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9章

    秦?zé)o雙起身，跨過門檻，站在廊下，冷冷地俯視牧斐，嘲諷道：“牧斐，你就這點(diǎn)能力？遇到些個(gè)事情就只會哭爹告娘求奶奶的，你還是個(gè)男人不是？”

    牧斐聞言，“噌”地一下從地上蹦起來，一手叉腰，一手舉大拇指反指著自己的臉，十分不服氣地喊道：“啊呸！誰說爺不是男人，爺可是頂天立地的個(gè)純爺們！”

    秦?zé)o雙沉聲道：“那就撿起劍來，與我來戰(zhàn)，我徒手接招，一百招內(nèi)，你若傷得了我半分，就算你贏?！?/br>
    牧斐脫口問道：“贏了怎樣？”

    秦?zé)o雙道：“贏了我立馬與你去祖母跟前退婚。”

    聞言，牧斐瞅著秦?zé)o雙不說話了，眼珠子賊溜溜地轉(zhuǎn)著。一時(shí)在想她話里的真假；又想他一個(gè)大男人拿著劍，去欺負(fù)一個(gè)赤手空拳的女人，似乎有點(diǎn)不地道；又想秦?zé)o雙武藝高強(qiáng)，五個(gè)土匪都能被她撂倒，何況文質(zhì)彬彬的他，拿把劍比試，委實(shí)不算什么欺負(fù)人……關(guān)鍵是他贏了就能趕走秦?zé)o雙……

    沉默了半日后，他拾起地上的劍指著秦?zé)o雙道：“這可是你自個(gè)兒說的，看招！”

    牧斐雖生在將門之家，卻根本不懂劍法，也沒學(xué)過半點(diǎn)功夫，耍起劍來完全靠狂魔亂舞，毫無章法可言。不過心里好歹怕自己誤傷了秦?zé)o雙，力道多少收著點(diǎn)，并不放開。

    然秦?zé)o雙對牧斐則是兵來將擋，見招拆招，只守不攻。每每眼看劍離她不過半寸時(shí)，她總能輕而易舉的避開。如此你來我往下來，已過了七八十招，反把牧斐累得氣喘吁吁的。

    牧斐心想，再這么下去，近身都難，哪里能傷得了秦?zé)o雙半點(diǎn)皮毛。

    他只剩下二十來招，得想個(gè)法子才行。

    再纏斗時(shí)，無意間瞥見秦?zé)o雙那截白天鵝般的雪頸，牧斐頓時(shí)靈光一閃，——她只說他若能傷她半分就算贏，既然劍不能傷她，那用其他法子讓她破點(diǎn)皮兒總算傷罷。

    牧斐遂用劍佯攻秦?zé)o雙側(cè)腰，秦?zé)o雙果然回身躲避露出后方空門來。他立馬扔了劍，秦?zé)o雙聽見響聲見他劍落地，愣了一下，就這一瞬間，牧斐撲上秦?zé)o雙后門，意欲從后面捆住其雙手，再對其肩咬上一口。

    誰知秦?zé)o雙反應(yīng)極快，頓時(shí)猜出牧斐這是在聲東擊西，眼風(fēng)掃見牧斐撲向她后背上，矮身一個(gè)回扭，錯(cuò)著牧斐身側(cè)滑向牧斐身后。

    牧斐見狀，心知此計(jì)被識破，便下意識反手朝秦?zé)o雙后背抓了去，正好抓住了秦?zé)o雙的衣裳，心中一喜，用力一拽。

    不料秦?zé)o雙一個(gè)金蟬脫殼，泥鰍似的褪下了那件褙子。

    再回身時(shí)，她已然只剩下里頭那件銀紅色撒花齊胸襦裙在身。

    “你輸了。”秦?zé)o雙向著牧斐道。

    牧斐呆呆地看著手上的秋香色長袖褙子，又看了一眼秦?zé)o雙那雙光溜溜白花花的雙肩，一副被雷劈到了的神情?！裁礃拥呐耍瑸榱粟A，竟然不惜袒露肩背？

    呆了好一會子，他才將手中褙子忿忿擲在地上，像是恨極了一般，又對其踩了兩腳，向地上啐了一口道：“啊呸！秦?zé)o雙，為了贏你還真是不知羞恥！”

