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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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刀引風雪,一刀開山路,劈出起伏陡峭的百萬階梯,無窮無盡。 這一日,藏山頂上的風雪特別狂躁,也特別溫順。 她在這,領(lǐng)悟了刀意,屬于她的刀意。 刀是屠戮的工具,與她,也是如此。 沉恪長老目睹了全程,不知該笑還是該感慨,等顧九命緩緩收勢,才抬步上前: “小友道途不可限量,只是殺心太重,難免……” “真人,若堅持的是自己的道,是殺心重還是佛心重,還重要嗎?” 沉恪被她問得一個愣神,似有所感,又仿佛什么都抓不住,道這一字,渺茫得如天上繁星,可遠觀卻始終無法握在手中。 只覺心中蕩蕩,捏住了這顆可惡的星的尾巴。 沉恪連忙把地契,還有一袋獎勵她提供顧九命線索的靈石塞到顧九命的手中,踏上飛行器狂奔而去,丟下一句: “謝小友點撥,來日定登門拜訪。” 他困在塑靈初成已久,隨著年紀越大,距離壽終越近,他便越發(fā)的焦慮。 長老如閃電般奔劈回聯(lián)盟客部,把玉簡上交總部后立馬閉關(guān)參悟道之一字。 顧九命收起索命刀盤腿坐在山頂雪地上,捧著地契靈石發(fā)愣,這空蕩蕩的山,怎么建她的家? 靈石似乎……不太夠。 她捏了捏兩百下品靈石,幽幽嘆氣,靈石還是很重要的,起碼讓她先吃一頓熱飽飯。 修煉的時間太短,她還不習慣只吃辟谷丹。 顧九命下山去坊市茶樓準備吃一頓,剛剛坐下便聽見旁桌的人在高談闊論。 “瘋了吧,封嘉賜真的太狂,狂得整個三清派都容不下他了。” “可不嘛,唉,不知道是太狂還是太蠢,核心弟子,又是席夜星君的大徒弟,竟然也不珍惜,不知道多少人排著隊想當三清派的外門弟子也當不上。” “都是門派太慣著他,都慣出毛病來了。” “連跟師尊打起來,屠了三清派數(shù)十名弟子這樣的事情也干得出來?!?/br> “果然是入邪了,都敢跟三清派整個門派作對了,那可是星君坐鎮(zhèn)的大派,若非他是席夜星君的大徒弟,估計九條命都不夠他死的?!?/br> 顧九命握茶杯的手一頓,滿杯的茶溢出了些許,灑濕了厚木桌面。 “不想想門派培養(yǎng)他,砸了多少靈石資源,白眼狼啊?!?/br> “現(xiàn)在那白眼狼在哪?被星君重傷還到處跑,不怕仇家找上門?” “在十絕門山下,聽說要等一個人,慣壞了,任性得很?!?/br> 怎么回事? 顧九命側(cè)耳細聽,但幾個人很快便轉(zhuǎn)移話題,將話題轉(zhuǎn)到一個大漢炸了十絕門訓練場的事情。 還有傳言說十絕門的少魔君被這個大漢整了,失身于一個魔修,修為倒退了好幾個小境界的。 “十絕門的鼎爐越來越多人說有問題了,我有個朋友在聯(lián)盟任職,聽說了些不得了的消息?!?/br> “什么?” “說十絕門絕對有問題,重整訓練場的時候都鬼鬼祟祟的,還有說有人來賣消息……” “謠言吧,說書的最喜歡這樣講?!?/br> 顧九命沒想到消息散播得如此之快。 她沒繼續(xù)聽下去,吃完這一頓飯之后便離開茶樓,原本她打算回藏山想想怎么掙靈石的事情,可最后還是踏上古卷,飛往十絕門。 聯(lián)盟地界與十絕門距離并不遠,同處一個荒地——巖荒,以山脈居多而著稱。 她在一處危崖絕嶺之處發(fā)現(xiàn)封嘉賜身影,還有三個滿面陰沉的練氣修士。 