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聽這個(gè)，藿香頓時(shí)一陣心絞痛。臉上都變白了。你可真能慷他人之慨啊，我男人拿家里的積蓄給你閨女治病，你倒拿我們的錢請我們吃飯？

    “我先去上班了，你們慢慢吃?！彼f完就走，真怕再待下去就無法維持這表明的和諧了。

    等她的身影消失在門口，楊鐵檻轉(zhuǎn)頭看弟弟：“咋了這是？”結(jié)婚三年，雖說沒見過面，這弟媳還是可以的啊，說不讓再郵錢了依舊繼續(xù)往回寄，逢年過節(jié)的還給寄布料啥的。

    楊建軍趕快笑笑：“沒事……也許工作不順當(dāng)。”

    王愛珍趕快說：“這城里的女人不容易，得跟男人一樣上班。你多擔(dān)待些，別跟人發(fā)驢脾氣?！?/br>
    她到楊家的時(shí)候，楊建軍才六歲，可以說是她一手帶大的，真正的長嫂如母。所以楊建軍對嫂子非常尊敬。

    “我知道，大嫂?！?/br>
    幾人吃了飯，李玉萍抱著孩子到另一間屋子喂了奶，又給孩子換了尿片，一行人才往醫(yī)院去。

    之前楊建軍已經(jīng)約好了兒科的專家，他們一來徑直的去了人家的辦公室。兩位四五十歲的大夫在檢查后神色凝重。

    李玉萍給孩子收拾，楊鐵檻心里一咯噔，都沒敢開口問結(jié)果。還是楊建軍開口問道：“怎么樣，我小侄女沒事吧？”

    其中一位女大夫搖頭道：“不太好，孩子明顯的發(fā)育遲緩。對聲音色彩都不敏感。甚至是沒反應(yīng)?！瓨O有可能神經(jīng)方面的問題?！?/br>
    王愛珍的眼淚已經(jīng)下來了，急切的開口問：“那到底是什么問題，能治嗎？”

    楊鐵檻也趕快問：“是，這該咋治？我們帶了錢了?！?/br>
    女大夫搖搖頭：“不是錢的問題，這孩子還小，無法準(zhǔn)確判斷，不過應(yīng)該存在智力方面的問題，極有可能是……”

    楊鐵檻暗嘆：“是啥，您就是說吧?！?/br>
    “有可能是弱智，甚至癡呆。”

    王愛珍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低著腦袋嚶嚶的低泣。楊建軍拍拍嫂子安慰，隨即抬起頭來問大夫。

    “那還有的治嗎？”

    “有的治，你們別著急哭。”

    大夫的話剛落地，王愛珍已經(jīng)擦了把臉抬起頭，一把抓住大夫的手“您快說，我們砸鍋賣鐵也給孩子治，求求你救救我閨女。”

    大夫拍拍她的手安慰：“別太難過。你們來的早，若是盡早干預(yù)，孩子在三歲之前是有可能恢復(fù)正常的，就算不能完全恢復(fù)，只要你們積極的干預(yù)，也有望達(dá)到自理的水平。”

    “治，我們好好治。大夫你說這要咋干預(yù)？”

    “做一些開發(fā)智力的訓(xùn)練，平時(shí)多與孩子說話。教她認(rèn)識身邊的物品或者人……”老大夫說的口干舌燥，喝了口水總結(jié)道：“就是要細(xì)心耐心一些，千萬別對孩子發(fā)火，她本身有問題，發(fā)火會增加孩子的恐懼，對發(fā)育不利?！?/br>
    “哎。”楊鐵檻夫妻答應(yīng)一聲，仔細(xì)的記下大夫的話?！澳遣挥贸陨端?？”

    “不用，這個(gè)主要是家人對孩子的影響，你們多費(fèi)心吧。”

    一旁抱著小姑子的李玉萍輕輕的拍著孩子的后背，心里慶幸老公公有遠(yuǎn)見。這要是讓那些長舌婦們當(dāng)面笑話孩子，這孩子還不知道要受啥影響呢。以后得更加注意，誰再敢亂說，姑奶奶預(yù)備上大棍子侍候。

