床上,身上發(fā)著熱,常無靈不擔心這點小病會把他折磨死,只是看著柳祁難受,他仍忍不住有些不快。 常無靈雖為醫(yī)者,卻很少這樣照顧人。他靜靜思考,這一輩子從小在石藥門下長大,似乎還沒見過普通情人是怎么相處的。倒是石藥有個朋友是個藥王,也是隱居山林的高人。石藥那時帶著常無靈一起去拜會這位藥王。那藥王是個中年男子,面目和身形在常無靈的記憶中很模糊,倒記得是個很健朗的人,不像一般中年男人那樣體虛。藥王有個伴侶,是個柔美的男子。那時候常無靈才第一次知道男男是可以有這樣的關系的。 石藥與常無靈在藥王家中下榻,那常無靈半夜起來,聽見男子細碎的呻吟聲。那常無靈便輕手輕腳地往那聲源走去——平常的話,常無靈斷不會做這種事。那常無靈可謂是對他人極度漠不關心的一個人,也沒什么這方面的好奇心,然而正是當夜,青春期的他好不容易萌動了一回,忍不住循聲去探究。 燈火是閃爍的,卻仍映得黑漆漆的鐵鏈發(fā)著寒光。那柔美的男子扭動著腰肢,雪白的肌膚是一道又一道的紅彤彤的鞭痕。藥王用腳踩著男子的下`體,好像是很看不起他一樣,碾壓了幾下,那男子卻閉著眼睛,發(fā)出了類似痛苦的聲音,但身體還是很順從的。藥王對他做了很多過分的事情,這些行為好像是一個無情的酷吏,那男子又似是個受盡欺辱的囚徒,可他倆的眼波間都是醉人的愛意。 常無靈一時深受觸動,只道:原來男子間是這么一回事啊。 當然不是這么一回事??! 常無靈也漸漸覺得好像哪里不對,然而已經(jīng)回不去了。在對柳祁的暴力征服中,常無靈才能給獲得那點安全感。只要柳祁解開了鎖鏈,就似仍是那翩翩風度的公子,舉手投足都是惹人生厭的怡然自得,仿佛他從不為誰而改變。明明他已經(jīng)被常無靈徹底地改造了一回,但常無靈仍感覺不到自己對柳祁的控制和占有。好像沒有,除了鎖著柳祁,擊打柳祁,沖擊柳祁。在痛苦中絕望地高`潮、無法自拔地流淚、違背心意地被愉悅滅頂,這樣的柳祁,才是屬于常無靈一個人的。 然而,滿目柔情的、可憐又天真的,這樣的柳祁,是不是也只有常無靈見過呢? 柳祁并不知道常無靈在這一晚是如何輾轉(zhuǎn)反側(cè),但柳祁倒是睡得很好。不知是因為太累了還是病了,還是因為他已經(jīng)不再恐懼常無靈了,他睡得分外安穩(wěn),醒來的時候已經(jīng)退熱,但腳步還是有些虛浮。他從臥室起來,走到外間,看見常無靈仍是那副冷淡的樣子,嚴肅又認真地整理著手頭上的病案。 常無靈聽見腳步聲,才緩緩抬起頭,看柳祁赤著腳,站在門邊,似是有些惺忪,那常無靈又覺得有些心癢,但卻考慮到柳祁的狀況,壓抑了一下自己,說道:“你坐下?!绷钜姥宰?。常無靈裝作認真整理病案的樣子,一邊說:“我讓人給你告假了?!绷畎櫰鹈?,他非常不愿意缺席早朝,但仍點了點頭,說:“謝謝哥。”常無靈又說:“我叫人把飯送進來。” 柳祁卻道:“金太尉什么時候回來?”他不直言傅魅,只問金太尉,暗示的意味卻也十足。常無靈冷哼一聲,說道:“你放心?!闭f了“你放心”三個字,柳祁就真的放心了。其實柳祁相信常無靈是個很有分寸的人,不然他也不可能在太皇太后手下工作那么久。這太皇太后么,柳祁是見識過的,權勢極大,心眼極小,侍奉的人動輒得咎,那常無靈無官無職的,卻掌握著太皇太后的生死,又叫太皇太后十分信任,可見是很不易的。 所以這次常無靈抓了傅魅,才叫柳祁很是不解。 常無靈又說:“其實是有別的人要綁傅魅,我把他救了回來,你信嗎?”柳祁聞言一驚,卻道:“哥說的,我當然信了。只是誰有這個膽子,敢在天子腳下干這種沒王法的事?”常無靈冷笑道:“那就是不信了?”柳祁又道:“為什么不?而且我信不信有什么打緊的,只看太尉信不信?!