修為較低,一看便知是曾經(jīng)封嘉賜的手下敗將,如今找場子來了。 “你也有今日!” 其中一個修士催動法寶,土錐奔襲而去,直擊半死不活靠在崖壁上的封嘉賜。 顧九命拔刀上前:“滾!” 刀芒一閃,修士只覺寒光如雷霆奔來,不過剎那,他的手臂便被刀風開了一道口子,何其銳利的刀! 幾人忌憚地望著不遠處的少年,“少多管閑事!” 顧九命懶得跟他們廢話,刀意凌厲,如千斤一墜,猛劈過去,一時間殺意猶如實質(zhì),刀光奪目,轟砸得三人連連后退。 眾人一望顧九命的目光,頓覺如芒在背。 眼看著打不過,三人多踹封嘉賜一腳,呸一聲便遁地而去。 顧九命收起刀,提步來到他的面前看他。 面白如紙,如破損的木偶,了無生機,一片死寂。 他虛抬眼皮,望入她的眼中,片刻后釋然地昏倒過去。 顧九命俯身檢查他的身體,煞氣亂串,重傷,現(xiàn)在的封嘉賜,怕是連五歲頑童都打不過。 他吞了她給的那滴血,才導致渾身陰冷的煞氣暴走,邪氣也更重了。 她扒開他的眼皮,確認他沒死才把人帶走。 封嘉賜醒來時,第一眼看見的便是一輪圓月,極圓極大,似觸手可及,抬手便可摘下。 他怔怔望了許久,才確認自己沒死。 他以為是夢。 扭頭看去,火堆的光被風雪吹得微搖,這是雪山頂一處背風之地。 他一眼越過火堆鎖定那個人,她坐在火堆后,橘黃色的光映了滿臉,輪廓模糊,靜坐修煉。 靜得仿佛能被整個世界遺忘。 “主上……” 開口,沙啞如刀割。 顧九命抬眼結(jié)束修煉:“怎么回事?” 他靜默良久,翻身坐起,一聲不吭。 “他們說你是白眼狼。” “不是。”他立刻反駁,滿目疏離,在寒風中更覺冷漠。 有些話難以啟齒,此時的主上還太小。 “你吞了我的血,為什么?”顧九命打量他。 他渾身緊繃,換下了三清派的藍袍,變成一身黑色勁裝,更襯得他身姿挺拔,如竹如松。 這個打扮她曾見過,在蕭千易的記憶中。 他是她男寵時。 “沒有為什么。” “你又不是鬼,吞我的血毫無益處,只有害處?!?/br> “……誤服?!?/br> 顧九命瞥去一眼,似乎看透了他:“你在撒謊?!?/br> 一陣沉默,氣氛維持著微妙的平衡。 “你會死?!?/br> 封嘉賜嘴角蕩開一抹自嘲:“人都會死,修士也會,妄圖長生并無意義?!?/br> “所以你吞我的血是想自殺?” “我死不了,我有本命法寶護體?!?/br> “你在等我?” 顧九命換了個肆意的坐姿,一手支在曲起的膝蓋上,一腿隨意一擱。 毫無少女的扭捏羞澀。 她隨手拋進干柴,讓火燒得更烈,她主動換了個話題。 “是?!?/br> “我不打算要……追隨者?!?/br> 她險些把“我不打算要男寵”脫口而出,艱難剎住,轉(zhuǎn)了話鋒。 封嘉賜靜望著她:“并肩而立?” 火堆啪地輕響,他很堅定。 又道:“或許是一棵能遮風擋雨的大樹……” “可惜我不是菟絲花?!鳖櫨琶驍嗨?/br> 風骨清清,一字一句如石子滾落絕壁,帶出經(jīng)久不息的回聲。 “要做,我也是做天際翱翔的鷹,鷹棲息于危崖,你可曾見過鷹睡在樹下?” 她的世界很廣很浩瀚,或許別的女子會渴望安穩(wěn),但她不會。 封嘉賜靜默無聲地抬眼。 “你該休息,蛟珠借你,可以鎮(zhèn)壓陰煞之氣?!?/br> 顧九命把蛟珠拋入他懷里,重新閉上眼睛修煉,數(shù)個周天,她沉溺在修煉的快感中。 封嘉賜捏著蛟珠,目光淡淡。 他似乎并不奇怪顧九命會這樣回答。 起身來到崖邊,他凝望著暗沉的深淵,狂風驟亂,萬千思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