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轉(zhuǎn)過身繼續(xù)往前走，江燃聽見他小聲嘀咕，“好幾個月之前那對小情侶就是抓不著了，小年輕還挺浪漫，下雨背著走，跑得跟兔子似的?！?/br>
    江燃忽然想到自己那雙白鞋，在夜雨里竟然一點泥漬都沒沾上，那一點點酸澀的堵脹一下子就疏通開了。

    昨晚風(fēng)刮得大，窗子被吹開了，暖氣臨走就關(guān)了，教室里現(xiàn)在冷得像是冰窖。

    桌子上地上落著不少雪花冰晶，段星澤一邊罵著學(xué)校老舊的教學(xué)樓，連窗子都破破爛爛的，一邊把教室里的暖氣打開。

    暖意驅(qū)散了寒冷，雪花化成水漬，最后蒸發(fā)殆盡。

    江燃在門口跺了跺腳，將帽子和圍巾都解下來，露出一張雪□□致的小臉，鼻尖凍得粉紅。

    今天早上出成績，安舒冬也來得早，她就著段星澤的手啃了一口煎餅果子，“加油條了嗎？”

    段星澤把自己另一只凍得冰涼的手塞進她領(lǐng)子里，“加了，加了兩根?！?/br>
    “那我怎么沒啃著？”

    “你再往下啃啃。”段星澤覺得她有點兒傻，沒再和她多說，拿著煎餅果子的手還是放在她面前，方便她一邊啃一邊抄作業(yè)。

    班長沒多一會兒把成績單取回來了。

    期末考試是全市聯(lián)考，所以還會排全市總榜，以往第一都是沈過霸占的，現(xiàn)在名字換成了江燃。

    以往沈過在的時候，他和江燃能分別包攬第一和第二，他現(xiàn)在不在，第二變成了六中的，年部老師看著心里有點兒不順眼，把目光重新放在段星澤身上，覺得他收拾收拾還行，輪番找他談話，問他語文能不能再努努力。

    各科課代表去辦公室把寒假作業(yè)抱回來，一摞一摞高高地堆在講臺上。

    新鮮的紙墨香氣充盈著整個班級，寒假的感覺更進一步。

    作業(yè)不少，還特別的沉，江燃分了兩次才全都搬回家。

    每次她和沈過一起走，沈過都會默默拎起她的書包，走在她身后。

    校門口碰見好久不見的段星游，他一見她 ，就忙得掐滅了煙頭，站直了身子，有些無措的看著她，像是個錯事情的孩子。

    “小同學(xué)，下午好?！?/br>
    “你好啊?！?/br>
    他只要不鬧幺蛾子，江燃還能好好跟他打招呼。

    江燃沒再理他，天氣太冷了，她將雙手藏在袖子里，低著頭自顧自走在前面。

    有了上次的經(jīng)驗教訓(xùn)，他這次沒再強要幫她拎書包，反倒是乖巧的跟在她后面，雙手揣在兜里，過了許久，他才找到一個話題，“沈過怎么不在？”

    “他轉(zhuǎn)學(xué)了。”江燃淡淡道。

    段星游心里一個激靈，有些生氣又有些開心，“他為什么轉(zhuǎn)學(xué)？他轉(zhuǎn)學(xué)了為什么還要撩撥你？”生氣沈過撩完就跑，也高興自己有機會了。

    天氣太冷了，江燃說話聲音也甕聲甕氣的，“你在想什么？為什么生氣？我男朋友轉(zhuǎn)學(xué)和你又多大關(guān)系嗎？”

    “江燃！”段星游突然攔在她面前，叫了她全名，以往他都是小同學(xué)小同學(xué)的叫著。

    “你讓開。”江燃不滿意地繞開他。

    段星游鍥而不舍的又攔住她，目眥欲裂，看起來猙獰極了，“江燃，他是在玩弄你！明知道自己都要轉(zhuǎn)學(xué)了還來招惹你，霸占著你，他根本就不是真心的！”

    江燃終于抬起了頭，直視著段星游，“就算我被玩弄感情了，和你有什么關(guān)系啊？你現(xiàn)在像個貞潔烈婦一樣擋在我面前，我還以為你被他怎么著了呢？”

    段星游氣得渾身發(fā)抖，他對面前這個人打不得罵不得，只能撂狠話，重重地道，“回頭不要跑來找我哭！”

    “才不會哭呢?！苯艰F了心的繞開他，頭也不回。

    年來得很快，商場里滿是采購的人，大街小巷都掛著紅燈籠和喜慶的對聯(lián)，就連街鋪放著的音樂都換成了俗氣的《新年好》，亙古不變的過年主打曲目，雖然老套，卻能調(diào)動氣氛。