    小精靈蹦跶的喜笑顏開：你這地球的醫(yī)生還有些水平，我們公主神魂受損，可不就得好好滋養(yǎng)嘛。不僅需要豐盛的食物，更重要的就是身邊人的愛與耐心。這回好了，借你的口，這家人會更加上心，我暫時(shí)放心了。

    從醫(yī)院里出來，王愛珍抱著孩子又開始流淚。楊鐵檻拍拍媳婦安慰：“別難過了，大夫不是說有的治嘛，咱好好教孩子，以后肯定能好，不求她多聰明，只要能自理就好。”

    李玉萍也寬慰婆婆：“爹說的對，咱們好好養(yǎng)，多用心。以后有小軍他們弟兄倆寵著姑姑，您別太擔(dān)憂?！?/br>
    王愛珍抹抹淚，“嗯，咱好好養(yǎng)?！?/br>
    楊建軍的家里，不大的房子分為里外間，里間是臥室，外間是廚房。他們一進(jìn)來，不大的房子頓時(shí)擠滿。

    藿香不在家，楊建軍有些不好意思。給他們倒上水，趕快就出門去買菜。楊鐵檻本想說要不就吃食堂，又怕弟弟難堪，只好咽下了口中的話。

    李玉萍在廚房瞅瞅，問婆婆：“咱晚上吃啥，要吃面的話，我現(xiàn)在就和面?！?/br>
    “……烙烙餅吧，我看那兒有白面。再加些玉米面?！?/br>
    “行，那我先和面?！?/br>
    王愛珍給閨女脫了外面的棉衣，看小叔子家挺暖和，讓兒媳燒水，給閨女洗洗，讓她松快松快。

    活好面，李玉萍跟婆婆一起給小姑娘洗澡。這時(shí)藿香回來了，手里抱著一歲多的小兒子。

    里屋，王愛珍正在給閨女穿衣服。透過細(xì)窄的門縫，那細(xì)膩柔軟的內(nèi)衣和帶著kt貓圖案的衣服刺痛了她的眼。

    看看兒子身上的花布棉襖，她默默的把兒子放到了外間的木頭小車?yán)铩Ｄ樕虾萌菀追e攢的笑容也沉寂了下去。

    楊建軍回來，瞪她一眼小聲的說：“不是說早點(diǎn)兒回來做飯的嗎？”

    “我不得去接孩子嗎?！?/br>
    看她臉色不好，語氣也差，楊建軍選擇閉嘴。這娘們已經(jīng)一肚子的火，別惹她爆發(fā)了。等一下把沒花的錢給她，她估計(jì)就正常了。

    王愛珍抱著閨女出來，李玉萍跟嬸嬸笑笑，端過她手里的菜：“我來做飯，您跟我媽看著孩子就行?！?/br>
    藿香滿腹酸澀，勉強(qiáng)擠出一個(gè)笑：“嗯，今兒大夫咋說的？孩子沒什么大問題吧？”

    王愛珍嘆口氣：“說是讓好好養(yǎng)著，多教孩子也許能恢復(fù)。”

    “哦，”藿香明顯的情緒不高，但還是陪著嫂子拉家常。之后吃飯的時(shí)候也只是不怎么吭聲，并未再有什么不滿的表情外露。

    等楊建軍送他們?nèi)フ写M(jìn)了房間楊鐵檻才拉他坐下，從包里掏出一個(gè)存折來給他。

    “這是這幾年你寄回家的錢，我都給你存起來了。這回正好給你。”

    楊建軍一把推回：“這怎么行呢，這是我孝敬你們的。之前我結(jié)婚你已經(jīng)給我那老些了，咋能把這也給我呢。”

    王愛珍把閨女放到床上，讓她躺的舒服些。“之前就跟你說了，你結(jié)婚后不用再往家里寄錢，過好自己的小日子就好。你這孩子非不聽，我們只好給你攢起來?！?/br>
    “快拿著?！睏铊F檻強(qiáng)硬的塞到他手里，“趕快拿回去，你現(xiàn)在也過著一家人家，男人家頂天立地，養(yǎng)育妻兒。不能讓老婆孩子跟著你受罪。你媳婦夠好的了，能容你把家里的錢都拿出來給侄女治病，這份情我跟你嫂子領(lǐng)了。”

