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節(jié)
他現(xiàn)在跟她告白讓她嫁給他還來得及么? 景雖苦惱地抓了抓頭發(fā),盯著熟睡的她,張了張嘴,用口型練習道:“衛(wèi)茗,嫁給我吧?!?/br> 不行,聽著就好像是他僅僅為了自己的行為負責而做的不得已的承諾,而非他一直以來的愿望。 那要不……“衛(wèi)茗,發(fā)生了這種事,你只能嫁給我了?!?/br> 不行,怎么聽都像是他強迫她一樣…… 再不然……“衛(wèi)茗,你不用為了昨晚的事留在宮里,我沒有要用身體留下你的你意思……” 不對!這種話是自尋死路!說出來衛(wèi)茗必走無疑好么! 歸根究底,這種時候提出成親的事,怎么說怎么不對! 他一邊懊惱自己不考慮后果把她給吃了,一邊……卻又慶幸,自己邁出了這一步,讓兩個人的關系更加密切。 如果昨夜重來一次,他即便知道后果,也還是會做同樣的事吧? 但事到如今,考慮怎么面對她才是最關鍵的事! 結果,思來想去,關信急切的敲門聲將他從糾結中拉了出來。 關信敲得很急,大清早的擾人清夢定是有要緊之事。 景雖下意識地別過眼望向身側的衛(wèi)茗,目光恰好迎上她睜眼的一瞬,兩人雙雙對視之后,仿佛火花“啪啦”迸濺飛快地閃開,彼此都不知如何正常的面對對方。 然而那頭關信等不及了,說了句“恕小的僭越”之后“啪——”地推門沖進來,待望見床上的旖旎后,臉上的急色一僵,愣在原地竟忘了行禮。 “何事?”景雖急起身,掩住身后的衛(wèi)茗,棉被隨著他的動作下滑,露出他赤/裸的上身。 饒是如此,關信卻還是瞟到了床里側僅露出粉肩的衛(wèi)茗,慌張地挪開目光,哭喪著臉默念“我沒看到我沒看到”退到門后,隨即沉聲道:“陛下病情告急,請殿下速去!” 景雖神情一凝,心頭升起一股不祥的預感。 ☆、第六十四章 (六十四)陷害與陪葬 那一日,安帝病情反反復復地惡化,終于在次日凌晨時分闔上了雙眼。 據(jù)說安帝走得十分安詳。 景雖一直陪在其身邊,直到最后。 清晨,當?shù)谝豢|陽光照向大地時,新的朝代便來臨了。 緊接著,守靈,哭喪,由大臣宣布即位,就等安帝下葬后便可舉行登基儀式,一切是那樣的順理成章。 景雖卻在這時請出了安帝的遺旨——賜死貴妃葉氏。 遺旨上明確指出葉貴妃多年來作惡多端,嫁禍陷害,使得宮中子嗣不豐,實乃耽誤皇室千秋大業(yè)的大罪,只是安帝念及夫妻一場,僅在過世后才來追究。 但眼觀大局,明眼人都心知肚明,這不過是安帝一步棋罷了。 若要處決葉貴妃,依著她所行的惡,多的是機會,偏偏卡在此時,無非是想讓景雖的即位更加順利罷了。早一步,會給葉家喘息的機會;晚一步,難保葉貴妃不會發(fā)動葉家的勢力擁自己的兒子景然登基。 這道旨意,若出自景雖之手,只會達到反效果。若以遺旨的形勢出現(xiàn),反而讓人無法在道義上反駁。 安帝把責任都攬到了自己的身上,只為確保兒子景雖的路更好走罷了。 衛(wèi)茗安靜地聽著朝堂中不斷傳來的消息,沒有同情,亦沒有為品瑤報仇的快感。 她知道,接下來她的路會很難走。 她已如當年所打算的那般,看他長大,蟒袍加身,君臨天下。然后呢……? 景雖若立她,無異于逆水行舟。即位之初,人心不穩(wěn),只怕皇后一事會成為關鍵。安帝雖將江山留給他,但在沒有勢力的情況下,一個擁有強悍母家的皇后將會是多么重要的存在。 想到這里,她垂下了眸子。 就在這時,璃茉端著湯藥進來,嫣然一笑道:“衛(wèi)大人,該喝藥啦?!?