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dāng)年她嫁給丈夫，回門時她騎在一頭小毛驢上，丈夫牽著毛驢走，到了自家門口，丈夫光顧著朝她爹她娘笑，都不知道扶她一把，還是她自己跳下來的。

    劉孝山早忘了自己成親時候的事了，瞪眼媳婦，他不屑道：“扶下車就叫喜歡了？婦人之見?！?/br>
    李氏飛快地掐了丈夫一把。

    劉孝山吸口氣，又瞪了媳婦兩眼。

    李氏已經(jīng)快步走到門前，見魏瀾的隨身小廝從后面那輛馬車上抱了一堆兒禮物出來，綢緞皮毛美酒干果應(yīng)有盡有，再看周圍街坊都羨慕地看著自家這邊，李氏又驕傲又不好意思，笑著對魏瀾道：“世子爺真是的，你陪阿秀回來就行了，咋帶這么多禮物？”

    魏瀾笑如春風(fēng)：“全是俗禮，岳母不必見外。”

    女婿俊美尊貴又溫文爾雅，真是比那個心黑的魏二爺強(qiáng)多了，想到女兒因禍得福撿了個更好的相公，李氏心里別提多高興了，指著院子里道：“走走，快去里面坐。”

    魏瀾頷首，再朝慢步走出來的劉孝山行禮：“小婿拜見岳父?！?/br>
    劉孝山瞇瞇眼睛，別的不說，就憑魏瀾這待人接物，都比他那個弟弟強(qiáng)多了。

    “進(jìn)來吧，往后都是一家人，不用動不動行禮?！眲⑿⑸竭€算滿意地道。

    魏瀾笑笑，看向阿秀。

    溫暖的陽光下，魏瀾嘴角的淺笑讓他仿佛變成了另一個人，一個讓阿秀更覺得陌生的男人。

    怪不自在的，阿秀低頭往里走去。

    魏瀾跟在她身邊。

    劉家的宅子還沒有魏瀾的風(fēng)波堂大，更沒有風(fēng)波堂風(fēng)景秀麗的小花園，但與普通百姓家比，劉家的宅院很寬敞了。院子打掃得干干凈凈，上房、廂房外面的窗臺上都擺著黃澄澄的苞谷，門檐兩側(cè)還垂掛著兩掛子紅辣椒，辣椒尖兒在陽光下閃閃發(fā)亮。

    院子當(dāng)中，架了一處炭火，西邊墻根下還拴著一頭三十來斤的草原羯羊。

    劉福臉龐發(fā)紅，指著炭火架子問魏瀾：“世子知道這是要做什么嗎？”

    魏瀾笑道：“烤全羊乃西北名菜，我早有耳聞，今日還是第一次得見?！?/br>
    劉福馬上道：“算你有口福，我爹烤的羊rou人人稱贊，等會兒你瞧好吧！”

    其實(shí)劉福才十八歲，比魏瀾小，但他長得壯實(shí)，不但個頭與魏瀾齊平，肩膀比魏瀾還結(jié)實(shí)，虎背熊腰的，在魏瀾面擺出大舅子的譜兒還挺像那么回事。

    魏瀾朝劉孝山拱手道：“那就有勞岳父了?！?/br>
    劉孝山看看自家女兒，道：“今日露一手給你瞧瞧，若是喜歡吃，往后想吃了提前打聲招呼，我給你們小兩口坐。”

    魏瀾：“多謝岳父?！?/br>
    “聽他吹牛，手藝照西北的老師傅差遠(yuǎn)了呢?！崩钍闲χ鹫煞虻呐_，然后拉著阿秀的手對丈夫道：“你們好好招待世子，我們?nèi)N房忙活了?！?/br>
    劉家只有兩個下人，一個是看門的，一個便是專門伺候阿秀的杜鵑，平時劉孝山爺仨的飯菜、衣裳都?xì)w李氏管。劉孝山也曾提議給媳婦買個丫鬟，李氏自己閑不住，還嫌丫鬟貴，說什么都不同意。

    “你自己燒火，別讓阿秀干那個?！眲⑿⑸搅?xí)慣地囑咐道。

    李氏不耐煩道：“知道知道，你們爺仨給我好好招待世子！”

