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我說完，”方亞舟繼續(xù)道，“這種方法是對腦部的極端刺激，具有極高的危險性，現(xiàn)在……御井堂已經(jīng)不在了你也要試嗎？”

    那是明知無法改變的未來，所帶來的痛苦可能會比忘記越發(fā)痛苦百倍千倍。

    鄒浪想了想道：“我想試一試?！?/br>
    “甚至你可能因此死亡，你也要試嗎？”方亞舟又問。

    腦部的試驗與其他的試驗不同，危險性更大，不確定性也更大。

    鄒浪表情認真地點了點頭。

    方亞舟這才站起身道：“你愿意回去等我也好，愿意在這里等我也好，今天上午十點，我?guī)闳サ谌芯吭骸５乾F(xiàn)在，我要睡覺?！闭f完話，他走進里屋的臨時休息室。隨后他想起什么又轉(zhuǎn)頭對鄒浪道，“我建議你還是找護士，給你拿套干的病號服換了。我不在乎你生病，只是如果你發(fā)燒，明天的試驗就會被取消?！?/br>
    早晨九點半，方亞舟準(zhǔn)時醒來，他整了整衣服爬起來，短暫的睡眠就已經(jīng)完全補充了他的體力。

    鄒浪顯然是沒有睡，一雙眼睛熬得紅紅的，他也沒有吃飯，仿佛成為了一具行尸走rou，只剩一具尚在人間的軀殼。

    方亞舟帶著他上了直升飛機，飛機并沒有飛多久，大約半個小時左右，就降落在一片巨大的平臺上。他們兩人經(jīng)過了重重審核與檢查，穿過了長長的水上走廊，進入了第三研究院。

    鄒浪一步一步走著，醫(yī)院里的病號服短缺，護士給他找了一套稍微大的，穿在身上有點不合身，他整個人跟在方亞舟的身后，就像是夢游一般。

    這里與第二研究院的風(fēng)格完全不同，第三研究院更加地明亮，開闊，太陽能板匯聚起來的光照把一切照射得明如白晝。

    如果說第二研究院像是一座在山中的堡壘，那么這第三研究院，就像是一個未來的水中世界。

    這還是鄒浪第一次見到研究院的工作狀態(tài)。到處都是穿著白色研究員制服的人在走廊里忙碌地來回穿梭。

    方亞舟一邊走著，一邊給鄒浪解釋道：“最近國際上有一篇關(guān)于變異喪尸腦部再生原理分析的文章很有意思，我覺得可以用在實踐之中，具體的方法是，用細胞之間的關(guān)聯(lián)性記憶刺激神經(jīng)元從造，促使殘缺的腦部組織再生?！?/br>
    方亞舟說著話，看向鄒浪，見他一副茫然地樣子，只能換了個淺顯一點的解釋：“好比說，一個班級里有三十位同學(xué)，其中有五位因故缺席，你會用什么方法，得知這五個孩子的資料？”

    “去問他們的其他同學(xué)？“鄒浪想了想猜道。

    方亞舟點頭：“這時候，你不需要到處去找回這五個孩子，只需要問問其他的同學(xué)，這五個人叫什么，是高矮胖瘦，長什么樣，大家都記得他們的什么事，說過什么話，慢慢地你就可以把那五個人虛擬出來，整個班級就會完整?！?/br>
    “如果這個教室就是你的大腦，神經(jīng)元就是那些同學(xué)，現(xiàn)在就讓我們把你丟失的神經(jīng)元描繪出來，勾勒出你的記憶?！狈絹喼壅f著話，推開了一間實驗室的門。

    那是一間幾乎空著的屋子，只在正中央有幾臺設(shè)備。

    最正中是一張手術(shù)床，上方懸掛著一個怪異的儀器，在旁邊有一個類似茶幾的小桌，堆放著一些針頭和試驗器具。再旁邊，就是一些常規(guī)的心律血壓檢測儀器。

    在這間屋子外，連通有一間觀察室。

    “現(xiàn)在，先給我簽個字吧。”方亞舟把助手遞過來的紙筆塞給鄒浪。

    那是一張自愿參加試驗的情況說明，鄒浪看也沒看，就在下方簽上了鄒浪二字，遞還給了方亞舟。

    “好吧，那我們開始。”

