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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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點也不喜歡客服這份工作,但還是忍著耐著去客服部煎熬過了三個月,終于贏了和我的打賭。這是她好不容易為她自己爭取到的心愿機會??傻搅俗詈箨P(guān)頭,她卻把它心甘情愿地用在了你身上。在你被通知開除的前一天晚上,她跑來書房跟我說,她確定她的心愿是,要保住你,令你不被解雇?!?/br> 孟星哲聽得心頭大動。原來在她面目一新風(fēng)采卓然地走進(jìn)李旺力辦公室、果決氣派地保下他那一瞬的背后,是她把那么重要的、她為之付出許多辛苦和忍耐才換得的心愿機會,給了他用。 ……他卻好不珍惜地一把推開她,還附贈了許多傷她心的話。 孟星哲想狠狠抽自己大嘴巴。 “還有,她跟我提起你這個人時,就滿嘴都是夸。有人告訴她說你是個小間諜,她不親眼看到都不肯信。你說這些是不是喜歡?或者是我老了,你們現(xiàn)在的年輕人之間,管這個叫結(jié)拜情?” “……”孟星哲幾乎想擦汗了。這一位還真是成了精,什么都知道。 但聽著姚秉坤說的這些話,孟星哲一顆心都軟成了水。他沒敢奢想過,原來那小姑娘會那么喜歡他。轉(zhuǎn)瞬他又心疼得發(fā)梗。他傷害了那么喜歡他的小姑娘。 他看著姚秉坤把煙熄了,然后又看向他。 “好,我回答了你的問題?,F(xiàn)在,還是由你來說說pua的事吧。” 孟星哲立刻正了神色,肅然作答:“我沒有pua她。董事長,不瞞您,說起喜歡,我堅信我能做到,我喜歡她總比她喜歡我更多一點!所以,”他連聲音也鄭重起來,“如果我傷到她了,我自己傷得就一定更重。” 別人是傷敵一千,自損八百。他是傷她一千,自損十萬八。 “我之前是對她說了點狠話。但那些話與其是說給她的,不如說是說給我自己的,我那時候以為她有男朋友,我不想做第三者,才說了點狠話讓自己死心?!?/br> 孟星哲頓了頓,問姚秉坤:“您還記得嗎,上回我們在這見面,您還說想介紹小女兒給我,我當(dāng)時還跟您說,不了,我有喜歡的女孩,但她有男朋友,您當(dāng)時還夸我不做小三有原則來著。” 可誰能想到,他們說的是一個人呢?! 現(xiàn)在他真想不要臉了,就跪下問問,爸爸您當(dāng)時說的話還做數(shù)嗎? “所以我真的不是故意要傷她,是她這小壞蛋騙我說她有男朋友!如果沒有這個前提,我們之間就不會生出那么多誤會和枝節(jié)。您說,這也不能全都怪我的,對嗎?” 孟星哲眼巴巴地看著姚秉坤。 姚秉坤迎著他的目光,臉上忍不住浮起淺淺笑痕。他覺得自己像夾在兩個小朋友的是非中,非得給他們拉架做評判。 “她騙你她有男朋友?這孩子,鬧的又哪一出?!鳖D了頓,他對孟星哲一點頭,“那這一點,是她不對。” 孟星哲像秋后問斬的犯人得到了赦免令一樣,長長地吁了口氣。 他心臟剛才都要跳出來了。他一世逼王從來也沒像現(xiàn)在這樣過,逼格都要掉地上埋泥里去了,他卑微得簡直像個小螞蟻。 他想不行,不能用這個比喻。畢竟他害怕那玩意。 “看起來,你倒是真的很在意姚佳。”姚秉坤聲音里隱隱透著一絲欣慰一般。 “我一直擔(dān)心她性子叛逆,愛跟人頂著來,不知道得什么樣的好脾氣能受得了她?!?/br> 孟星哲一聽這話,立刻開始維護:“姚佳她其實也不是真的叛逆?!彼肫鹜k娔峭硇」媚锔秸Z傾訴的那些話,整顆心都軟得稀爛,“姚總,其實之前姚佳跟我講過她家里的事情。說真的,您是不是從小對她管教得過分嚴(yán)厲了?” 姚秉坤聞聲說:“她從小叛逆,所以我對她管教得是比較嚴(yán)厲。” 孟星哲說:“但她說,她之所以叛逆,是因為她父親總拿她和她jiejie作比較,總是對她進(jìn)行打壓式教育,不怎么鼓勵、全靠刺激。” 