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馬弄⑤
喬容自顧坐了,指指對面椅子對老婆子道:“坐下說話?!?/br> 老婆子兩眼依然盯著那銀錠,猶疑著不肯坐下。 喬容將其中一錠銀子遞在她手中:“坐吧。” 老婆子這才痛快坐下。 唐棣不動聲色站到喬容身后,將手中匕首收了回去。 老婆子神色一松,對喬容道:“有什么話,你問就是?!?/br> “你夫家姓什么?” “姓陳。” “幾個孩子?” “就阿苗一個?!?/br> “為何裝瞎?” “阿苗他爹死后,我哭得生了眼病,周圍的人可憐我們母女,常有接濟(jì),后來眼病慢慢好了,我怕沒了好處,就裝著沒好。” “阿苗知道你是裝的嗎” “怎么能讓她知道?她知道了,就會指望我出去干活賺銀子,她好在家躲懶,嘴上又沒個把門,到處亂說,不白裝了?” “你一直住這兒嗎?” “原先住道濟(jì)村,也是給人家看房子,阿苗給茶樓的老板娘做丫頭,去年五月里,李老板夫婦要搬走,為我們重新找了這個住處?!?/br> “五月初幾呢?” “五月初七?!?/br> “這所院子的主人是誰?” “不知道,自從住進(jìn)來后,沒見主人來過,跟隔壁的阿婆打聽過,說這院子原是一位姓柳的翰林老爺?shù)?,前年冬天,柳老爺去世了,家里沒個一兒半女,也沒個著近的親戚,有兩位中年人來cao持的葬禮,葬禮辦得很體面,都以為那兩個人是柳老爺?shù)倪h(yuǎn)房親戚,下葬后那他們一把鎖鎖了院子,他們跟鄰舍說,是替他家公子來的,以后這院子是他家公子的了,問那公子姓什么,他們不肯說,打那以后,院子一直鎖著,直到我和阿苗搬進(jìn)來?!?/br> “你搬進(jìn)來后,可有人來過?” “沒有沒有?!崩掀抛訐u著雙手,“搬進(jìn)來之前,老板娘就囑咐了,不許任何人進(jìn)來,我白日都關(guān)著院門提防,沒有人來過。” 喬容捏一下手,思忖該怎么問下去,唐棣接著問道:“可聽到過什么動靜?尤其是夜里?!?/br> “你們怎么知道這院子鬧鬼?”老婆子身子一縮,悚懼看著他們。 “怎么鬧鬼了?”喬容忙問。 “剛搬進(jìn)來的時候靜悄悄的,他們也機(jī)靈,觀察我們呢,沒過幾天,一看我們就母女兩個,陰氣盛陽氣弱,就弄出了動靜,先是在前院鬧,撲通撲通嘁哩喀嚓的,后來就鬧到了后院,阿苗睡得跟豬一樣,我老太婆睡得淺,總是被鬧醒,他們就在床底下,聲音發(fā)悶,咚咚咚怦怦怦的,有時候還隱隱約約說話,一直鬧到七月頭上,眼看就是七月十五極陰之日,到時候他們還不得蹦出來把我們母女給吃了?我就讓阿苗去洞霄宮求了幾道符回來,別說,還真靈驗,貼了不到三日,靜悄悄得再沒了動靜?!崩掀抛诱f著話,指一指門上貼著的符紙,“還在那兒呢,我沒敢摘下來?!?/br> “眼看又是七月十五,你這符紙也該換了。”喬容將另一錠銀子遞在她手邊,仰臉看一眼唐棣。 “走吧?!碧崎φf道。 二人起身就走,老婆子在后說道:“求二位大俠,我裝瞎的事,別說出去?!?/br> “不會,不能斷了你的生路?!碧崎φf道,“就當(dāng)我們沒來過?!?/br> “二位大俠是明白人,你們會發(fā)財?shù)?。”老婆子喜悅說道。 二人出了院門,喬容忍不住,哧一聲笑了出來,看著唐棣道:“雌雄大盜,二位大俠……” 唐棣也笑:“覺得有趣?” “太有趣了。”她笑道,“你那一刀,我以為要刺到她,沒想到她那么敏捷,我當(dāng)時險些笑出來。” “她不經(jīng)詐,到底不是老江湖.”唐棣一笑,好奇問道,“你怎么想到用兩個銀錠去收買她?區(qū)區(qū)四十兩,竟能讓她知無不言。” “唐少將軍不知民間疾苦,區(qū)區(qū)四十兩,夠他們母女吃個三五年了?!眴倘菘窟M(jìn)他懷中嘆一口氣,“在延溪的時候,有一回想收買馬婆子替我傳信,一對二兩的銀錁子,就能讓她兩眼放光,當(dāng)時我也很驚訝。” “就是說,這四十兩對她們來說,是一筆橫財,難怪她愿意賣女兒?!碧崎πχ鴵u頭。 手牽手到了巷口,他抱她上馬,回程信馬由韁走得很慢,她的笑容漸漸凝結(jié),嘆氣說道:“有趣歸有趣,來這一趟,更加撲朔迷離……” “你怎么想的,說來聽聽?!彼谒呡p聲說道。 她沉默片刻,斟酌著道:“我原先揣測,是太太給我母親出主意,讓她將斗篷送到這兒,由阿苗母女看管,中途孫太太將東西掉了包,我母親九月初一過來拿走走。