背o靈卻道:“太尉是個好說話的?!绷钜残α耍θ葜袇s有幾絲冷意:“誰不知道太尉待人寬厚、生性豁達,只是不知怎的,開罪過他的人都死了?!背o靈聞言一怔,卻似譏笑一樣:“你說小侯爺柳祁嗎?”柳祁一笑,說:“也不止是他罷?!闭f著,柳祁又對常無靈柔聲說道:“我倒不希望您開罪他?!背o靈便道:“你放心,我誰都不開罪。” 這話倒是不假,常無靈入京以來,身居這個太皇太后心腹的位子,卻真的是誰都不開罪——當然,除了柳祁。 在朝廷各個大臣而言,公認脾氣好的確實是金太尉。當然,大臣們脾氣真的軟乎乎的人還是不少的,但都是為勢所迫,唯獨是太尉大人掌天下兵權,又是輔政大臣的身份,為人也很和氣,所以大家才贊揚他。說到底,小人物的好脾氣是不作數(shù)的。 常無靈和金太尉見面的次數(shù)很少,但常無靈總能一眼認出他。說到底,長成金迦藍這樣的人,在一百個人里也能一眼認出。首先,他的身量就比一般人高大,人群出突出一個腦袋來,那腦袋偏偏還好看得很。然而,金迦藍今天沒有平日好看,略顯狼狽了,不似平常那樣風度儒雅,大抵是因為他聽說傅魅出事了,便急忙從邵郡星夜奔馳回來,只是粗服亂發(fā)的,仍不損其英姿。金迦藍將迷迷糊糊的傅魅抱進懷里,又對常無靈不住言謝,那常無靈忙辭了,只道:“不足掛齒。” 柳祁站在一旁看著,只想著太尉哪里就能輕易糊弄過去了,他只等著東窗事發(fā)那一天。 === 原本確實想寫死黑醫(yī)生的,但現(xiàn)在對他產(chǎn)生了感情啊……所以應該不會死吧 第7章 但出乎意料的,接下來的日子非常風平浪靜。 金迦藍自然心中有疑惑,總不信誰敢綁架傅魅。然而,大理司那兒辦案,金太尉也親自一一過問,只得出一個結(jié)論——常無靈恰好路過,見窄巷中有輛軟轎,巷子里倒沒旁人,唯獨一個傅魅中了藥,昏迷不醒,便將他帶回了醫(yī)館救治。怎么看都是一個見義勇為的故事。細查之下,那傅魅回家坐的卻不是自己的轎子。原本傅魅的轎子壞了,便坐了魏略的。魏略自己騎馬回家,不想惹出這個烏龍來。那么說來倒是有人想綁魏略,發(fā)現(xiàn)轎子內(nèi)的不是魏略,便放棄了,將那傅魅丟在路邊。金迦藍倒覺得稀奇:“雖說不該有人敢動我的人,卻又有誰敢綁架魏略這個朝廷命官?” 常自碧也打聽了這些情況,方不得不信了,常無靈說得居然是真的。但常自碧又忍不住問:“為什么要救傅魅?”他倒不信常無靈醫(yī)者父母心,也不信他稀罕一面救人英雄小錦旗,更何況,若常無靈真的喜歡柳祁,難道不妒忌傅魅? 常無靈平日不會理柳祁的發(fā)問,但因為現(xiàn)在心情好,才解釋道:“讓太尉欠我一個人情不好嗎?”當然,他也有試探柳祁心意的意思,一開始才弄出一副要整治傅魅的樣子。卻沒想到,他沒把柳祁試探出來,反倒被柳祁給試出真意了。 柳祁又問:“那綁人的是什么人,你看清楚了嗎?”常無靈答道:“就看了個背影,但看身形……似乎是異族人。”柳祁一怔,似乎明白了什么。常無靈斜覷柳祁一眼,道:“魏略究竟是什么來歷?”柳祁知道現(xiàn)在正哄得常無靈開心了,總不能撒謊,便誠懇地答道:“我也只是從奴隸販子那兒買回來的。但他換皮前什么樣子你也是看見過的。”常無靈點頭,說道:“他原是個異族人?!?/br> 最近天家與外族通商頻繁,京城也不少異族人士,一時要查探也很不容易。加之但從身形判斷,也不夠準確,好比金迦藍從身量看也非常異族,且在異族人士中也算高大。 比起來,雖說曾將魏略按著傅魅的樣子整,但那是少年時的事,魏略是越長越不似柳祁理想中的樣子。臉上的骨骼仍自然而然地立體起來,步入青年來,身形體態(tài)變得高狀許多。傅魅有時還戲言,說魏略這該不是韭菜精化身,哪有長得那么快的。