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去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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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wàn)安橋下上了船,她回頭看去。 今日的天空分外澄澈,濃蔭下青黛色的屋檐鱗次櫛比,街上行人摩肩接踵,各種風(fēng)味小吃的香氣隨著叫賣聲飄散過來,熱鬧興盛熙熙攘攘的杭城,此生還會(huì)再來嗎? 站在船舷邊久久不愿進(jìn)入船艙,突聽岸上有人大聲吼道:“等等,喬容,你給我等等?!?/br> 隨著吼聲,一個(gè)濃眉大眼身軀健碩的青年穿過人群飛奔而來,他幾步踏上接板跳上船來,瞪著喬容質(zhì)問道:“為何要偷偷摸摸回延溪?為何不跟我說一聲?為何……” 質(zhì)問著眼淚落了下來,喬容無奈看著他:“我不是怕你哭嗎?” “偷偷摸摸走了,我就不哭了?”他哭著喊道,“你不是怕我哭,你是不想看到我哭,你真狠心。” 繡珠和巧珍待要過來解勸,喬容擺了擺手,來到寶來面前看著他,看著看著伸手輕輕環(huán)住他肩,在他耳邊說道:“寶來,謝謝你?!?/br> 寶來呆愣著停止哭泣,隨即扭捏說道:“謝我什么?你管著我吃管著我住,為何還要謝我?” “還把繡坊給了你呢,房契改成了你的名字。”巧珍在船艙中幫繡珠整理著行裝,大聲說道。 “我不要?!睂殎砣铝似饋?,“繡坊永遠(yuǎn)都是你的,我?guī)湍闶刂!?/br> “寶來,你聽我的,讓我放心離開?!眴倘菖囊慌乃纾肭蟮?,“好嗎?” 寶來不說話,眼淚又吧嗒吧嗒掉了下來。 “眼看著就要開船了,你就別哭了,有什么話趕緊跟四姑娘說?!崩C珠從船艙中探出頭來。 寶來忙忙抹一下眼淚,誠(chéng)懇對(duì)喬容說道:“喬財(cái)神給我托夢(mèng)了,他說你愿意嫁給誰(shuí),就嫁給誰(shuí),真的?!?/br> 喬容看著他紅了眼圈。 “你非要回延溪,那就回去,等到唐棣回來,讓他去接你?!睂殎碛謬诟赖馈?/br> 喬容緊抿著唇點(diǎn)了點(diǎn)頭。 “前年離開徽州的時(shí)候,我心里很不情愿,可還是來了杭城,剛來的時(shí)候很苦,我也呆了下來,不僅沒餓死,還越來越好,我明白了一個(gè)理,不管有多難,該做的事,都得咬著牙去做。”寶來說著話掙開了她的環(huán)抱,“我不是兩年前那個(gè)哭哭啼啼的小孩子了,你對(duì)我,大可以放心?!?/br> 喬容的眼淚簌簌落了下來,她沖他嚷道:“你絮絮叨叨的,故意招我哭,可惡……” 寶來笑了,指著她說道:“你才是愛哭鬼。” 哧得一聲,她含著淚笑了,她叮囑道:“寶來,你要多關(guān)心仲瑜?!?/br> “我知道,他雖說成了大畫家,可他家中艱難,我會(huì)關(guān)照他的?!睂殎砼闹馗f道。 喬容伸手又想抱他,他敏捷躲開了,撓頭道:“你以后除了唐棣,不許抱別的男人,他那個(gè)人醋勁兒大,氣性也大,生起氣來可夠你哄的?!?/br> 喬容又忍不住笑了。 有漕幫的船沿途護(hù)送,一路十分順利,行程過半,喬容安靜讀書,繡珠扒著舷窗向外張望,指著前方道:“姑娘,看到山影了?!?/br> “就是說,要進(jìn)入徽州地界了。”喬容擱下書說道 繡珠哦了一聲:“這邊的江岸兩邊地勢(shì)平坦得能跑馬,到了徽州后,兩邊都是石頭,走路都不能落腳?!?/br> 喬容說聲是啊,又拿起書來,繡珠又道:“有一位白衣的公子,騎的馬都快飛起來了,看得人心驚膽戰(zhàn),不對(duì),不是白衣,是麻衣,好像是在孝中,難道是奔喪去嗎?” 喬容心中一擰,跑到繡珠身旁探頭向后看去,就見江岸邊行人中,一位穿著麻衣的青年人騎著棗紅色的駿馬,打馬飛快,不斷超過前方的車馬。 “是小公子?!崩C珠喊了起來,她抽出帕子揮動(dòng)著,“小公子,我們?cè)谶@兒?!?/br> 他用力甩幾下響鞭,喬容呆愣看著他越追越近。 追到離她最近的岸邊,他馭得一聲勒馬慢行,緩緩跟著她的船。 他兩手緊緊抓著韁繩,他低著頭不看她。 “仲瑜?!彼p輕喚他一聲。 他抬起頭來,他的臉被烈日曬得通紅,他的嘴唇干涸,眼神恍惚而憂傷。 “仲瑜,回家吧?!彼龔?qiáng)忍著眼淚看著他。 他輕聲說道:“我不放心,來送送你?!?/br> “丁泓派了漕幫的兩條船護(hù)送我,你放心吧?!眴倘葜敢恢敢磺耙缓髢蓷l大船。 他點(diǎn)了點(diǎn)頭:“我知道。” “回家吧?!