    方亞舟讓鄒浪躺在躺椅上，先給他注射了一些藥劑，然后開始給他的頭部鏈接上方那個怪異的機器。

    鄒浪睜著眼睛，看著頭頂不停閃亮的燈光。不知從什么時候開始，他有些沉沉欲睡。

    方亞舟的聲音從遠遠傳來，“睡吧，不用掙扎，希望你醒來時，能夠想起一切?！?/br>
    不知過了多久，鄒浪忽然睜開了雙眼，那是一座銀行，地面上滿是狼藉，銀行的防護網(wǎng)忽然被人拉開，照進來的光亮晃了他的眼，然后鄒浪看清，那個人是御井堂。

    他就那么冷冷地站在那里，一張清秀的臉表情冷若冰霜，然后他伸出手指對他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你太吵了?！?/br>
    鄒浪想要和他說話，可是他發(fā)現(xiàn)自己只是一個旁觀者，他除了站在一旁看著，什么也做不了。

    場景像是萬花筒般，被人輕輕一轉(zhuǎn)，一切就變了。

    周圍變成了一間旅館，御井堂冷笑著對他說：“鄒公子的愛情真是廉價，能夠?qū)σ粋€只見了兩天的人這么掏心掏肺，我這種薄情寡義的人可是做不到。”

    又像是走馬燈一般，場景到了K師，他看到御井堂看了看表說：“250號學(xué)員，你現(xiàn)在已經(jīng)比其他人晚了兩分鐘，我期待你的表現(xiàn)。希望你今天不會被淘汰?！?/br>
    在一座舊倉庫里，他看到御井堂表情凝重地把一枚子彈遞到他手里，“鄒浪，我和何也去引怪物，你來射擊。”

    遍地血跡的修車廠中，他看到御井堂紅著眼睛對他說：“好，如果你變異了，我會把你親手殺了！”

    一幕一幕不停地在他的眼前出現(xiàn)，那是他曾經(jīng)丟失的記憶。

    他看到他們在喪尸蜈蚣的血雨中緊緊相擁，在幽暗的停車場并肩作戰(zhàn)，在旅館抵死纏綿，在巨大的共生體體內(nèi)十指相握。

    他聽著御井堂一次一次叫他的名字，鄒浪，鄒浪，鄒浪，鄒浪……

    冰冷的，氣憤的，驚恐的，飽含著愛意的。

    這些經(jīng)歷那樣的陌生，卻又那樣的熟悉。躺在實驗床上的鄒浪忍不住眉頭緊鎖。

    所有的記憶像是漂浮在空中的碎片，他就在這些記憶里不停地穿梭，像是一個旁觀者般，看著御井堂和他的過往……

    .

    “方亞舟！”此時的觀察室中，另一側(cè)的門忽地被踹開。

    鄒放一臉怒容地直闖了進來，“我就知道鄒浪會在你這里！你真是胡鬧！他是鑰匙！”

    在今早沈凌月告訴鄒放鄒浪不見了以后，鄒放終于找到了這里。

    方亞舟輕輕拖了一下眼鏡，聲音不帶任何感情和溫度，“病毒抗體已經(jīng)提煉出來，并且獲得了初步的試驗成功……”

    他這話的潛臺詞像是在說就算現(xiàn)在鄒浪死了也不會延遲疫苗研究的進度。

    鄒放怒道：“這不是你拿他冒險的理由！”

    “是他自愿的?！狈絹喼圻f上了鄒浪簽字的試驗情況說明書。

    鄒放幾下就把那張紙撕成了碎片。

    方亞舟有些惋惜地看了看一地的碎紙，“你撕的是復(fù)印件?！?/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