    做妻子的大聲指使丈夫做事，這才京城的勛貴人家簡直是失德的罪過。

    但李氏這樣，才是魏瀾見識過的西北女人。

    看著乖乖走在李氏身邊的阿秀，魏瀾笑了笑。

    ——

    李氏拉著女兒進(jìn)了劉家的廚房。

    阿秀還以為娘親真要她幫忙打下手，可是一進(jìn)來，就見菜板、灶臺上要用的菜啊rou啊都切好了，土豆切成了整整齊齊的片，豬rou切成了勻勻稱稱的絲，兩個大鍋里雞rou、牛rou還在小火慢燉，香味兒撲鼻。

    “都弄好了啊？”阿秀驚訝道。

    李氏一邊關(guān)上廚房門一邊道：“那當(dāng)然，不然等你們來了再開始忙，午飯還吃不吃了？”

    阿秀佩服地看著娘親，她的娘親最勤快能干了。

    “怎么樣，世子爺對你好嗎？”

    雙手抓著女兒的胳膊，李氏仔仔細(xì)細(xì)地打量女兒。

    阿秀點(diǎn)頭，指指頭上的紅寶石步搖、耳朵上的金耳墜，還有手腕上的祖母綠手鐲，分別夸了一番魏瀾、繼母婆婆薛氏以及太夫人，就連魏明珠她都夸了：“明珠少爺也很喜歡我，把他最寶貝的一只玉蟾蜍都送我了，那東西怕摔，我就沒帶過來給娘看?！?/br>
    李氏摸摸女兒腕子上的綠手鐲，祖母綠啊，她只聽說過這玩意，今日一見，與大街上兩三兩銀子買的玉器還真不一樣。

    “不過，她們手里都有錢，送你好東西不代表真的就喜歡你了，尤其是薛氏，當(dāng)繼母的哪有幾個真心待原配留下來的孩子的，秀你的眼睛得放亮點(diǎn)，仔細(xì)觀察世子爺與薛氏的相處，萬一世子爺不喜薛氏，那薛氏待你再好，你都不能跟她走得太近?！崩钍线B珠炮似的說道，“你嫁的是世子爺，世子爺就是你的天，你得看他的臉色行事?！?/br>
    阿秀點(diǎn)頭：“嗯，這話我出嫁前娘就說過，我都記得的?！?/br>
    當(dāng)娘的都不放心女兒，一句話說千百次都說不夠。

    “對了，晚上，世子爺對你怎么樣？”李氏突然問。

    阿秀先到了小冊子上的燒火棍，她臉紅了，低頭扭捏道：“就，就那樣唄?！?/br>
    李氏低聲道：“跟娘你還害什么羞，外人都說世子爺風(fēng)流好色，身子早被掏空了，真若如此，你這嫁得也算不上好。”

    阿秀不知道該怎么接話。

    李氏拉著女兒往里面走了走，悄聲問：“你只告訴娘，他在你身上的時候，能堅持多久？”

    阿秀臉上都快著火了，她與魏瀾根本沒有圓房，讓她怎么回答娘親？

    “娘，你，你別問了?！卑⑿闩み^頭，耳朵都紅了。

    李氏也快被女兒這悶葫蘆樣弄急了，想了想，她直接問道：“行，你就告訴娘親，有一刻鐘嗎？”

    阿秀鬼使神差地想到了新婚第二天早上。

    從魏瀾將她推倒在床算起，到他揉夠了收手離開，似乎也過了很久？

    她胡亂地點(diǎn)點(diǎn)頭。

    李氏驚喜道：“真的？”

    阿秀隱約猜到，可能時間越長母親就越高興？

    為了讓母親放心，阿秀便紅著臉撒謊道：“豈止一刻鐘，都快半個時辰了。”