    三十早上，江燃換了新衣服，將頭發(fā)用紅色的絲帶扎起來，歡歡喜喜的同溫女士和江父拜年。

    出門遇見了鄰居，互相問候祝福，溫女士順便又和胖虎mama約了晚上的牌局。

    這里沒有大年三十不能拜年的傳統(tǒng)，所以江燃家一整天下來都有些熱鬧。

    門又被敲響，江燃以為是樓里哪戶鄰居，江燃小跑著過去開門，高扎的雙馬尾一跳一跳的，十分可愛活潑。

    江燃看清門外站著的人，一下子愣住了。

    沈過看起來穩(wěn)重得像個大人，收斂了全部鋒芒，磨平了棱角，面上帶著淺淺的笑意，只是眉眼間深深的倦意和臉上瘦削的凹陷藏不住。

    白色高領(lǐng)毛衣，駝色大衣，和他走時候的裝扮有些像，手里提著禮品。

    “傻丫頭，哭什么？”沈過放下東西，貼近了，用指腹給她擦了擦眼淚，語氣溫柔親昵，他的動作禮貌克制，眼神卻guntang，恨不得將她抱在懷里，揉進骨血里。

    “我才沒哭?！苯加檬直衬艘话涯?，她怎么知道自己就哭了？太沒出息了吧！

    她轉(zhuǎn)頭沖屋子里喊，“爸媽！沈過來了！”

    溫女士是第一個跑出來的，拖鞋踩在地板上的聲音噠噠的聲音十分歡快。

    她驚喜極了，趕緊將人拉進來，噓寒問暖，“什么時候回來的？吃過飯了沒有？你叔叔那邊有人陪他過年嗎？”

    沈過一個一個問題的回復(fù)，面上依舊帶著得體的笑意，多一分不多，少一分不少。

    江燃覺得他變了，半年前的他，還是只刺猬，碰見誰扎誰，即便面對她的mama，也有幾分不自然和應(yīng)付了事，現(xiàn)在刺猬的刺悉數(shù)收了回去，她說不出這種變化好還是不好。

    江父端著茶水從書房里出來，幾個人圍在一起說了會兒話，沈過暗暗看了江燃一眼。

    江燃讀懂了沈過眼底傳達的意思，略微一思索，將手里的瓜子放進果籃里，拍拍手，“mama，舒冬和段星澤他們今天約了我去廣場玩，時間快到了，我現(xiàn)在就去啦！”

    “哦哦，去吧，小過要不要和他們一起去，今天三十，外面商場上午還開著門，還挺熱鬧，一起走走吧。”不待沈過說話，溫女士便勸他。

    沈過點點頭，披上衣服，和兩個長輩告辭，“那我和江燃一起出去?！?/br>
    作者有話要說：　　這個場景像是，過年女婿上門……

    第53章

    大年三十, 安舒冬窩在家里烤暖氣還來不及, 怎么會約江燃出去玩？

    江燃很少在父母面前撒謊, 沈過握住她的手，發(fā)現(xiàn)她指尖冰涼, 還有些發(fā)抖，他順勢將她的手包在自己掌心，“暖一些沒有？”

    江燃紅著臉點點頭，“你怎么回來了？”

    “每天都要和你說一遍的話：我想你了。”

    沈過說得一本正經(jīng)，江燃的臉變得更紅，燙的她渾身發(fā)熱，都不覺得天氣寒冷了。

    “你能在這里待多久？”江燃問他。

    沈過悄無聲息的轉(zhuǎn)移了話題，“你想去哪兒坐坐？聽說今天市中心廣場那邊十分熱鬧, 你要去看看嗎？”

    他的假期只有一天，所以今晚就要走。

    江燃沒多想，就這么被他糊弄過去了, “好呀, mama說今天商場搞活動, 江邊還有放煙花的?！?/br>
    每年市政府都會在江邊和市中心的廣場舉辦活動, 雖然盛大，但年年都有就不稀奇了，江燃往年也不會去看, 但是和喜歡的人在一起，就是那樣干枯坐著也覺得很有意思。

    兩個人牽著手，沈過轉(zhuǎn)過身, 又給她理了理衣服，將她裹得更嚴實些，天空開始飄落清雪，洋洋灑灑像是細鹽。

    天氣不太冷，車上的司機搓了搓手，笑著和他們兩個說了句過年好，單田芳說書聲抑揚頓挫，富有老城區(qū)的情調(diào)。

    講得不知道是哪一出，書中的男主人公救下了一對可憐的母女，女兒要以身相許。

    沈過忽然笑了，搖搖她的手，“有些傳統(tǒng)美德現(xiàn)在看起來也挺好的?！?/br>
    “迂腐?！苯甲旖俏⑽⑸下N，別過頭說了句。

    兩個一起笑起來。

    開車的大叔沉浸在抑揚頓挫的說書聲里，不知道兩個人笑什么，只訕訕的也跟著裂開嘴角，感嘆了句，“還是年輕人好啊！”