    秦?zé)o雙反唇相譏道：“為了贏，你也不是——卑鄙無恥？”

    牧斐噎住，半晌蹦不出一個(gè)反駁的字兒來，只好哼唧唧道：“哼，爺輸?shù)闷?，說罷，你想怎樣？”

    秦?zé)o雙看了一眼地上的褙子，冷笑道：“我想要你去死，你敢嗎？”

    牧斐指著她的臉就差跳起來了，氣急敗壞道：“你你你，你果然——”

    話未說完，秦?zé)o雙卻緊盯著他的眼，一臉正色地反問：“在你眼里，難道我就是這樣的壞女人？”

    牧斐一腔憤怒頓時(shí)哽了回去，一時(shí)看著秦?zé)o雙認(rèn)真的臉說不出話來了。

    “事到如今，索性我們把話敞開了說?！币癸L(fēng)有點(diǎn)涼，秦?zé)o雙又不想當(dāng)著牧斐的面，去撿他扔在地上并踩了兩腳的褙子，只好一面說，一面往堂屋里的圓桌旁走。

    “嫁過來給你沖喜，起初并非我所愿，是牧老太君和夫人兩次上我秦家求來的，——不過，確實(shí)我也有我的私心?！彼叩街暗牡首由下淞俗?，又給自己倒了杯水，繼續(xù)說道，“我家的情況你應(yīng)該很了解，自然也知道我們?nèi)康奶幘场！?/br>
    牧斐只好跟著進(jìn)了屋。

    秦?zé)o雙見他進(jìn)來，拿起一只空杯子替他倒了一杯水。

    牧斐見狀，走到秦?zé)o雙對面落了座，聽秦?zé)o雙娓娓道來：“我娘出生低微，在秦家雖是三房正妻，卻從未有人將她真正放在眼里，連那些下人們也不曾；我爹又體弱多病，不良于行，便只能在家養(yǎng)著；三房里就我這個(gè)一個(gè)女孩子。你也知道，我們秦家靠經(jīng)商立世，如今秦家所有的生意都在大房和二房兩位叔伯堂兄弟手里，三房只能靠祖母的慈愛撐著。一旦祖母歸天，三房就只能自生自滅了。——所以，我從小暗中拜師學(xué)醫(yī)，就是為了能有一技傍身，等將來有機(jī)會賺了錢好贍養(yǎng)我爹娘，好讓他們晚年衣著無憂。”

    牧斐不解：“這跟你嫁給我沖喜有何干系？”

    秦?zé)o雙道：“牧家指望我過門救你，秦家指望借我攀上牧家的權(quán)勢，而我則可利用了此次機(jī)會，逼我祖母將秦家藥行給我做嫁妝。有了秦家藥行在手，我就能靠它掙錢，有了錢我就能給我爹娘買一座大宅子，然后將他們接出來住。這樣我就再也不用擔(dān)心爹娘他們晚年無著落了?！?/br>
    沒想到秦?zé)o雙竟是這般純良有孝心的女子，——原來她之前對他所有的隱忍并不是因?yàn)榕滤?，也不是因?yàn)樗辉诤酰且驗(yàn)樗幘称D難斗不起，他此前竟還以戲弄她為樂。

    現(xiàn)在想想，心中只覺愧疚難擋。雖如此，卻要他說句抱歉的話，一時(shí)他也說不出口。

    心里正百般糾結(jié)，又聽見秦?zé)o雙問：“所以，我說了這么多，你可明白？”

    牧斐甫一抬起頭，正欲開口，忽然就直了眼，——此前，他們在外面站著，加之夜色朦朧，牧斐看得并不甚清楚。

    此刻，他們面對面坐著，又在燈下，牧斐將秦?zé)o雙那白嫩嫩的香肩，同她胸前欲隱欲現(xiàn)的春光盡收眼底。

    一時(shí)看地他眼餳骨軟，神思馳騁起來，只恍恍惚惚地問：“明白……什么？”