眴倘輵┣罂粗?/br> 他沒說話,只是固執(zhí)而緩慢得跟著她的船策馬前行。 走著走著,他的前面沒了路,馬兒原地拋著四蹄停了下來。 他茫然看著她的船順著江道拐個(gè)彎,進(jìn)入兩座山峰之間的江面。 她離他越來越遠(yuǎn)。 突然,她從船艙中跑了出來,她站在船尾沖著他大聲喊道:“你母親是我逼死的,陳叔知道一切,你問他去?!?/br> 呆愣間,她的船已遠(yuǎn)走,被山峰阻隔,再也看不見。 他的眼淚落了下來。 “只要姑娘不說,誰(shuí)都不會(huì)說的?!崩C珠不解看著喬容。 “他失去了采薇,又失去了母親,他不知道為何還要活著,他痛苦而絕望?!眴倘輧墒炙浪肋鰴冢ǘㄍ诘姆较?,“只有仇恨,能支撐他活下去。” 繡珠撲閃著眼似懂非懂。 “其實(shí),還有一線希望,可以讓他不那么恨我??墒牵裟且痪€的希望落空,他會(huì)更加絕望,還是讓他恨我吧。”喬容低語(yǔ)道。 繡珠更加不懂,只是說道:“我覺得,小公子不會(huì)恨姑娘的?!?/br> “他會(huì)的?!眴倘輲е鴼庹f道。 繡珠一愣,她已疾步回了船艙,捧起床頭的黑色陶罐,抱在懷中發(fā)呆。 姑娘常常這樣發(fā)呆,繡珠不知該如何解勸,只盼著早日回到延溪,少奶奶素華可以勸得她開懷。 盼了七八日,終于到了深渡碼頭。 主仆二人剛上岸,就聽一人聲如洪鐘喊道:“四姑娘,繡珠,我在這兒?!?/br> 隨著喊聲,一個(gè)面龐黝黑的大漢沖出人群,憨笑著跑了過來,來到喬容面前恭敬作揖道:“大少奶奶自從得了信,算著日子說前日就該到,打前日開始,就派我到碼頭上來等著,總算等到了?!?/br> “多謝胡二叔?!眴倘菘蜌庑Φ馈?/br> “胡二叔有些變了?!崩C珠瞄著他笑道,“變得干凈利落有精神了?!?/br> “我娶親了?!焙俸傩χ?,“我家娘子愛干凈?!?/br> “那給胡二叔道喜了?!眴倘菸⑿φf道。 漕幫的漢子看有人來接,過來跟胡二攀談幾句,放心將人和行李交給他,給喬容行個(gè)禮,上了船掉頭而行。 馬車行得又快又穩(wěn),喬容一路上沒有向外張望,徽州的山水早已扎根在她心中。 路過山神廟的時(shí)候,她突然說一聲停。 馬車緩慢停下,她揭開車窗簾看過去,湛藍(lán)高遠(yuǎn)的天空下,山神廟靜靜佇立著,幽寂而從容。 她想著前年那場(chǎng)大雨,她與唐棣仲瑜寶來在山神廟中邂逅,雨停后各奔東西,本以為是匆匆過客,沒想到各自的命運(yùn)交織在一起,竟難解難分。 “下去給山神爺爺燒柱香吧。”她輕聲說道。 繡珠扶她下了馬車,登上石階進(jìn)了廟門,穿過石徑進(jìn)入大殿,殿中明亮潔凈,山神爺爺鶴發(fā)童顏長(zhǎng)須雪白,笑瞇瞇看著她。 喬容上三炷香恭敬磕下頭去,在心中默禱,兩年前,托了山神爺爺?shù)母#覀冇芯壪嘧R(shí),求山神爺爺保佑我們。 保佑什么呢?似乎是山神爺爺在問她。 她微微閉了雙目,雙手合十脫口說道:“保佑我們終生平靜吧?!?/br> 是啊,終生平靜。 大伯父家正廳上擺放著一張長(zhǎng)案桌,長(zhǎng)案中間放一座自鳴鐘,兩邊分別是一面銅鏡,一座筆筒狀的瓶子,寓意“終生平靜”。 父親修成大宅后,上房的樂壽堂中也是一樣布置。 父親曾跟她說過,徽州人幾乎家家戶戶都這樣擺設(shè),終生平靜是世代徽州人的共同追求。 年幼的她不解,人這一生,應(yīng)該轟轟烈烈,怎么只是追求平靜呢? 如今經(jīng)歷許多,方知終生平靜,最為不易。 從山神廟出來,馬車再未停歇,往延溪而來。 延溪村路口,三尺來高的大石上,延溪兩個(gè)大字猶在,上面的紅色朱砂十分醒目,仿佛是剛刷上去的,大石旁的八角亭下,站著的坐著的十來個(gè)人,齊齊向著來路引頸張望。 馬車尚未停穩(wěn),素華已疾步奔了過來,喬松追著她連聲喊:“慢些,你慢些。” 喬松身后,喬柏推著大伯父的木輪車緩步向前。 然后是胡mama,蘭香,老趙,笨丫,馬婆子…… 喬容跳下馬車,素華撲過來一把抱住了她,哭道:“你這丫頭,可算把你盼回來了?!?/br> “我也一直盼著回來。”喬容靠著她,吸著鼻子說道。 “快,見過父親?!彼厝A松開她,“自從收到你要回來的書信,從早到晚的念叨?!?/br> “大伯父?!眴倘莨蛳氯ハバ猩锨?,哽咽著說道,“我把父親和母親帶回來了。” 繡珠捧過黑陶罐子,喬容接過去舉在頭頂,遞在大伯父面前。 喬大老爺清癯的臉上滾下淚珠,輕輕撫摸著陶罐顫聲說道:“回來就好,啟廣啊,金音啊,回來了就好……” 喬容放聲痛哭,周圍的人跟著落淚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