    想起他媳婦今天的態(tài)度，楊建軍不禁臉紅?！拔易孕∈悄蜕┳羽B(yǎng)大的，如今孝敬你們是應(yīng)該的?！?/br>
    “我們還沒七老八十呢，就是老了，我們也有仨兒子，哪兒用你如此啊。如今三兒也在部隊(duì)，免不了你得照應(yīng)?！睏铊F檻轉(zhuǎn)頭望著床上那小小的身影：“如今，我跟你嫂子最不放心的就是這個(gè)小閨女，你要真有心，我們百年后照應(yīng)你侄女，我們感激不盡?！?/br>
    “大哥這是說的哪里話，小侄女我一定盡心看顧。當(dāng)自己閨女一樣?！?/br>
    王愛珍又流淚。我心愛的閨女啊!mama盼你一世喜樂、平安。愿拿自己的所有換你健康。愿我一生的福報(bào)都應(yīng)在你的身上。

    第8章 被舉報(bào)了

    楊建軍一路思謀，心里生出nongnong的愧疚。他是哥嫂一手養(yǎng)大，如今該是他報(bào)答的時(shí)候，可他們就只是來一趟，他還沒讓他們順心。

    不過他自小被大哥教育的三觀極正，倒未因此遷怒自己媳婦。大嫂說的對，結(jié)婚三年，每次都是她往回寄錢，從未說過一個(gè)不字。這回他把家里所有的積蓄都拿走，哪個(gè)女人也會惱火的。她只是自己生悶氣已經(jīng)很好了。

    到家推門而入，藿香在里面聽到動靜卻氣的根本不想理他。你這個(gè)大傻子，一心要孝敬哥嫂，我明白你拿他們當(dāng)父母的心情。

    可你看看，就人家身上那裝扮，尤其是那個(gè)小姑娘身上的衣服，那是窮苦老農(nóng)民的樣子嘛。過的可比你好多了。他們拿著咱的錢揮霍，你還讓我熱情的笑臉相迎，原諒我不是唱戲的，沒人家那水平。

    “還生氣呢？”看老婆不理他，男人伸手到她面前晃晃：“你看這是啥？”

    藿香下意識的睜眼，等看清男人手里的東西，驚的一骨碌坐起來，一把奪過仔細(xì)的數(shù)數(shù)。

    “一分都沒花，咋還多出本存折？”

    “說是這三年給咱們攢的，來回的寄浪費(fèi)郵費(fèi)，不如存在銀行有利息。這回一起給咱們了?！?/br>
    “這……我……這……”

    藿香臉色風(fēng)雨變換，楊建軍自然明白她。伸手摟住媳婦：“是不是覺得不好意思，我臉上這火也剛落下去?！?/br>
    “我以后怎么有臉見哥哥嫂子，咱結(jié)婚的時(shí)候他們就給了那么多，說咱新婚什么都得買，怕手頭不寬裕了受制。如今又……我今兒還……”

    “行了，哥嫂都是大度的人，不會計(jì)較這些的?！彼麖牧硪粋€(gè)兜里掏出一張票來給她：“這是大哥給我的自行車票，也不知他在哪兒弄的，說是給你買車上班來回的也方便?！?/br>
    拿著這小小的自行車票，藿香感動又羞愧。抓在手里如握火炭，燙的她口鼻發(fā)酸，眼淚都下來了。

