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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胖虎沒坐多一會兒,便要起身離開,溫女士拎起搭在衣架上的羊絨外套,將圍巾圍上,“正好我和你一起走,今晚約了和你媽一起打麻將。” 三人走后,偌大的房子顯得更空蕩了,只有江父時不時吸溜茶水的聲音,沒過多久,他有些耐不住,干脆將面前的棋局一推,背起手出去散步,他應(yīng)該去胖虎家看溫女士搓麻將了。 江燃還躲在廚房洗水果,水龍頭開著,流淌著溫?zé)岬乃?。她手里拿著一顆蘋果,呆愣愣地忘記動作,一直看著窗外出神。 窗外正是江父,他走在松軟的雪地上,步履蹣跚,發(fā)頂斑白,沒有當(dāng)年把她馱在肩上的強壯硬朗,不一會兒,消失在樓與樓的拐角處。 沈過關(guān)掉水龍頭,將她手上的蘋果取下,“外面雪停了,要出去走走嗎?” 江燃怔了怔,才回神,輕輕點頭,“好啊?!?/br> 說著就出去將米黃色的毛呢外套穿上。 沈過拉起她的手,用紙巾擦干,從她的包里翻出護手霜給她細致擦上,“手上帶著水,一會兒出去要皴的。” 他半垂著眸,動作認真仔細,像是在對待什么稀世珍寶,目光柔和,軟的能流出潺潺春水,江燃忽然平靜下來,覺得好像告訴爸爸mama自己結(jié)婚了,也沒什么大不了的。 兩個人手牽著手出門,沈過路過樓下超市的時候,替她買了罐酸奶,放在手心里捂得微微熱,然后插上吸管給她。 江燃嘴里含著糖,依舊是糖紙上印著斗牛的酸奶糖,混著草莓味酸奶,甜蜜的恰到好處。 “去哪兒?”沈過問她,將她被風(fēng)垂在臉頰上的發(fā)絲勾到耳后,指尖溫?zé)帷?/br> “現(xiàn)在學(xué)校高三是不是還沒放假,我想去看看?!苯紦u搖他的手。 還有半個月過年,一中高三學(xué)子還困在教學(xué)樓里奮筆疾書,一個個緊張焦急,同時對自己未來期望。 一中的并沒有太大的變化,學(xué)校一如既往的質(zhì)樸,與隔壁金碧輝煌的職高形成鮮明對比。 cao場中央的柳樹光禿禿地頂著一身積雪。 兩個人牽著手,漫無目的繞著cao場走圈兒,踩在積雪上,發(fā)出咯吱咯吱的聲響。 江燃低著頭,看著積雪沒過鞋尖,鼻尖忽然一酸。 好久好久之前,在這個cao場上,她就蹲在這兒,沈過用外套擋在她的頭上,告訴樓上的教導(dǎo)主任,“平等博愛,求仁愛人?!?/br> 下雨天,她不夠高,傘勾在沈過的發(fā)上,他彎腰將自己背起來,一點雨漬都沾不到她雪白的帆布鞋上。 不遠處的禮堂,少年呼吸熾熱,胸膛起伏,在最后一秒將門推開,逆著光站在門外,將酸甜的奶糖塞在她的口中,說,“有我在,別怕。” 校門口,沈過擋在段星澤面前…… 這片場地,以及這座城市,不知不覺記載著他們共同經(jīng)歷的過去。 積雪會融化,樹葉會更替輪換,但記憶和時光永遠不會消亡。 江燃眼眶熱熱的,將身邊人的手緊緊握住,仰起頭看著他,從她的視線,只能看見沈過棱角分明的下顎,線條流暢的鼻骨。 當(dāng)年那個桀驁的少年,眉宇間終究沉淀出了歲月的穩(wěn)重,成為一個男人。 “沈過,我們回去告訴爸爸mama吧。”她有些哽咽。 沈過側(cè)身低頭,手指撫過她嫣紅的眼尾,微微皺眉,“哭什么?一會兒眼睛該疼了?!彼念^發(fā),“你不怕了?” “不怕。”江燃搖搖頭。 “為什么突然不怕了?” 江燃咬了咬唇,“因為我突然發(fā)現(xiàn),我愛你,比起這一點點害怕要多得多。” 沈過上前一步,將她抱在懷里,將瘦削的下巴墊在她的發(fā)頂,“燃燃,我真的好愛你。” 江燃環(huán)著他勁瘦的腰肢,心里又酸又脹,臉頰蹭了蹭他溫?zé)岬男靥拧?/br> 腳步聲從遠處匆匆響起,高亢又中氣十足的男聲,自帶擴音器一樣,“你們兩個,做什么呢?別跑!” 說著咯吱咯吱作響的腳步聲愈來愈近,伴隨著沉重的喘息聲。 江燃身體一顫,趕忙松開抱著沈過的手,下意識拉著他拼命往校外跑,沈過勾勾唇角,跟著她一起跑起來。 教導(dǎo)主任夾著腋下老舊的公文包,氣喘吁吁看著男女遠去的背影,“誒呦,跑什么?又不是一中學(xué)生了?我還抓你們早戀不成?小混蛋!” 江燃一直跑到校外不遠處的小胡同,方才上氣不接下氣的停下,眼睛濕漉漉的,“教導(dǎo)主任沒追上來吧?” “江燃,我們都領(lǐng)證了,不怕他抓早戀。”沈過低低笑起來,鳳眼彎成了一條縫隙,嫵媚又動人。 江燃后知后覺,一拍腦袋,“好像是形成條件反射了?!币槐唤虒?dǎo)主任逮住就想跑。 沈過上前兩步,將她堵在墻角,“燃燃,你記不記得上一次被主任追趕是什么情景?!?/br> 江燃想了想,略微有點印象,“你最后帶我躲進這個胡同了?!鄙蜻^那天剛從華陽市回來,在校門口接她,和段星游對上了。 “唔,這樣才對。”他單手撐在墻上,低頭吻下,用柔軟的唇瓣研磨著,所有的溫柔繾綣,都包含在這個吻里。 江燃纖長的睫毛顫了顫,抓住他的衣襟,乖順地閉上眼睛,接受他所有的愛意。 天空下起雪來,紛紛揚揚又細細軟軟的澆灌在人的發(fā)上,然后化成一片濕濡的水漬,最后蒸發(fā)殆盡。 寒冷與溫暖糅雜,從來溫暖更勝寒冬。 沈過以為,他這輩子就這樣過去了,一個人來,一個人走。 好在有人不顧疼痛,去剝開他身上的尖刺,讓他也學(xué)會溫暖回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