陽光下直照下,近看也能見得到魏略的眼珠子沒傅魅那樣漆黑,而是較為淺色,有點像琥珀。但也從未有人疑心過魏略是異族人。 魏略吃了半碗糖水,仍聽著傅魅的話,只道:“所以這是李代桃僵了?”傅魅笑道:“托您的福,我也沒僵?!蔽郝詤s道:“還好沒有,不然太尉遷怒于我,我可吃罪不起!”傅魅卻笑了,又說:“我家大人素性慈善,怎么會因此跟你計較?”魏略卻低頭不語。 傅魅見魏略吃了半碗糖水就似膩了,不覺失笑:“你又不愛吃甜,何必天天來這長安樓?”魏略卻不甘心地又挖了一口,強行咽下,說道:“長安樓的甜品獨步天下,就是我不愛吃甜的也喜歡吃!”傅魅托著腮看魏略,卻道:“聽說常自碧得空就會來長安樓,你該不會是為了與他偶遇吧?”魏略聞言,不知何言。倒是傅魅又笑了笑,說:“這樣也好的,你別老是掛心舊人了。” 這里所言的舊人,自然是柳祁。 那傅魅仍不知道柳祁和常自碧的淵源,便仍為魏略祝福,只道:“我看常自碧是個謙謙君子,只不知道他吃不吃你這一款?!逼鋵嵏调纫参幢鼐陀X得常自碧完美無缺,但估摸著總不可能比柳祁更壞了吧?才有此一言。 柳祁滿肚子壞水,可魏略偏偏喜歡得不得了。 柳祁在世時,以喜好男色出名,但為了保住自己侯府嫡子的位置,還是不得不服從壓力,娶了個太皇太后家的親戚女回來。彼時柳祁權勢正是如日中天的時候,連太皇太后都敢正面硬杠,對那夫人自然不怎么樣。偏生那時,魏略還蒙在鼓里,連柳祁有了夫人都不知道。柳夫人彼時倒聽說了,柳祁寵的孌童成千上百、來來去去,但多年來一直不厭倦地捧在手心的只有一個叫略兒的。 柳夫人當時懷著孕,卻飽遭冷落,忍不住來見見這個魏略是什么貨色,如何能勾留住柳祁的心。須知道,讓柳祁動心是很容易的,但把他的心留住卻很難。柳祁寵起一個人來的時候,果然似能將全顆心都捧出來了一樣,使受寵者不會生一點疑慮。故許多柳祁寵過的人恃寵生嬌,那柳祁卻一直縱容,只縱得那人無法無天、肆意妄為,又將其輕易拋棄。魏略知道自己終究有些不同,但這些不同估計也抵不過柳祁天性上的涼薄。 魏略很早就接受了自己是男寵的事實。只是柳祁對他的青眼有加和與別不同讓他多了好幾分妄念和執(zhí)念。且柳祁讓他學習詩書,又親自指點他琴棋書畫,好似亦師亦友,亦老師亦炮友。這也讓魏略比其他孌童不同,魏略讀過書了,有文化了,本身又聰明,這成為他痛苦的根源。 如果一個人時運不濟,還是不要讀太多書比較好。 魏略表面上總喜歡橫行霸道,但實際上倒沒那么多欺壓別人的心思。他原來只是看出來,小侯爺喜歡他趾高氣昂、驕縱刁蠻的樣子。說到底,小侯爺是在他身上找別人的影子。 有時候,魏略卻又能在別人身上找到柳祁的影子。好比是那個常自碧,又好比是柳離。柳離就是那位夫人生的孩子。那夫人當時來找魏略,魏略卻并不知道這是柳祁的夫人,只以為又是什么上門找茬的外室,倒是頭一回見女的,便不客氣地譏諷起來,不想把那柳夫人氣得動了胎氣。魏略方知道那是柳祁明媒正娶的老婆,還懷著身孕,只道:“這回我的寵也該到頭,命也該到頭了?!?/br> 柳夫人動了胎氣,乃至其后難產(chǎn)而死,柳祁都沒有跟魏略說過一句怪責的話。魏略卻深感不安,到底當時魏略還不知道柳夫人容易動胎氣、之后難產(chǎn)死,都全因為柳祁的意思和常無靈的手段。柳祁對魏略的寵溺,怎么看都已經(jīng)是不尋常了,魏略再愿意擺正自己的位置,也總不免得時時陷入被愛的幻夢里。偶爾能從夢中清醒片刻,都是因為他聽說了哪個孌童受寵了、又被拋棄了,或是自己忽然也想明白了些,但很快,柳祁的溫情無限又能使他緩緩下沉,泥足深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