    今天大年三十，車開近市中心的時候難免擁堵，許久都不見一次動彈，大叔將粗糙的手搭在方向盤上，哼起了小曲兒，倒也不著急，轉(zhuǎn)頭看向兩個人，“到這兒就堵上了，一會兒找個好下車的地方把你們兩個放下來，走著也比坐車快咧。”

    車里開了暖氣，但是長時間不動，江燃的手腳不免僵硬，她搓了搓手說好。

    沈過將她的手放在自己的手心里捂著，性別差異，沈過的體溫要明顯比江燃高些，江燃舒服地瞇起眼睛，朝著他身邊靠了靠。

    通過后視鏡看見這一幕，大叔嘿嘿笑了兩聲，沒多說什么。

    兩個人在江邊的橋上被放下來，司機叔叔好心的少收了他們錢，沈過握著找零的三十塊錢，搖了搖，“吃糖嗎？去給你買?！?/br>
    江燃從口袋里翻出一顆糖，剝開透明的包裝袋，踮起腳塞進沈過嘴里，“我這里有呀?！?/br>
    沈過勾起唇角笑了笑，低頭在她唇上輕輕吻了一下，酸甜的奶糖香彌漫在空氣里。

    “有什么想要的嗎？”沈過摸了摸她扎好的馬尾，帶著不易察覺的隱忍和克制，想要什么都可以買給你。

    江燃沒有察覺，倒是笑嘻嘻的抬頭看著他，眼睛亮晶晶的閃著光，“什么都可以嗎？”

    “可以?！鄙蜻^回答的一點兒遲疑都沒有。

    “那我們?nèi)コ燥埌?，你早上不是還沒有吃飯嘛?！苯夹⌒拿纤哪?，忽然嘆氣，“你瘦了好多?！?/br>
    他本來就瘦瘦高高的，現(xiàn)在好像就剩一把骨頭架子，臉上的rou都凹陷下去了，身上一摸也全都是骨頭。身后襯著張燈結(jié)彩的橋，依舊歡快的行人，在這樣歡快的節(jié)日氛圍之中，有種詭異凄涼之感。

    沈過眼尾染上一點動人的胭脂紅色，水汽朦朧，他的喉結(jié)動了動，好久都說不出話來。

    江燃忽然被他抱住，力氣大的像是要將她鑲嵌到身體里去，她將自己的下巴墊在他肩頭，溫柔地摩挲了摩挲，拍拍他的后背。

    “沈過，你硌著我了。”

    江燃喜歡吃辣的，但顧及到沈過的胃不好，兩個人去了一家地方特色的私房菜館。私房菜館已經(jīng)傳承好幾代，在常偃市頗有知名度，甚至外地來的游客都會特意過來打卡。

    環(huán)境優(yōu)美，菜品可口，知名度廣，當(dāng)然價格也格外美麗，一碗平凡的雞蛋羹能賣到五十人民幣一碗。

    江燃有點兒不確定，“真的要來這里嗎？”她平常雖然不缺錢，花錢也不節(jié)儉，但和同學(xué)吃飯也很少來這種地方。

    “你不是說讓我吃飯嗎？”沈過揉了揉她的頭發(fā)，揚起下巴，有些桀驁，“燃燃，這好像是我們兩個第一次正正經(jīng)經(jīng)的約會，你不能一點兒表現(xiàn)機會都不給我！”

    “那我們一會兒平攤吧?！苯枷肓讼?，這么多錢，沈過一個人掏也太多了。

    沈過輕笑出聲，小姑娘真是傻得可愛，在她腦門上彈了一下，“我是個男人，怎么能被自己的女人養(yǎng)著？江燃，你也太看不起我了吧?！?/br>
    “什么什么……”江燃捂著額頭，臉蛋通紅，他說話怎么這么討厭。

    沈過像是沒拿錢當(dāng)錢，一口氣指了一排菜單，江燃看著都替他的錢包感到心疼，但是也不好在人前反駁他。

    菜量不大，以精致為主 ，沈過飯量還和以前一樣大的出奇，倒是沒浪費，這讓江燃心下稍平。

    結(jié)賬時候的賬單被沈過直接放進口袋里，沒拿給她看，怕小姑娘又要替他心疼。

    兩個人手牽手，慢慢散步到廣場上，帶著大熊頭套的人手里握著一堆氫氣球，他沖著兩個人搖搖手，頭套上大熊的表情憨憨的，又親切，分給了江燃一支淺藍色的氣球。

    沈過替她綁在雪白纖細的手腕上，他下意識摸了摸口袋里的首飾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