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節(jié)
瞧見隨行而來的染冬,他的目光黏了一瞬,才朝魏鸞行禮。 魏鸞裝作沒瞧見,只問道:“主君那邊可有消息?” “一切無恙,少夫人放心?!?/br> “他可說過何時回來?” 這個問題魏鸞問過很多遍,盧珣每回都說歸期未定,今日總算換了個花樣。 “主君今晨遞來的消息,說鎮(zhèn)國公回京請罪后,庭州還有許多事要料理。他辦完手頭的事,就得趕去庭州,那邊山高路遠,光是來回路途都得耗時半月之多,加上有差事在身,怕是至少七月才可能回京?!?/br> “那么晚?”魏鸞聞言,不由蹙眉。 作者有話要說: 老盛:媳婦想我啦? 第80章 期待 對于盛煜辦差時連軸轉, 各地奔波這種事, 盧珣早已習以為常。見魏鸞眉頭輕蹙,他便寬慰道:“少夫人放心,主君說了,事情辦完后他會盡快回京。且主君畢竟是玄鏡司的主心骨,不會耽擱太久?!?/br> 話雖如此,魏鸞卻還是覺得不安。 翌日清晨到西府問安時, 盛老夫人也提起了盛煜。 比起曲園的心神微繃, 西府那邊除了盛聞天身任千牛衛(wèi)要職, 肩負御前安危的重任外,甚少卷到朝堂事端里。章家的起伏盛衰于她們而言皆是茶余飯后的閑話, 近來京城的暗潮也未波及女眷避暑的興致, 長房婆媳和魏鸞的婆母這兩日去京郊山中, 游氏也一道去了。 魏鸞去問安時,樂壽堂里唯有盛老夫人。 祖孫倆一處用了早飯,因沒人陪著在屋里推牌,盛老夫人覺得悶,便到后園走走。 臨近大暑,腐草為螢, 熱氣蒸騰。 這種節(jié)氣里原本該抱著冰鎮(zhèn)甜湯躲在屋里消暑,好在昨晚下了場雨,今晨薄云遮日,滿園清新,倒頗適合散步透氣。祖孫倆將在西府后園溜達了會兒, 因盛老夫人難得有興致,魏鸞便又陪她在曲園走走。 閑談時,不免又提起盛煜。 盛老夫人許久沒見孫兒,聽魏鸞說他在外無恙,便慈愛笑道:“他自幼在外折騰慣了,時常如此。一旦出了京城,別說十天半月,連著兩三月不露面也是有的。我老婆子向來心寬,從前也沒太在意,近來倒屢屢想起他,心里總覺得空落落的?!?/br> “祖母這是擔心他吧?” “哪能不擔心呢,玄鏡司瞧著威風凜凜,其實風里來雨里去,走的全是刀刃兒鋪成的路。他手里經(jīng)手的全是別處啃不下的硬骨頭,那些人哪個是好對付的?稍有不慎,旁邊就是懸崖?!?/br> “是啊,上回鏡臺寺的事,這會兒想著都后怕。“ “他怕是已習慣了。”盛老夫人提起舊事,蒼老的臉上浮起疼惜,道:“這孩子命苦,生下來沒了娘,打小兒沒過幾天安生日子。能走路時就被他父親帶著習武,旁人捉蟋蟀逗蛐蛐兒,他就在屋里讀書。十幾歲就進了玄鏡司,好幾次險些丟掉性命,卻是越挫越勇?!?/br> “你也知道,他父親在御前的差事疏忽不得,沒法時時照料。你婆母跟他又隔閡生疏,體貼話都沒說過幾句,他每回受了傷總是悶聲不吭,跟誰都不提,就咬牙忍著。次數(shù)多了,對傷病不以為意,多兇險的事都敢做?!?/br> 說至此處,盛老夫人輕拍了拍魏鸞的手。 “好在如今有了你,能在身邊照應。” 魏鸞抿唇輕笑,心思卻漸漸飄遠。 若盛煜身在京城,出了岔子她自會竭力照顧,可如今兩地相隔,卻束手無策。 