澗中意_分節(jié)閱讀_100
眼前一片開闊,沉蔻挺直了腰背,竟然一時還能看見遠處的林地與小溪,誠然是全然沒有任何“山”的影子存在。 一切只余下秋光明朗,風日悠悠。 沉蔻有些迷茫,好半晌才開口問道“裴真意,落云山原來并不是山么” 裴真意聞言也回過了神來,揭下幕離朝她看去。 “如今自然不是了。”裴真意笑道“人有朝青暮白,世亦滄海桑田,落云山也難免如此。國卷中曾記載,上古之時落云山一度脈絡連綿、山群成百,但你看如今,也成了一馬平川。” “仍用這名字,不過是因為此地古老,朝中將這稱呼沿用了下來而已。”裴真意說著,兩人已經駕馬走上了花田間的田埂。 這田埂規(guī)規(guī)矩矩四平八穩(wěn),一旁甚至還有小水渠,沉蔻看了片刻,便更加確定這絕非是野花地,而確實是有人照料的花田。 只不過或許是因為人手不夠、主人疲于親耕,才使這花田看起來顯得有些參差雜亂。 兩人沿著田埂駕馬緩緩前行,遠處的一小群鹿見了生人,悉都一蹦一跳漸行漸遠,剩下在后的一小群則在遠處觀望,欲進欲退、舉棋不定。 此間鈴音渺渺,天地緩緩。 兩人正神思游離間,這平和的鈴音之中忽然摻入了一道急促的鈴響。 有什么人駕著鹿,由遠及近跑過來了。 裴真意下意識勒停了馬,緩緩斂去了面上的恍惚。 云堂之中,曾經在落云山里會這樣乘鹿疾行的,便只有藺吹弦一個。但如今藺吹弦已經變了性子,江心亭更是全無可能如此奔行,這樣想來,來人或許便是那素未謀面的小師侄。 裴真意立在原處,很快就見到遠遠的花田邊,從高花海后繞出了一人。 那人身形纖細,看起來年紀不過十四五,雪青色與白色的衣擺在疾行中相互拍甩、獵獵翻飛。 “這便定然是你小師侄?!背赁⒖茨沁h遠的身影,笑道“怎么遠遠看著,還有些像你呢” “是么?!迸嵴嬉鉅恐\繩巋然不動,只定定地盯著那少女看“其實我小時候,同二師姐、大師姐和師父都很像,應當多半是質氣相似,她也是如此?!?/br> “那可說不準是怎么回事,”沉蔻笑道,“你看她小你許多年歲,指不定便是你流落朝中的meimei呢?!?/br> 裴真意聞言也不辯駁,只是笑而不語。兩人談笑間,眼前漸近的少女也放緩了速度,最終停了下來。 “方才搖鈴示訪之人,可是二位”那少女勒著鹿原地踏踱幾步,緩緩走至近前,腰身筆挺地朝沉蔻同裴真意道“家?guī)熣Γ槐銇碛?,還望二位見諒。” 這孩子聲音面貌都極為端正,方才一路奔來,衣衫也不見半分凌亂,行止之間亦是讓人挑不出倉促的痕跡,反而是一派徐徐從容。 眼神清亮,天庭飽滿,膚白唇紅,身姿纖挺從容貌氣質上來看,倒誠然是云堂里向來欣賞的那種孩子,也確實同年幼時的裴真意有那么幾分相似。 裴真意看了她片刻,緩緩點頭道“無妨?!?/br> 說著,她也不再同那少女多作彎繞,只指尖微挑揭下了面紗,俯首輕聲道“你便是師姐徒弟” 這一句話來得突然,那少女聞言登時微微沉默,陷入思索。 但未及三秒,她便反應極快地立刻從花鹿背上翻身下了地,恭恭敬敬向裴真意行了一禮。 “弟子吳云一,不知是小師叔回堂,多有唐突?!彼f著便彎腰行禮,那姿態(tài)行云流水,誠然十分端莊得體“還望小師叔見諒?!?/br> 裴真意盯著她,一時只覺得這孩子縱使穩(wěn)健端雅,卻到底帶了些稚氣,仍舊算得上是天真無瑕。 至少從方才駕鹿疾行看來,她心下也多少應當存著些爛漫意味。 倒是誠然如沉蔻所言,像極了年幼的她自己。 這樣想著,裴真意心間不由記起諸多往事,心下生出些惦念,又浮起些寬慰。 惦念是緬懷昔日四人俱全、其樂融融的云堂,寬慰是幸而脈修未斷、云堂得以延續(xù)。 裴真意這樣想著,始終盯著吳云一看。 吳云一這一禮行得極為端正,加之裴真意本就是高坐在馬背上,一時便幾乎是僅能看見吳云一的發(fā)頂。 到了這里,裴真意也微微傾身虛扶了她一把,輕聲道“師侄無需多禮。” 吳云一抬起頭來,視線并不去和裴真意相接,只是十分溫馴地垂下“多謝小師叔?!?/br> “你二師叔呢”裴真意自己散漫慣了,見吳云一做派像是十分守禮,一時不由得也謹慎了起來,正著姿態(tài)道“我晚來這些時日,這便先去見過二位師姐?!?/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