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以為是社區(qū)規(guī)劃，繼續(xù)往家騎。騎著騎著，開始覺得不對勁。剛剛第二排巷子里面，好像挺暗的。

    心里一動，她停下腳，掏出手機(jī)對著燈拍了張照片。

    [你裝的嗎？]她問。

    晏旸等她進(jìn)家門才回復(fù)過來。

    [嗯。]

    [……]

    [怕你晚上回來不安全，別誤會。]

    她笑了，[沒誤會。]怎么可能會以為他裝攝像頭是其他什么原因呢。

    [嗯。]

    [謝謝~]

    ……

    那頭沒回，過了半個小時突然發(fā)了個視頻請求。

    她立刻按下接受鍵，坐直身子，捋捋頭發(fā)。

    畫面晃動著，他緩緩地出現(xiàn)了，在一個花壇邊坐下，身上還穿著白大褂。

    陽光很好，他在沖自己笑。

    “不是說沒有時間嗎?！彼犚娮约河植蛔杂X地用那種很暖的聲音說話。

    “不放心你。”

    心里甜甜的，“我沒事，就是情緒有點低落?！?/br>
    他點了下頭，沒說話，通過小小的屏幕望著她，眼里都是關(guān)懷。

    她被看得不好意思，想挪開視線，又有點不舍得，忍不住用手背冰冰臉，小聲問他：“你是怎么處理的，我是說遇到這種情況的時候?！?/br>
    雖然輪轉(zhuǎn)期間沒見過他手術(shù)失敗，但肯定有救不回來的病人。

    “睡一覺?！标虝D笑了，這是大實話，“意識到自己是個rou眼凡胎，放過自己。”沒有別的辦法，只能慢慢適應(yīng)。

    “嗯?！?/br>
    看見她點頭，人有點蔫兒，“比神外累多了？”

    “不一樣的累。”神外是能聽見針掉到地上的緊張，急診是各種眼花繚亂的危機(jī)。

    “所以才讓你們每個科室都轉(zhuǎn)一圈，體會一下?！?/br>
    “是?！覞M腦子都好想出科?！?/br>
    他樂了，“看出來了。”疲憊得很。

    “你怎么確定自己要選哪一科的？”

    他揚揚眉，“家里說選神外的人少，斷層厲害?！彼跃腿W(xué)了。

    “……”

    “你以為有多復(fù)雜？”晏旸被她逗笑了，震驚的樣子有點萌。

    伍飄飄也笑，她確實以為很復(fù)雜。看著他一派輕松的模樣，突然想起一件事。

    “怎么了？”欲言又止的。他問。

    “……那個，他們說急診科的主任是你的親姨媽？”雖然她還沒見到過真人，但還是想問問。

    “是，我大姨。她為難你了？”他換了姿勢，躲開刺眼的陽光。

    “沒有沒有。”伍飄飄趕緊搖頭，“我還沒見過主任?！?/br>
    “不用在意這個，她對誰都一視同仁?！背隽嗣蔫F娘子，跟她胞妹一樣。

    伍飄飄點點頭，“你……該不會跟你家里人說……說——”

    “說我們的事兒？”他嗯了一聲，“家里問，我就說了?！睊吣鼓翘鞝敔斕氐貑柫耍匀皇谴蟠蠓椒匠姓J(rèn)，也不是什么秘密。

    簡單一說，兩位老人都挺高興的，還讓他加把勁兒，盡快把人追到手。

    “不想讓我說？”他捏不準(zhǔn)她的表情?？粗駷殡y，但也不是不高興。

    “……沒有。”她也不知道怎么說，就是覺得不習(xí)慣。

    晏旸看了她一會兒，“我不覺得喜歡一個人需要遮遮掩掩，也不覺得因為別人認(rèn)識我，我就需要在乎他們的想法。有些東西不是藏著掖著就能避免的?！?/br>
    說完，見她沉默著，他又輕聲解釋：“我想保護(hù)你?！?/br>
    既然做不到不去招惹她，那就得想好要怎么去保護(hù)她。反正怎么做都會有閑言碎語，不如直接挑明，至少明面上會讓人忌憚幾分。

    “……我知道?！彼÷曊f著，心里都明白。

    “嗯?！彼h首，希望進(jìn)修快點結(jié)束，“不要擔(dān)心，知道么？”

    “哦。”她乖巧地點頭，讓自己不要想太多。

    他笑了，又想伸手拍拍那顆小腦袋。

    她再次被看得不好意思，總這么不加掩飾地望著人，有點難為情的?？墒牵终f不出來不讓看的話，畢竟也只能這樣了。

    “晏旸！”他那頭突然出現(xiàn)了一個女聲，打亂了兩人的對視。

    他扭頭對人說了句“知道了”，中文。

    “我得走了，你早點睡?！?/br>
    “……好?！?/br>
    “鎖好門窗。”他邊說邊起身，畫面晃動。

    “好。”