她不敢讓祖母過分擔心,就著話頭,問了許多盛煜年少時的事情。 到了晚間卻輾轉反側,孤枕難眠。 這世間沒有誰是鋼筋鐵骨,金剛不壞之身。盛煜能有今日之威儀冷厲,所向披靡,是從前槍林箭雨歷練出來的。魏鸞猶記得先前幫他懷藥時,他胸膛的那道猙獰傷疤,瞧著就讓人心驚膽戰(zhàn)——玄鏡司有上等的藥,便連鏡臺寺那樣重的傷,愈合都沒留下太多痕跡,那道傷疤在結痂前,定是極為嚴重的。 他畢竟是血rou之軀。 看似權傾朝野,實則步步驚心。 魏鸞認真斟酌了整晚,實在放心不下,終決定親自去瞧瞧。 …… 自鎮(zhèn)國公從庭州回來后,京城里還不知混入了多少牛鬼蛇神,魏鸞當然不敢輕舉妄動。且盛煜是對付玄鏡司的利劍,這回鎮(zhèn)國公能老實伏法,必定跟盛煜出京城辦的差事有關。她閨中年少不知內情,章太后那對姑侄定然清楚。 上回鏡臺寺差點要了盛煜的性命,這回還不知會怎樣報復。 魏鸞不能自投羅網(wǎng),須暗中潛出京城。 這件事,當然得跟盧珣商議。 好在盧珣并非畏事退縮之人,見魏鸞執(zhí)意要去尋盛煜,且沒打算乘馬車招搖,而是喬裝改扮暗中潛行,并未反對。魏鸞見他肯幫忙,心中踏實了幾分,又問盛煜如今身在何處。盧珣并未隱瞞,只低聲道:“主君此刻還在朗州,此事關乎機密,少夫人切不可說與第三人?!?/br> “朗州?”魏鸞聞言,面露驚愕。 她記得盛煜離開的前兩日,太子輅車出京,東宮出巡的陣勢不小,卻至今未歸。 那日周驪音來時,提及宮中之事,說周令淵是去朗州查案,才會對鎮(zhèn)國公的事鞭長莫及。 偏偏盛煜也是在朗州。 魏鸞眉頭微蹙,忙道:“他前陣子也在那里?” 盧珣頷首,“一直都是?!?/br> “果然。”魏鸞喃喃。 太子出京必定是永穆帝安排,盛煜亦是奉皇命辦差,兩人一明一暗去了朗州,定是坐鎮(zhèn)京城的永穆帝蓄意安排。難怪鎮(zhèn)國公手握重兵居功自傲,這回卻反常地撒手回京,想必京城的洶涌暗潮之外,朗州那邊也有大事發(fā)生。 周令淵雖長在婦人膝下,行事不夠利落,畢竟是東宮太子。 在盛煜手里吃了虧,定不會善罷甘休! 他身為太子可隨意調動人手,盛煜潛在暗處,雖能攻其不備,行事卻也不便。 若當真出什么岔子…… 魏鸞再不遲疑,忙道:“從京城到朗州,騎快馬日夜兼程,得多久?” “若是日夜兼程,無需三日。” “那你盡快安排?!?/br> 盧珣拱手應命,“少夫人放心,屬下這就知會主君一聲,安排人手。路上有玄鏡司的哨點,咱們既喬裝改扮,不招人注意,主君想必不會反對?!?/br> “等等——”魏鸞瞧著他那副迫不及待要行事的樣子,猜得此事沒她想象的那么難,稍加思索,又有了主意,“若主君不會在咱們抵達前離開,便無需知會他。咱們到了朗州,徑直找他就是?!?/br> 盧珣一愣,想起上回盛煜斥他疏忽時的嚴厲,不太敢擅自做主。 魏鸞端坐在椅中,淡聲道:“放心,我擔著?!?/br> 說話間,面上露出淡淡笑意。 盧珣又不傻,瞧得出自家主母的小心思,不敢違命,只拱手道:“遵命?!?/br> 遲疑了數(shù)個日夜的事輕易敲定,魏鸞輕舒了口氣。 旋即,心里又生出期待。 盛煜送家書時,只字不提生辰之事,卻在次日送了那樣兩份厚禮,自是存心討她歡心。