經(jīng)過這些日子的查探,阿苗母女并不知情,我又以為,是我母親聽了孫太太的話,將東西藏在這院子里,藏在只有她自己知道的地方,九月初一的時候,她悄悄過來拿走,可是也不對,阿苗娘說沒人來過,我母親沒有你那樣的能耐,將門閂拔開,神不知鬼不覺進(jìn)那院門。” “自從知道這院子是仲瑜的,我們就認(rèn)定東西藏在這院子里,今夜里聽了阿苗娘的話,看來她們母女被孫太太利用而不自知,那么,這院子也可能只是為孫太太所用,并非藏東西的場所。”唐棣緩聲說道。 “我不明白?!眴倘菀苫蟮?,“這院子一直鎖著,不是更好為她所用?” “鎖著的院子若是突然鬧出動靜,或者被瞧見有人進(jìn)出,是不是會招人懷疑?”唐棣問道。 “是了,院子里住著人,有些動靜或者偶爾有人進(jìn)出,便也不奇怪。”喬容眼眸亮起,“如此說來,她是要在這院子里做什么文章?!?/br> “所以,阿苗母女住進(jìn)來后,前院漸漸有了動靜,然后到了后院?!?/br> “那動靜并非在床底下,而是在地底下。” “有人下挖地道。” “這地道通往哪兒?” “估計這地道用完之后填埋上了,不過剛過一年,定會留下痕跡?!?/br> “接下來怎么辦?” “接下來就到七月十五了,老婆婆家又該鬧鬼了?!?/br> “你是說,派人夜半過來,在前院找到地道口的所在人,然后挖通,挖到地道的盡頭,就知道地道通往那兒,對嗎?” “地道的盡頭,就是金二太太藏斗篷的地方?!?/br> “也許孫太太在這一點上沒有撒謊,我母親對她并沒有那么信任,她將斗篷交給了旁人?!?/br> “而孫太太自從四月初四之后,一直在盯著金二太太,五月初六金二太太將斗篷交出去后,她便得到了消息。” “五月初六我會延溪而去,我母親又將斗篷交在信任的人手上,兩樁心事一了,她去了靈隱寺拜佛,然后去法云茶樓喝茶吃齋?!?/br> “孫太太究竟是金二太太請去的,還是不請自來,無法確定?!?/br> “我母親見到她究竟說了什么,一樣無法確定?!?/br> 喬容說到此處,臉貼進(jìn)他懷中,輕聲說道:“我們兩個,完全想到一處去了?!?/br> “這叫做默契?!彼p笑著,摟在她腰間的手收緊又收緊,“你我之間獨有的默契?!?/br> 她嗯了一聲,抬眸看向天空,月華皎潔,清輝灑在肩頭,馬背輕輕起伏,讓她想起回延溪的時候,夜里宿在船上,微風(fēng)漾起波濤,船輕輕搖晃,若母親搖動著她的搖籃,每當(dāng)這時候,她就會睡得很香很香。 她兩手圈住他腰微閉了眼眸,喚一聲唐棣,喃喃說道:“我很久沒有這樣輕松過了,我知道自己還不能松勁,可是我覺得很累,很困……” “睡吧?!彼皖^親親她頭發(fā),“我再慢些?!?/br> 似乎躺在自己的床上,平穩(wěn)舒適踏實,感覺不到絲毫顛簸,她睡得很香很沉。 馬兒緩慢過了思鑫坊,剛拐進(jìn)斜街,唐棣聽到身后吱呀一聲響,頭一家的院門開了,然后又是吱呀一聲,關(guān)上了。 他一把捏住喬容的臉,看她動也不動,手下用力,她透著眼睛不滿叫一聲娘,他的唇貼上她耳朵,說道:“快醒醒,醒了捉j(luò)ian去?!?/br> 她噔一下醒了過來,茫然看著他。 他跳下馬將她抱了下來,牽著她手疾步到了崔mama的院門前,和在大馬弄一樣如法炮制,帶著她進(jìn)了院門,到隔墻邊扒開草叢愣了一下:“狗洞堵上了?!?/br> “孫正義怕孫太太懷疑她,就給堵上了,估計以后也不再來這兒睡了?!眴倘菪÷暤?。 突聽隔壁一聲女子嬌聲道,“老爺,今夜里月兒分外明亮,不如在月下擺酒吧?!?/br> “好啊,都聽你的。”就聽一個男人笑道,“不過,你可不能喝?!?/br> “奴家不喝,奴家以茶代酒陪著老爺。”女子笑道。 唐棣抽出靴筒中的匕首,在墻上用力劃幾下,抽出一塊磚,指著方形的洞口看向喬容。 喬容透過洞口看過去去,不遠(yuǎn)處的亭子里一男一女坐在竹席之上,男人摟著那女子,一邊喝酒一邊上下其手,女子嬌聲細(xì)語欲拒還迎。 男人是孫正義,而那女子,喬容仔細(xì)看向她的臉,突然驚訝得手捂了唇,看向唐棣輕聲說道:“那是靈芝?!?/br> “靈芝是誰?”他挑眉問道。 ※※※※※※※※※※※※※※※※※※※※ 抱歉,更晚了,今天回來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