    李氏瞪大了眼睛，看不出來啊，女婿小白臉一個，居然這么厲害？

    阿秀見母親似乎很滿意，急急地逃走了，打開廚房門，快步躲進(jìn)了她的廂房。

    李氏想問的都問出來了，開始專心燒飯，丈夫的烤全羊只是今兒晌午的大菜，除了烤全羊，她還準(zhǔn)備了八道拿手好菜呢，新女婿第一次登門吃飯，她可不能怠慢了。

    添柴燒火，劉家的廚房煙筒炊煙滾滾，炒菜的香味都傳到隔壁鄰居家里去啦！

    第14章

    魏瀾與劉孝山父子沒有什么閑話可聊。

    劉孝山也不知道能與女婿聊什么。

    進(jìn)了客堂，四人落座，接下來便是一陣令人尷尬的沉默。

    劉?？聪騽⑿⑸健?/br>
    劉孝山不能再看回去，只好轉(zhuǎn)過臉去看二兒子劉貴。

    劉貴傻乎乎地與父親眼對眼。

    劉孝山朝魏瀾的方向擠眉弄眼。

    劉貴還算機(jī)靈，懂了。

    “姐夫，你現(xiàn)在當(dāng)?shù)氖裁垂侔。俊?/br>
    要他招待姐夫是吧，十三歲的劉貴有一堆話想問姐夫呢，興奮地攥攥手，他期待地看著魏瀾。

    劉孝山、劉福一起瞪他。

    魏瀾淡笑：“錦衣衛(wèi)指揮使?！?/br>
    劉貴：“指揮使是幾品官？”

    魏瀾朝他伸出三根手指。

    劉貴有些失望：“不是說姐夫是皇上身邊的大紅人嗎，皇上怎么不給你個一品官當(dāng)當(dāng)？”

    劉孝山罵兒子：“閉嘴，你懂個屁，少在你姐夫面前胡說八道。”

    他在京城混了這么多年，對京城大小官員的情況比兒子清楚多了，就說那錦衣衛(wèi)指揮使，雖然官職只有三品，卻是直接聽命于皇帝，內(nèi)閣都指使不動錦衣衛(wèi)，而皇帝讓錦衣衛(wèi)去辦的案子，無論要查的官員品階有多高，就算是皇親國戚，他們也得乖乖配合錦衣衛(wèi)。

    所以太祖皇帝初設(shè)錦衣衛(wèi)時，用的便是身邊的親信做錦衣衛(wèi)指揮使，現(xiàn)在魏瀾能當(dāng)指揮使，正說明了惠文帝對魏瀾的信重。

    “你讓我陪姐夫說話的?！北涣R的劉貴自覺冤枉，小聲反駁道。

    劉孝山還想發(fā)脾氣，魏瀾笑道：“阿貴還小，岳父不必認(rèn)真。”

    劉孝山繼續(xù)瞪兒子。

    劉貴摸摸腦袋，偷偷抬眼，見指揮使姐夫笑容溫和，脾氣似乎很好的樣子，劉貴忍不住問：“姐夫，什么樣的人才能進(jìn)錦衣衛(wèi)？你看我行嗎？”

    劉孝山愣了愣，但這回他沒有急著罵兒子，而是看向魏瀾。

    劉福卻嘲笑親弟弟：“看你那癩蛤蟆樣，能把算盤打好就不錯了，還做夢當(dāng)官呢，你能當(dāng)官，那咱們家祖墳上真是冒青煙了。”

    抬起右腿搭在左腿上，劉福無意識做出了他坐著時的習(xí)慣小動作。

    劉孝山使了個眼色。

    劉福反應(yīng)過來，瞅瞅三品官的世子爺妹夫，立即放下腿，還扯了扯衣擺，佯裝什么都沒發(fā)生的樣子。

    魏瀾看向劉貴。

    劉貴一激動，跳了起來，拽起袖子讓姐夫看他結(jié)實(shí)的胳膊。

    劉孝山長得高大魁梧，劉福、劉貴兄弟倆都隨了他，劉貴才十三歲，長得卻像個十六七歲的少年郎。劉家一家進(jìn)京時，劉福已經(jīng)曬黑了臉，這幾年跟著父親做生意風(fēng)吹日曬的，長成了典型西北漢子的紅臉龐。

    劉貴就不一樣了，進(jìn)京那年他才四歲，曬得沒那么黑。因?yàn)樗昙o(jì)小，劉孝山很少使喚小兒子做事，而是安排劉貴與阿秀一起聽女夫子講書。最近兩年阿秀主學(xué)女紅儀態(tài)，劉貴又不喜歡去學(xué)堂讀書，才開始在胡同里亂竄，不務(wù)正業(yè)。

    劉貴喜歡去茶肆里聽書，聽說書先生講那些江湖俠士的英雄故事，劉貴便想拜師習(xí)武。

    劉孝山不準(zhǔn)小兒子瞎跑，劉貴急將學(xué)武的主意打到了世子姐夫身上。

    魏瀾問他：“你想習(xí)武？”

    劉貴連連點(diǎn)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