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天我實(shí)在沒忍住，對他說，“老爺子，實(shí)在不行就別想了，既然若云她現(xiàn)在過的不錯，就放下吧，有緣的話，下輩子好好珍惜就是了?！?/br>
    廖老聽了后，露出虛弱的笑容，說道，“下輩子的事，誰說的準(zhǔn)呢，說不定死了以后，什么都沒有了，還是珍惜這輩子吧?！?/br>
    “看來您還是放不下呀?！蔽艺f道。

    “我不是說我?！彼f道，“我是說你?！?/br>
    我一愣。

    廖老說道，“下輩子的事兒誰也說不準(zhǔn)，可你還年輕，這道選擇題，你得想清楚，做好，別走我的老路。雅婷這姑娘是真不錯，現(xiàn)在這樣的女孩不多了，你得好好珍惜。至于我……”他苦笑了一下，說道，“我現(xiàn)在，甚至都不希望她能來見我了?！?/br>
    “為什么？”我問道。

    “你看我現(xiàn)在這個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廖老摸了一下他瘦骨嶙峋的臉頰說道，“我不想讓她看到我如此不堪的樣子?！?/br>
    我黯然嘆息。

    “我不想再做化療了?！绷卫习櫭嫉?，“太特么的痛苦了，我打算過兩天就離開這里，就算要死，我也想死的體面一點(diǎn)。”

    我沒有勸他，換個角度想想，如果我是他，在這個時候，我也不想再遭這罪了，不要死的這么痛苦?；丶?，安詳?shù)碾x去，至少可以走的體面一些。

    這天晚上，陸雅婷推著我回到病房的時候，我們都聞到了濃郁的酒味，進(jìn)去以后才發(fā)現(xiàn)，老爺子一個人在喝酒，他不知道從哪里弄來的酒。

    陸雅婷急忙阻止，我攔住了她，“讓他喝吧?！?/br>
    陸雅婷一愣，明白了我的意思，放棄了阻止。

    那天老爺子的精神格外的好，這些天籠罩在他身上的那種病懨懨的氣息消失不見了，他一面喝著酒，一面跟我們說笑，我們甚至感覺，他好像好了很多。

    可是那一晚，他再也沒有提起過若云，只是在喝醉了以后，哭了，向我和陸雅婷提了個請求，那就是他死了以后，葬禮上讓我們?nèi)ヒ惶耍o他送一束花。

    “單位會幫我辦葬禮，可我不想葬禮上都他娘的是陌生人，也不想變成這幫人的政治秀場，你們是我臨走前的朋友，去看看我，我也就安心了。”他說道。

    我和陸雅婷都答應(yīng)了。

    陸雅婷哭的稀里嘩啦，“您放心吧，到時候我一定弄好多美女給您燒過去。”

    廖老聽了后大笑了起來，笑的格外開心，我從見到他，還沒有見過，他這么開心的笑過。

    第二天一早，護(hù)士叫他起床的時候，發(fā)現(xiàn)廖老已經(jīng)沒有了呼吸，懷里抱著一張泛黃的舊照片，照片上是年輕的廖老和一個美人的合影，不用猜，那就是若云……

    第467章 她來晚了

    中午的時候，來了一大堆的人，都是林業(yè)局的人，將廖老的遺體接走了。

    而若云的照片，我留了下來，準(zhǔn)備參加他葬禮的時候給他燒過去。

    其實(shí)若云年輕的時候很漂亮，氣質(zhì)卓然，和廖老站在一起，十分登對。

    尤其那一雙眼睛，令人印象深刻，充滿了甜蜜的愛意，那種愛意，只有從深愛的人的眼中看到。

    可惜，在他們正好的時候，他們始終沒有能真正的在一起過。

    陸雅婷哭的傷心，我勸她，“其實(shí)不必過于傷心，對于廖老而言，現(xiàn)在，或許他真的解脫了，無論是身體，還是心里?！?/br>
    “可是，他還是始終沒有見到若云?！标懷沛每薜?。

    “既然這輩子沒有愛夠，我想，下輩子，他們一定還會遇到的?！蔽艺f道。

    “你說……人真的有下輩子么？”陸雅婷問我。

    我替她用手擦了眼淚，說道，“我也不知道，所以，我們要更加珍惜這輩子?！?/br>
    陸雅婷一愣。

    雖然我安慰陸雅婷，但其實(shí)我的心里也七上八下。

    一來，這是第一次，身邊的人忽然離世，給予我的震驚不少，原來人的生命真的是這么的脆弱。

    望著他空蕩蕩的床，我的心里也忽然變的空落落的，想想，昨晚他還和我們一起喝酒，跟我們說笑，可一晚上，他已經(jīng)消失了，到了另一個世界去了。那種感覺，體會過的人，自然懂得。

    二來，廖老的故事，給了我很多啟迪，而這其中更多的，是一種警示。

    ……

    廖老的葬禮被安排在了周四的上午，我雖然腿腳還沒有好利索，可我既然已經(jīng)答應(yīng)了他，當(dāng)然要去了。

    一大早，陸雅婷就給我送來了西裝，可我的腿上還打著石膏，褲腿里根本沒法塞進(jìn)去。最后實(shí)在沒辦法，就把西褲的腿下剪開。

    陸雅婷去跟醫(yī)生那邊請了個短假，回來后收拾停當(dāng)，我們正準(zhǔn)備離開，忽然間，病房的門開了。

    一個面色愴然的老太太走了進(jìn)來，面色愴然，四下著急的環(huán)顧，問我們，“廖志國呢？”