來而不往非禮也,魏鸞許久每件事恒宇,本就被那幅畫牽動好奇,又日夜擔心牽掛,如今既要前往,自然要順便給他點驚喜的。 不知盛煜見到她從天而降,會是怎樣的表情? 到時候定得讓他招供畫像的事! 魏鸞走在暖熱晚風里,竟有些迫不及待。 …… 盧珣辦事很利索,很快挑好了隨行的人手,連同行頭一起備好。 動身之前,魏鸞又迎來了位訪客。 ——是周驪音。 她上回來曲園時愁眉苦臉,這回雖不似前次愁眉緊鎖,臉上卻也看不到半點歡喜的表情。到了曲園,也沒打算跟魏鸞到后園細說,只挽手進了霜云山房,捧著冰鎮(zhèn)的乳酥,緩聲道:“鸞鸞,我今日是來辭行的。那日從曲園回去,我跟父皇深談了許久,他已答應,安排我出京城住一陣子?!?/br> “出京城?”魏鸞聞言愕然。 周驪音頷首道:“母后仍執(zhí)迷不悟,聽不進去勸諫,甚至把主意打到我的婚事上,等皇兄回來后,定會一道來勸。我不想把事情攪得更亂,也不能讓父皇因這些瑣事分心,心里又亂得很。出京城住段日子,能靜下心想想,也可避過母后胡亂安排?!?/br> 這話著實讓魏鸞意外。 她知道章皇后心思深沉歹毒,為了保住章氏榮寵,不惜拿敬國公府墊背,甚至妄圖用她這點色相,將盛煜拉攏到東宮翼下。卻沒想到,對疼若珍寶的女兒,章皇后也會用上這些心計——周驪音若是為朝堂天下聯(lián)姻便罷,為章氏聯(lián)姻算怎么回事? 跟她章氏站了血緣,就得為章氏賣力,肝腦涂地? 當真是病急亂投醫(yī)! 魏鸞瞧著周驪音竭力隱藏的眼底黯然,并未多說關乎章皇后的事,只溫聲道:“也好,跳到京城外面,會比身在其中看得更清楚。既是皇上安排,我也不瞎擔心了,到得那邊保重身子,做陣子閑云野鶴吧。長樂——” 她握住周驪音的手,由衷道:“但愿回來時,你仍是從前天真爛漫的小公主。” “但愿吧。你在京城也要保重?!?/br> “放心?!蔽蝴[頷首,瞧著她勉強撐出的笑意,只覺心疼。 雖說天家親情向來涼薄,但永穆帝對女兒卻是極為疼愛的,縱朝政繁忙,亦時常抽出空暇親自指點教導。周驪音是嵌在宮城上的明珠,被帝后捧在掌心里長大,如今至親反目,彼此算計爭執(zhí),她孤身出了京城,定會格外孤獨難受。 可惜魏鸞卻沒法去陪她。 佛經(jīng)上說苦樂自當,無有代者,有些路終得踽踽獨行,才能撥云見日。 ——如同前世她被困在地牢的時光。 小姐妹又說了會兒話,因周驪音是出京前來辭行,馬車還在外頭等著,便沒多耽擱。 魏鸞送她至府門,依依道別。 等那輛不起眼的馬車漸漸走遠,魏鸞轉身進了府門,便見影壁后面忽然有道人影轉了出來——淡青色的錦衫襯得身姿挺秀如翠竹,冠帽下面貌精致如瓊玉,沉默著往她跟前走過來,竟是盛明修。 他似是有事,規(guī)規(guī)矩矩地招呼了聲二嫂,欲言又止。 魏鸞難得見他如此,不由道:“來找你二哥?” “不是?!笔⒚餍迵u頭,瞧了眼早已空蕩的府門口,有點不自在地道:“我剛才在霜云山房外。她……瞧著氣色不太好,是出事了嗎?” 作者有話要說: 各自的感情各自把握嘛~ 蟹蟹九三的手榴彈和地雷,么么噠??! 第81章 狂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