    秦?zé)o雙只好點(diǎn)明道：“我給你沖喜，只是為了各取所需，并無害你之心?！闭f完，她見牧斐發(fā)著呆，似有所思，只以為牧斐是不放心她，便又補(bǔ)充道，“我知道你不喜歡我，——你放心，我并不會在牧家呆太久，你只消半個(gè)月后與我正常訂婚，待我及笄后再找個(gè)理由拖延完婚之事。我只要三年，待秦家藥行徹底被我掌控后，我便與你徹底退婚，絕不反悔?！?/br>
    三年后的牧家，到時(shí)候也會經(jīng)歷一場翻天覆地的災(zāi)難，只希望她到時(shí)候還能夠來得及阻止一切。

    等了半晌，還是沒有等到牧斐的回答，秦?zé)o雙微微歪著頭，細(xì)細(xì)瞅了牧斐一眼，卻見牧斐一雙丹鳳眼正直盯盯地瞅著她胸前看。

    作者有話要說：　　作者：呵呵，牧斐，你還是翻身農(nóng)奴做主人，你問過我了嗎？問過我了嗎？

    秦?zé)o雙：小官人，你個(gè)色胚胚。

    第020章

    秦?zé)o雙以為自己活了兩世，好歹算個(gè)有閱歷有氣魄的淡定人了，誰知，被牧斐這般火熱地盯著看，臉上還是有些掛不住。

    只是還沒待她反應(yīng)，牧斐卻突然站了起來，神色很不自然，卻又十分橫橫地說：“你故意露個(gè)香肩是想給誰看呢！”

    秦?zé)o雙怔住了，思路有些跟不上牧斐。

    不待秦?zé)o雙開口，牧斐動(dòng)作迅速地脫下自己的外衣，胡亂地往秦?zé)o雙肩上一捂。

    又正人君子地起身而立，以拳抵住嘴，咳了一聲，一本正經(jīng)道：“哼！別以為你這樣……爺，爺就會被你勾引上了。”說完，忍不住拿眼又溜了秦?zé)o雙一眼，隨后，轉(zhuǎn)身就走，一時(shí)撞翻了凳子也不扶，徑直回房去了。

    秦?zé)o雙整個(gè)人已然呆若木雞。

    好半晌，回過神來的秦?zé)o雙低頭看了一眼肩上的衣裳，心情復(fù)雜的無以名狀。

    院子里傳來急促的腳步聲，很快，蕊朱，半夏，青湘她們進(jìn)來了。

    當(dāng)她們看見院子里的地上有把劍，有件褙子，臉色遽然一變，紛紛急急地沖了進(jìn)來。

    “小娘子，發(fā)生了什么事？”蕊朱問。

    秦?zé)o雙只回了句“沒什么事”便起身回房了。

    蕊朱隨后跟進(jìn)來，特意把半夏和青湘她們關(guān)在門外，才將她方才外面發(fā)生的一切告訴她。——原來蕊朱從廚房提了一桶熱水回來，甫一進(jìn)門就被人攔下了，這才得知原是牧斐故意將院內(nèi)所有丫鬟小廝們?nèi)贾ч_了，只留了幾個(gè)小廝守在院門外，命人半柱香之內(nèi)不能進(jìn)來。

    秦?zé)o雙聽了也只是點(diǎn)了一下頭，表示知道了。

    蕊朱忽見她手心上有兩道血痕，驚地扯過手來一看，忙問：“這是牧小官人做的？”細(xì)細(xì)檢查一番，見傷口不淺，又道，“他怎能對小娘子如此狠心？”

    “不是他，是我自己?！?/br>
    蕊朱傻眼了：“?。啃∧镒舆@是為何?。俊?/br>
    秦?zé)o雙收回手，淡淡道：“若不如此，他是不會善罷甘休的?！?/br>
    蕊朱只好去找傷藥，紗布來為她包扎。

    牧斐回到房里后，只覺得臉紅耳熱，胸口煩悶，渾身燥燥，一時(shí)也說不出到底是哪兒不對勁。

    不多時(shí)，聞香等一眾丫鬟們回來了，見牧斐在房里走來走去的，問：“小官人這是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