    “明天見?！彼咽謾C(jī)拿近了一些，面上流露出不舍。

    伍飄飄點點頭，跟他揮手，覺得時間好快，又覺得時間好慢。

    “晏旸快點！”那頭又叫他了，還是那個女聲。

    他這次沒扭頭回應(yīng)，而是笑著看了她一眼，畫面終結(jié)。

    伍飄飄握著手機(jī)，癱在床上，回味著剛才的電話，回想著今天的一切。各種畫面，各種人。說不出什么滋味，也沒想出個所以然，最后迷迷糊糊地睡著了。

    第34章

    時光滴答流轉(zhuǎn)。

    伍飄飄的急診歲月，艱難又順利地進(jìn)行著。

    雖然每天都很忙亂，但也算亂中有序。文主任確實跟晏旸說的那樣，一視同仁。對誰都一個樣，就是嚴(yán)格。大高個，纖細(xì)，戴副眼鏡，氣場非常強(qiáng)。

    不過，伍飄飄還是感覺出了一點不同。

    區(qū)老師級別高，很少夜班，所以她也幾乎沒有夜班。這點，被楊娜娜吐槽了很久。文主任雖然沒跟她說過話，可區(qū)老師偷偷透露過，她會不時問一下自己的情況。

    科里的同學(xué)當(dāng)著她的面不會說什么，甚至非常友好，至于背地里怎么樣，其實也不太重要了。

    總之一切都沒有想象中的糟糕。

    伍奶奶在經(jīng)歷了兩個多月的住院治療之后，終于達(dá)到了出院標(biāo)準(zhǔn)。伍飄飄特地申請了調(diào)休，高高興興地接她回家。

    孫女倆有些日子沒有好好在一起了，奶奶精神好，還特地炒了一桌子菜慶祝。

    正午的小院，陽光非常明媚，東墻栽種的凌霄花長出了新的嫩芽，破舊的小水池里，幾條小金魚快活地游著。微風(fēng)徐徐，和諧又美好，一切都在朝著好的方向發(fā)展。

    晏旸來電話的時候，伍飄飄剛把碗收拾干凈，提示音一響，她就趕緊擦擦手，小跑著進(jìn)了臥室。奶奶在院子里曬太陽，她關(guān)上門，小點聲，這樣也算有些私人空間。

    視頻一接通，那頭就是他晃動的身影，白色t恤運動長褲，大辣辣地坐進(jìn)椅子里，黑發(fā)上還滴著水，上來就沖鏡頭問：“吃完飯了？”

    “吃完了，你呢？”那邊應(yīng)該是早上。

    “我待會兒吃?！彼p聲回答著，神色一如既往的溫柔，眼睛沒離開屏幕，稍稍一側(cè)身，夠了條毛巾，“奶奶接回來了？”他開始擦頭發(fā)。

    “嗯，接回來了?！蔽轱h飄盯著鏡頭，也不知道自己在看什么，明明是很生活化的事情，可他做起來的時候，就是好好看。

    胳膊肌rou線條特別明顯，胸鎖乳突肌連接下顎線那部分，渾然天成，特別有力量感。而且，他好像不喜歡蹺二郎腿，每次都是那種大敞開似的男性坐姿。

    “看什么呢？”他樂了，發(fā)現(xiàn)她又盯著自己看。這兩天她總這樣，特別可愛。眼睛里寫滿了好奇。

    伍飄飄被他說得不好意思，靦腆地笑著，摸摸臉，又開始燙了。

    晏旸看著鏡頭里這個垂著眼，露著白皙的脖頸，臉蛋和耳朵微微泛紅的姑娘，心里第一百次想快點兒回去。視頻這種東西很折磨人，不看想，看了更想。

    漢諾威的國際神經(jīng)科學(xué)研究所，是他一直想來的地方。這次能得到神外科主任巴朗特菲先生的親自指導(dǎo)，更是千載難逢的機(jī)會。新術(shù)式研究方面，進(jìn)展很多，他也學(xué)到不少東西。

    如果換做幾個月前，他不會有任何急迫，甚至恨不得再延長個一年半載。

    可這會兒，看著心儀的姑娘，總覺得再重要的事好像也能稍微耽擱一下。

    他其實有點吃驚，根本沒想到自己是這種人。以前看別人黏糊，只覺得至于嗎?，F(xiàn)在換成自己，倒是有點理解“春宵苦短日高起，從此君王不早朝”的意思了。

    “說點兒話?！彼滩蛔《核?。發(fā)現(xiàn)最近的惡趣味，是逗她臉紅。

    “說什么?！彼此?，眼睛含著笑，亮亮的，濕漉漉的。

    “都行，你聲音好聽?！彼残χ吭谝伪成?，目光同樣炯炯。

    每天就這么點時間，說的都是些毫無營養(yǎng)的話，可就是覺得，這樣也挺好的，一天不這樣，就渾身不對勁。

    “對了，能不能不要再請吃飯了？”他就算人不在，存在感卻特別強(qiáng)。經(jīng)常能收到他訂的餐，而且一請就是整個組。昨天，她甚至收到了他買的防狼噴霧和報警器。

    “不喜歡吃，還是怕影響不好？”

    “都不是。”她現(xiàn)在對影響好不好也看開了。

    他笑，明白了，“不想讓我浪費錢？”

    “……”她有點窘，幾不可聞地“嗯”了一聲。

    “那等你換科室，我就不送了。”他輕聲說著，語調(diào)明顯在哄人。

    “……”她看著他，眼睛忽閃忽閃地眨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