    我和陸雅婷對視一眼，同時意識到她就是若云！

    世事滄桑，這么多年過去了，她早已失去了當(dāng)初的美貌，可那雙眼睛，卻似乎沒有變過，依然令人印象深刻。

    沒想到，她還是來了，可惜，她來晚了……

    “你是若云？”陸雅婷問道。

    她聽了后有些詫異，“你們知道我？”

    “知道，廖老跟我們談起過您。”我說道。

    “他人呢？不在這病房了？”若云問道。

    陸雅婷眼眶紅了，眼淚掉了下來，說不出話來。

    而我，也有些哽咽，不忍心告訴她這個消息。

    她從我們的情緒中顯然讀出了什么，眼睛里變得空洞，一個踉蹌，險些沒有站穩(wěn)。

    我急忙一把扶住了她。

    她緩了很久，才似乎好了一些，我們扶著她坐在了病床上。

    面對此情此景，我和陸雅婷也不知道該跟她說些什么才好，更不知道該如何安慰她。

    “您節(jié)哀。”我說道，“我們正要去參加他的葬禮，您和我們一起去吧？”

    她恍然的點(diǎn)了點(diǎn)頭。

    陸雅婷開著車，帶著我和若云往陵園去了。

    一路上，我們都沒有說話，氣氛沉默。

    若云坐在后排，望著窗外的浮云，一語不發(fā)。

    ……

    到了陵園，他們部門的許多領(lǐng)導(dǎo)都已經(jīng)到了，但是很顯然，他們和廖老并沒有什么太深的感情，更像是來工作的，甚至有人有說有笑。

    難怪廖老非要讓我們來呢，看來廖老所料不錯，這也太表面了，這要是我的葬禮，我估計得氣的從棺材里跳出來。

    葬禮按部就班的進(jìn)行，在場的除了陸雅婷哭了，甚至都沒有人掉淚。

    若云一直沉默的望著一切，她也始終沒有哭。

    有的時候，過度的悲傷，或許真的就是沒法哭出來的。

    可葬禮結(jié)束后，林業(yè)局的人都走了，若云卻不肯離開。

    她就那么默默的坐在那里，一寸一寸的摸著墓碑上廖老的名字，發(fā)著呆。

    我和陸雅婷陪在她身旁。

    她紅了眼眶，可卻始終沒有落下淚來，抬頭問我，“他……走的痛苦么？”

    “還好?！蔽艺f道，“至少臨走那晚，他看起來很開心，喝了些酒，抱著這張照片睡了一覺，就走了?！?/br>
    我掏出那張他們的合影，遞給她。

    她雙手微微顫抖，接過那張照片，凝視良久，終于還是被淚水模糊了雙眼……

    她終于張開嘴哭了出來，可卻沒有聲音，只是無聲的張大了嘴，像是離開了水無法呼吸的魚兒一般，眼淚如豆?jié)L落，肝腸寸斷，她抱著墓碑，一頭頭的撞在墓碑上……

    那種巨大的悲痛震顫著我和陸雅婷的心靈。

    我們終于勸住了若云，她總算變得平靜了下來，坐在墓碑前發(fā)呆。

    一直到天黑了，她才在我們的勸說下，離開了墓地。

    “您去哪兒？我們送您回去。”陸雅婷說道。

    “送我去車站就好了，我今晚就回去了。”若云說道，“謝謝你們?！?/br>
    “您的兒女呢？他們沒有和您一起來么？”我問她。

    她看了我一眼，黯然說道，“我沒有兒女?！?/br>
    “那您丈夫呢？”

    “也沒有丈夫。”她說道，“從這里離開后，我……一直都是一個人?！?/br>
    我和陸雅婷都是一愣，“那您干嘛要騙廖老呢？”

    若云頓了一下，說道，“他找我，無非只是出于內(nèi)疚，想補(bǔ)償我，我已經(jīng)浪費(fèi)了我們太多的時間，不想再繼續(xù)了。”

    “不是這樣的，他……”陸雅婷急于要告訴若云，其實(shí)廖老真正愛的是她。

    可我阻止了她，因?yàn)槲蚁?，她一定已?jīng)明白了，否則，那張照片，她不會從頭到尾都揣在懷里，離心最近的位置。

    我們將若云送到了車站，送她進(jìn)了站，看著她離開的佝僂的背影，莫名的感到一陣陣心酸。她和廖老的故事，就這么結(jié)束了，曾經(jīng)的轟轟烈烈，曾經(jīng)的甜蜜，曾經(jīng)的誤會，傷心，都消失了，變得不再重要，只有時間劃過的傷痕留在了心里……

    陸雅婷哭成了淚人，車站里人流如織，我們站在人群中，她靠在我的肩膀上，我抱住了她，她也沒有掙脫，只是趴在那里默默的啜泣。

    那晚她還是什么都沒有說，也沒有告訴我她的決定，送我到醫(yī)院后，她就離開了。

    大概是夜里的時候，我翻手機(jī)，看到陸雅婷更新了朋友圈。

    “喜歡一個人，是會和他在一起感到快樂，而愛一個人，是明知道會痛苦，還是想和他在一起。就像飛蛾撲火，哪怕粉身碎骨，也不想活著的時候留下遺憾，就像你說的，如果這就是我的命，我認(rèn)了……”

    第468章 失去聯(lián)絡(luò)

    我看著陸雅婷發(fā)的那條朋友圈。

    一時間心里涌動著無法形容的情感，那些情感在心底劇烈的起伏著，碰撞著……讓我久久難以平靜。

    她終于還是做了我想要的決定。

    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我能等到她的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