    “我……咱明天帶大哥大嫂下食堂，我給他們賠罪?！?/br>
    “不用，已經(jīng)買了明天的票，他們擔(dān)心家里，急著回呢。”看媳婦還欲說什么，他笑笑用一根手指捂住她的嘴：“大哥大嫂說，要是咱真有心，以后多看顧小侄女就好。我已經(jīng)應(yīng)承以后當(dāng)自己閨女的?！?/br>
    藿香頓了一下，隨即點(diǎn)頭：“我知道了，會把小侄女當(dāng)自己閨女的。等孩子上學(xué)，就接到咱們家來，我保證好好養(yǎng)著?！?/br>
    翌日，楊建軍兩口子送他們上火車。楊鐵檻這才把帶的東西給他們：“光顧擔(dān)憂我閨女了，把這忘了個(gè)干凈。昨晚都沒想起來，你們今兒帶回家吧?！?/br>
    看到那一袋子金黃的小米，藿香又是一陣?yán)⒕危骸奥犝f今年收成不好，大哥你們留著自己吃吧?！?/br>
    楊建軍也說：“嗯，普遍的干旱，如今城里的糧站好多東西都開始限量了。你們快留著自己吃，我們在部隊(duì)，咋也餓不著。”

    “自然是有才給你們的，我難道會餓著肚子給你們省嘛?？炖厝ィ浀们那牡膭e讓人看見。”

    兩口子的愧疚都快要逆流成河了，大哥大嫂一片心意，他們只好收下。在心里默默的記著。

    坐著火車順利到家，李玉萍先把炕抹了一遍。讓小姑子躺炕上舒服的睡覺。這才坐上車去jiejie家接自家倆兒子。

    有了醫(yī)囑，楊家人接下來對小公主更是精心。開春下地，王愛珍再沒去上工。一心在家照顧孩子。

    到五月，天氣依舊干旱。但上面卻有了新舉措。為了響應(yīng)號召，各大隊(duì)開始實(shí)行大鍋飯政策，中午都不休息，食堂吃了飯接著到地里上工。

    夜里，楊家人關(guān)上門坐在飯桌上偷吃饅頭，咽下口中的雞蛋羹，李玉萍長長出了口氣。

    “我的天啊，如今食堂那飯是啥啊，跟泔水似得，連鹽都沒了嗎？這才倆月不到吧?！?/br>
    楊鐵檻嘆氣：“豬羊雞都?xì)⑼炅?，眼下庫房的糧都開始吃緊。再這么下去……”

    他沒說完，可接下來的話大家都知道是啥。楊國慶看看桌子上的三合面饅頭，還有一大鍋的大碴粥。和媳婦對視一眼，誰都不問這東西是哪兒來的。

    之前家里就不對勁兒，就算老爹是支書，可也不能這么寬裕啊。不過兩口子都是明白人，老漢不說，他們就裝傻。反正每天晚上都能補(bǔ)貼一頓。

    要是老漢需要人幫忙了，肯定會招呼他們的。楊國慶在心里盤算過，若是老爹有啥不可告人的事兒漏了餡兒，到時(shí)他這當(dāng)兒子的頂上就是了。

    翌日，李玉萍在食堂打了飯，端上一家人的口糧回了家。放下手中的大盆，她先把小姑子抱起來喂奶。

    “上午吃奶粉嗎？”

    “沒，咋也不吃。不過她倒也不哭?！?/br>
    “哎，這咋行。要不我下午休息的時(shí)候偷偷回來一趟，上午時(shí)間短還沒事，下午時(shí)間太長，把寶貝餓壞了可咋整?！?/br>
    “要不，你也別上工了？”

    “……不行，別人會懷疑的。今兒東面的孫寡婦已經(jīng)說我，奶著倆孩子都沒見瘦。我要再不出工，還不定人咋編排呢?！?/br>
    王愛珍嘆口氣，“也是。我下晌給熬點(diǎn)小米粥，看看她喝不?！?/br>
    李玉萍親親懷里孩子的小臉蛋：“委屈我們依依了，等嫂子晚上回來你多吃些啊!”

    小姑娘胃口小，一邊的足夠。吃飽了放開，李玉萍把孩子遞給婆婆，自己抱起小兒子來喂。

    這小子比姑姑大一天，可長的好似比姑姑能大出一圈來。平日里是給啥吃啥，每天晚上跟著他們可以喝小半碗的稀粥。逮住mama的奶吸的那叫一個(gè)歡。

    隨著白天越來越長，李玉萍休息的時(shí)候也越來越焦躁。心里惦記著不咋喝米湯的小姑子，心里跟長草一般刺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