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黃昏時刻,百鬼現(xiàn)行之時。陰氣濃重,此時待眼睛適應(yīng)了昏暗的光線后,竟然連晴樹君都能清晰地瞧見夏獲鳥的模樣。

    似鶴般細(xì)長的足肢,黑灰色的雀首，寬大的黑色羽翅,身軀是明顯的女形軀體，穿著浸染著血色的女士和衣。身軀的每一處都散發(fā)著淡淡黑色的妖氣，加上那在黑色妖氣中顯得猩紅的眼眸，很是詭異。

    晴樹君面前這只全身散發(fā)著危險氣息的鳥妖,很明顯，不是母性占大的夏或鳥的形象,而是更具殺戮性的姑獲鳥原型。

    晴樹君在如此緊張的時刻,腦海中轉(zhuǎn)過許多的想法,他現(xiàn)在的模樣確實(shí)是小孩沒錯。他不認(rèn)為姑獲鳥有著能看穿他本質(zhì)是成人的能力，就連稻荷大神都沒有發(fā)覺，更何況一只怨氣執(zhí)念化作的妖怪。

    姑獲鳥歪了歪腦袋,似乎也在疑惑著什么。

    晴樹君只是個普通人,就算再怎么佛系淡然,在危險面前還是有著本能的反應(yīng),手微微發(fā)顫，緊緊攥著的手汗?jié)窳耸掷锏募t繩。

    對了,紅繩！

    晴樹君想也不想就向后丟掉了手里白狐給的保命紅繩,妖怪是對氣息敏感的,更何況白狐剛剛所說,保護(hù)著幼崽的姑獲鳥更是警覺。

    必定是姑獲鳥察覺到了他身上濃烈的神明氣息，才遲疑不敢靠近，還表現(xiàn)出攻擊性。

    果真，晴樹君丟掉了手中的紅繩，姑獲鳥疑惑的樣子便減少了許多，遲疑地向晴樹君的方向跨出了一步。

    白狐的味道并沒有盡數(shù)散去，所以姑獲鳥還保持著現(xiàn)在的模樣。

    晴樹君深吸一口氣，拋卻了自己的羞恥感，“噗通”一聲坐在了地上，還有些rourou的小手揉搡著眼睛，以往緊抿著，保持矜持模樣的小嘴一咧，哭嚎出聲。

    “嗚哇……”

    不說姑獲鳥的反應(yīng)，在晴樹君遠(yuǎn)遠(yuǎn)的身后，隨時準(zhǔn)備支援的白狐，杏和海藤三人，直接被晴樹君不同以往的孩子模樣給嚇楞了。

    “小主人，哭了？”杏遲疑地說道。

    “那……我們要過去嗎？”海藤君反問道。

    “這……”杏也有些不確定了。要說6歲小孩確實(shí)遇到這種情況會哭鬧沒有錯，但是領(lǐng)主大人他……

    如此，就很矛盾了，到底是去還是不去的好。

    “這小崽子，都豁下臉面來哭鬧了？”到底是白狐跟晴樹君相處時間不太長，沒有太被嚇到，很快便反應(yīng)過來，晴樹君這是在裝給姑獲鳥看，不過，裝的還真像啊……

    白狐這么一說，杏和海藤君也從驚嚇中冷靜了下來。對啊，這只是裝一裝而已。

    晴樹君這么一哭，效果果真是不錯的，姑獲鳥腳一踏，便來到了晴樹君的身邊，鳥羽輕柔的環(huán)住了晴樹君。鳥羽在接觸到晴樹君的前一刻，便褪去了陰氣和妖氣，露出漂亮的顏色，橘黃漸變的紋理，黑色的羽毛邊，倒像是華貴和服的長袖。

    陰邪的妖氣盡散，詭異的鳥頭也不再，重新顯現(xiàn)的是一個清麗溫潤女人的容貌。眼尾勾勒著黃橘色的眼紋，猩紅的眼眸也變成了暖暖的黃色眼孔，只是那不正常的豎眸讓人有點(diǎn)害怕。

    “mama……在這，這里，不哭了，不哭了，我的，我的孩子?！本貌缓腿苏f話，夏獲鳥的言語上有些遲鈍。

    由姑獲鳥轉(zhuǎn)變而來的夏獲鳥溫柔抱起晴樹君，讓他在自己的懷里哭泣，鳥羽輕輕安撫著他，不看那些妖異的特征，確實(shí)像是個溫柔漂亮的母親。

    晴樹君小心抓住夏獲鳥的衣擺，漸漸停下假哭，抬頭看向夏獲鳥。

    如此反應(yīng)，反倒是讓夏獲鳥怔了怔。

    其實(shí)，不論怎么說，夏獲鳥都欺騙不了自己，她所遇到的，收養(yǎng)過的孩子，都不是她自己的孩子。而且，那些收養(yǎng)的孩子，其實(shí)都沒有被她養(yǎng)大，因?yàn)?，她這幅模樣，依舊會讓那些孩子哭鬧著叫喊妖怪。

    收養(yǎng)來的，被遺棄，又或者失散的孩子，她最后都是想盡了辦法，找到適合的人家，悄悄送了過去，確認(rèn)孩子不會受到苛待后，才會離開。這是第一次，有一個孩子在她的懷里沒有哭鬧得更大聲，抗拒她的靠近。

    “乖孩子，乖孩子?！毕墨@鳥彎了彎眼眸，應(yīng)上安慰的話語，更顯溫柔的母性。

    夏獲鳥不愧是死去孕婦對孩子執(zhí)念的化身，確實(shí)讓晴樹君晃眼間仿佛看到了母親優(yōu)子和上一世母親的身影。

    懷念只是一瞬，現(xiàn)在更重要的，是另外一件事情。只是在晴樹君說之前，夏獲鳥卻先對他詢問出聲。

    “山腳下莊園的小領(lǐng)主，我很感謝你讓我感受到了一瞬作為一個母親的感受，不過，你引我出來是為了什么呢？另一個我并沒有拐走莊園里的人的孩子?！蓖嗜チ宋蹪嵫龤獾南墨@鳥，要比姑獲鳥更有理智。同樣，還會把妖氣浸染的自己劃分為另一個自己，顯然，如果不是匯集的怨氣作祟，其實(shí)作為婦人執(zhí)念凝聚而成的她也不是很想這樣的。

    晴樹君有些意外她竟然認(rèn)得自己?！澳阒牢覇?？”

    “當(dāng)然，我每到一處，都喜歡去偷些一家之主的指甲回來，以此觀望人類。這還是第一次見到小孩子當(dāng)家做主，所以印象深刻?！闭f罷，夏獲鳥從破舊的和衣衣襟里掏出一個半彎形的指甲。

    小而干凈的指甲，很明顯是個嬌嫩孩子剪下的。

    “竟然，還一直保留著嗎？”晴樹君有些訝異，距離他剪完指甲已經(jīng)過去六七天的時間了，夏獲鳥難不成還有收集指甲的喜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