    “有些熱罷了，趕緊準(zhǔn)備洗澡水，爺要沐浴。”牧斐一面吩咐著，一面往西邊里間里走，走著走著突然想起什么來，猛地住了腳，扭身問聞香：“上次河清郡王送給我的那瓶續(xù)玉膏在哪兒？”

    “在柜子里收著呢?！?/br>
    “拿出來，送到東屋里去?！?/br>
    聞香聽了，小心試探道：“那續(xù)玉膏可是千金難求的創(chuàng)傷藥，還是波斯國進(jìn)貢給官家，官家賞了清河郡王，后清河郡王又轉(zhuǎn)送給了小官人，極其名貴著呢。小官人讓往東屋里送，可是……秦小娘子受了傷？”

    牧斐胡亂地點(diǎn)了下頭，不耐煩地說：“除了她還能是誰？”

    聞香聽了，便找出續(xù)玉膏往東屋里叫門。

    蕊朱打起簾子鉆了出來，將身子堵在門口問：“聞香jiejie有事？”

    聞香先是透著縫隙朝里面掃了一眼，只見秦?zé)o雙已是家常打扮，懶散地歪在炕上，手里拿著一本也不知是書還是賬本一樣的東西正看著，一只手上已然纏著繃帶。

    她笑了笑，道：“也沒什么，聽說秦小娘子回來的晚，還沒趕得上吃上晚飯，就是來問問，可需要廚房里做了晚飯送來？”

    蕊朱不由得心想：“這東屋里的飯食點(diǎn)心自有青湘cao心，何時(shí)輪到西屋里的丫頭來過問了?！泵嫔现还苄χ兀骸熬筒粍诼勏鉰iejie費(fèi)心了，我家小娘子還不餓?！?/br>
    聞香只管站在門口和蕊朱東拉西扯了一會子，蕊朱實(shí)在不耐煩了，找了個(gè)借口進(jìn)屋了。

    聞香便笑著回西屋里去了。

    牧斐沐完浴，換上了寢衣，丫鬟伺候?qū)㈩^發(fā)擦干，便一一退出去了。

    聞香過來，拿著梳子替他順發(fā)，牧斐問：“藥送過去了？”

    聞香答：“送去了?！?/br>
    牧斐又問：“那她可有說什么？”

    聞香眼珠一動(dòng)，笑道：“藥是蕊朱meimei收的，秦小娘子就看了一眼，什么話都沒說?！?/br>
    聞言，牧斐低下頭，悻悻不語了。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道：“我乏了，你下去罷，不用在房里守夜了。”

    聞香一聽，忙放下梳子跪在地上央求道：“小官人，就允許奴婢在房里守夜罷，奴婢保證以后再也不敢冒犯小官人了?！?/br>
    牧斐直言道：“就算你不敢冒犯爺，爺也覺得心里別扭?！?/br>
    聞香望著他，咬著唇，泫然欲泣。

    牧斐無奈道：“放心，爺并沒打算要將你怎么樣，只是……怎么說呢？——打個(gè)比方，爺養(yǎng)了只貓，素日里看著它挺溫順乖巧的，猛不防有一日，它突然跳起來抓了爺一爪。雖然它還是爺?shù)呢?，到底被抓了一回，心里膈?yīng)了，——你可明白？”

    聞香委委屈屈地點(diǎn)頭。

    牧斐不耐煩地?cái)[了擺手，聞香這才步步不舍地退了出去。

    次早，牧斐起床梳洗更衣后，伸著懶腰出了屋，一眼瞧見秦?zé)o雙正與蕊朱半夏她們在廊檐下逗弄籠子里的畫眉。

    霞光披彩下，秦?zé)o雙穿著一身茜色衣裳，長發(fā)如瀑，頭上插著簡單幾枝纏枝兒珠花，翹首看著懸掛在檐下的金絲鳥籠里的畫眉跳上跳下，只見她桃腮帶笑，粉面含春，三分嫻靜，七分嬌媚。

    牧斐心弦悄然一動(dòng)。

    他故意干咳了一聲，三人這才注意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