姚秉坤聞聲一怔,半晌才說:“我以為她這孩子叛逆,靠鼓勵是教不好的,才會總是批評她、讓她學(xué)學(xué)她jiejie。” “您看,這是個惡性循環(huán),你覺得她叛逆,所以總是批評她,她因為得不到鼓勵,永遠(yuǎn)只有批評和與jiejie作比較,所以愈發(fā)叛逆。” 孟星哲看到姚秉坤眉心皺了起來,臉上的表情里也不掩一絲震驚,一絲原來自己不會做父親的震驚。 這長者是位合格的企業(yè)家,但卻不算是一位合格的父親。 “她還跟你說什么了?”姚秉坤幾乎有些迫切地問孟星哲。 “……她說過您脾氣不太好。但我覺得……也還行?” 姚秉坤怔了會,嘆口氣。 “我剛剛回想了一下,我似乎真的對所有人都會平心靜氣地交流,卻總是對她發(fā)火、訓(xùn)她,因為覺得她不聽話不懂事,太叛逆?!彼曇粽Z氣里隱著悔意,“是我做得不好。除了這些,還有其他的嗎?”他繼續(xù)追問。 “還有么,這個她沒有直接說,但我聽得出,她希望多得到您的鼓勵,和不被拿去跟她jiejie作比較?!泵闲钦苷f。 姚秉坤轉(zhuǎn)頭看著遠(yuǎn)方,他手里捏著打火機,拇指在打火機上無意識地搓動。 半晌后他聲音渾厚又幽沉地響起。 “謝謝你告訴我這些?!彼袷菍γ闲钦苷f,又像是對他自己說,“這兩點,的確是我做得不好。今后我努力學(xué)著做一個好父親?!?/br> 孟星哲聽著這話,幾乎有一點感動。他想要是姚小佳現(xiàn)在在這里,說不定會哭吧。 這一瞬他忽然明白過來,姚佳說的她從來只為一個男人哭,那個男人指的是誰了! 他兀自激動著——原來能讓她哭的人除了她爹就是他自己——忽然他就聽到姚秉坤又出了聲。 “不過,”姚秉坤只用兩個暗示著轉(zhuǎn)折的字,就又把孟星哲已經(jīng)喘勻了的氣又給吊了起來,“說回到你和我女兒的問題。姚佳她現(xiàn)在主要怪你的,應(yīng)該是你到底為什么隱瞞身份來臥底的事情?!?/br> 孟星哲真急了。 “董事長,姚總,”他差點叫聲爸爸,“說真的,我到現(xiàn)在,連我自己都變得有點不明白,我到底來坤羽干嘛的?我這個人,毛病不少,但道德底線不低,我不可能真的偷盜什么關(guān)鍵技術(shù)和重要信息??涩F(xiàn)在想想,除了關(guān)鍵技術(shù)和重要信息,那些其他信息,其實通過別的渠道我一樣可以獲得,所以我到底為什么會頂著個商業(yè)間諜的嫌疑來這里臥底?” 孟星哲是真的把自己都說懵了。 “我這是,來這虛度了三個月光陰嗎?”他眼神里都帶上了點迷茫,問向姚秉坤。 “似乎,也不能這么講?!币Ρこ烈鳎澳阍诶び疬@三個月,是有改變有成長的,對嗎?”他幫迷茫的孩子找答案。 “是,”孟星哲認(rèn)真想了下,“您說得對,我真的變了很多。以前我是個徹底的利己主義者,但我現(xiàn)在又漸漸找回了幫人的能力;以前我講究品質(zhì)講究逼格,但我現(xiàn)在打地鋪都能睡了;以前我連瓶子倒了都不扶,還會踢遠(yuǎn)點別礙眼,但現(xiàn)在您知道嗎,我一口氣洗幾十個碗不費勁兒!以前我……” 他細(xì)數(shù)起來,他看到姚秉坤在他的細(xì)數(shù)中,臉上笑痕在漸漸變得清晰。 等他一一細(xì)數(shù)完,姚秉坤點點頭,對他說:“確實改變了不少,那你的確不算白來。” 孟星哲怔了怔。 “您不怪我?” “怪你干什么?”姚秉坤聲音厚重,“現(xiàn)在這種競爭社會,誰的對家公司里還沒有個把自己人。疆逢電器、合意網(wǎng),在我這都有人。防不住機密首先是自己沒本事,沒防到位。” 孟星哲又一怔。他想跟姚秉坤聊天還真是長見識。 他忽然問:“那您呢?您在競爭的對家,也放了人嗎?” 姚秉坤看他,反問一聲:“你覺得呢?”頓了頓,他說,“你覺得有就有,你覺得沒有就沒有?!?/br> 孟星哲覺得面前長者高深莫測。 “我覺得您沒有。”他看著姚秉坤,認(rèn)真說,“我覺得您不是愛用那種手段的人?!?/br> 姚秉坤這次真的笑起來,明明確確的笑容,不是那些淺淡的笑痕。 “嗯,我沒有?!彼c點頭說,“我喜歡明刀明槍的做事?!?/br> 孟星哲覺得這一刻,自己是發(fā)自真心地在佩服這位長者,他是磊落又有胸懷的企業(yè)家。 “不管怎么說,”孟星哲誠心誠意對姚秉坤說,“這整件事都挺荒唐的,都是我的錯,您想怎么罰我我都認(rèn)!您有什么要求盡管提,只要能把我這錯給抵消了就行!” 姚秉坤問他:“什么要求都行嗎?” 孟星哲點頭:“都行?!?/br> 他想像姚秉坤這么正直的人,總不會提什么離譜的要求,答應(yīng)下來,求個原諒準(zhǔn)沒錯。 “好?!币Ρふf,“我暫時想不到什么事,這個提要求的機會我保留。你的事今天在我這里就算過去了?!?/br> 孟星哲連忙得寸進(jìn)尺地請求:“那您幫我也跟姚佳解釋一下,行嗎?”他覺得“行嗎”倆字把他掉價成了一個可憐鬼。 姚秉坤看著他,義正辭嚴(yán):“你們年輕人之間的事,由你們自己解決?!?/br> “……”孟星哲莫名覺得有點憋屈和噎得慌。 他忽然看到姚秉坤對他極淡一笑:“你當(dāng)初怎么拒絕我小女兒的,我可還記著的?!?/br> “…………”孟星哲想,原來他不肯幫自己說情,是因為這個嗎? “董事長,我當(dāng)時并不知道我們倆說的其實是同一個人,如果知道給我上大刑我都不拒絕!”他不遮不掩,徹徹底底地放下面子真誠祈求,“所以您就幫我和姚佳解釋……” 他話還沒完,就被姚秉坤擺手截停:“接下來,我得學(xué)著怎么做一個好爸爸,爭取給我小女兒一個新印象。我自顧不暇,顧不上給你,所以你們年輕人的事,還是你們自己去解決吧?!?/br> 孟星哲叫苦:“她拉黑了我所有聯(lián)系方式,我根本聯(lián)系不上她!” “那就是你自己要解決的事了?!?/br> 姚秉坤說完,起了身,收了自己的墊子,還用眼神問孟星哲:你還在這待著嗎?不待墊子是不是該還我了? 孟星哲:“……” 他起身把墊子還給姚秉坤,姚秉坤捏著兩個墊子的角,說走就走,不留下也不帶走一絲塵埃。 孟星哲想一頭磕昏在古樹上。 他這趟來,說白來也不白來,畢竟得到了姚秉坤的諒解??烧f不白來——他現(xiàn)在別說能見到姚佳,他連想辦法聽聽她的聲音都做不到。 他又扯松了領(lǐng)帶,煩躁地想,要得到她原諒,總得先想辦法聯(lián)系得上她才行。 ****** 姚秉坤上樓之后,直接到了姚佳辦公室。 姚佳正在辦公桌前發(fā)了狠地看著公司近三年的財務(wù)情況和其他資料。 見到老父親進(jìn)來,她起身打算讓座,老父親卻謙虛地坐在了她辦公桌對面客座椅子里。 他對她向下壓壓掌心:“坐?!比缓蟾嬖V她,“我剛剛見了孟星哲。” 姚佳聽到這名字先是一怒,又一愕:“您和他還認(rèn)識?” 姚秉坤嘴角浮起淡淡笑痕:“是個比較意外的際遇?!鳖D了下,他說,“這個稍后說。他今天來找我,是跟我解釋了一些事情。我覺得你有必要聽一聽。” 他把剛剛在樓下古樹背后,孟星哲對他的解釋復(fù)述給小女兒聽。怕簡明扼要的總結(jié)會損了孟星哲想要道歉的原汁原味,他特意復(fù)述得詳細(xì)一些。 姚佳愕愕地聽著姚秉坤的話。她老父親轉(zhuǎn)述別人的話從來沒這么詳盡過,也不知道孟星哲給她爹灌了什么迷魂湯。 她憤憤地想,他灌了她還不夠,現(xiàn)在連她爹也要灌,簡直過分! 聽完老父親的復(fù)述,她居然又聽到老父親的額外點評:“孟星哲說,他之所以會對你說狠話,是因為你先騙他你有了男朋友,他怕自己忍不住會成為你和你男朋友之間的插足者,才會說狠話想干脆斷絕了你們之間的聯(lián)系。小佳,你怎么能騙人呢?” “……” 姚佳垂下頭。她到底因為什么騙他來著?好像是他笑話她是個母胎單身,她一來勁就…… “孟星哲說,想跟你當(dāng)面解釋,求你原諒,但他聯(lián)系不上你?!?/br> 姚佳抬頭看向老父親。她想這位威儀的董事長今天怎么像個熱心的居委會老大爺。 “他說了那么多狠話,我才不要立刻就給他聯(lián)系上!”姚佳看著姚秉坤,憤憤地說。 她自己都沒察覺,她的樣子像個在外面受到氣的小姑娘,回到家里父母面前,委屈巴巴的撒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