/br> 衛(wèi)茗捏住鼻子遠目,“不喝……”就算不看她也知道是些補氣養(yǎng)血的湯藥,從那一夜起她已經(jīng)足足喝了快七天了。 景雖的心思她大致猜到,無非是想讓她養(yǎng)好身子早日懷上子嗣,這樣他的爭取便能更有說服力。 只是這樣一來,她和那個未出世的孩子,終歸有些名不正言不順。 “可是殿下吩咐了……”璃茉一如既往面露難色,“今兒個是先帝下葬的日子,殿下悲痛之余若再得知衛(wèi)大人未喝藥……” “停……我喝!”不就是喝個湯藥么!搞得像多大件事似的! 看著她咕嚕咕嚕灌下去,璃茉心滿意足地收走了碗,剛剛走出房門沒幾步,便迎上了令侍柳妝,趕緊行禮。 “這么快就喝了?”柳妝瞥了眼空碗,漫不經(jīng)心道。 “嗯、嗯……”璃茉琢磨不透她的心思,“多謝柳姑娘的指點?!比魶]有在來時的路上遇到柳妝替她出招想說辭,她鐵定奈何不了不喝藥的衛(wèi)茗。 “行,去忙吧?!绷鴬y轉身,紅唇勾起一絲弧度。 同時,跪在靈前的景雖心頭猛地一抽,恍惚間抬頭,只見漫天的錢紙飛舞,如雪花般漫了一地。 是因為舍不得父親才會心痛么? 他抬手按上心口,隱隱約約感覺到不安。 起靈,送靈……直到封陵石落下,他全程目不轉睛地守著,心中的不安卻一點一點越來越深。 待到儀式完畢,段璇璇終于可以擠開大臣奔到他身邊時,他心頭的不安才被落實。 ——“殿下不好了!茗jiejie不見了!” 景雖猛地起身,慌亂質問道:“怎么會不見?” 段璇璇心急欲哭,拼命地搖頭:“奴婢不知道,最后見到茗jiejie的是送湯藥的璃茉。等奴婢去尋茗jiejie時,她已經(jīng)不在屋里了?!?/br> 景雖趕緊邁開步子往宮里趕,“其他地方找過了么?” “找過了!”段璇璇跌跌撞撞跟上他的步子,“東宮守門的侍衛(wèi)說并未見茗jiejie出去過。可是大活人怎會在宮里面憑空消失呢……” 是的,大活人不會消失,可任景雖挖地三尺,也未能將她翻出來也是事實。 直到夜幕降臨,衛(wèi)茗仍舊沒有現(xiàn)身,景雖心中的愁云越來越重。 就在眾人一籌莫展之時,一個小太監(jiān)“噗通——”跪倒在地,唯唯諾諾道:“小的……看見了?!?/br> “你看見什么了?”關信冷哼。 “小的看見……見柳令侍大人將衛(wèi)大人抬進了箱子里……”小太監(jiān)說著,不住地磕頭顫抖,“小的本想盡快告知殿下,可是殿下一直在皇陵……” 景雖拍桌起身,急問:“然后呢?箱子去了哪里?” “小的不知……”小太監(jiān)諾諾道,“小的只看見柳令侍遣人將它搬出去了……”近日因為景雖即將登基入住帝寢,遷宮的當頭來往之人繁雜,更別提這宮里搬出去的物事。 事不宜遲,景雖連忙喚來柳妝當面對質。 沒想到柳妝進屋后,了然一笑,未等他開口便道:“恐怕只有這種時候,殿下才會主動傳喚奴婢吧?” 聽她一副默認的語氣,景雖也懶得跟她周旋,直接問道:“你把箱子搬去了哪里?” 柳妝眼波流轉,笑而不語。 沉默只維持了片刻,當時幫她搬箱子的侍衛(wèi)很快在小太監(jiān)的指示下被找到。侍衛(wèi)毫不知情,一頭霧水如實報告:“屬下應柳令侍的吩咐,將箱子送去了給先帝陪葬的物品中?!?/br> 景雖一個踉蹌,手掌緊緊捉住桌角,穩(wěn)住身形啞聲質問:“然后呢?” 侍衛(wèi)茫然地眨了眨眼,回憶了片刻,“然后那口箱子就隨其他物事一起入了先帝的皇陵……” “你下去吧……”桌角發(fā)出“卡擦”地斷裂聲,侍衛(wèi)心道不好,趕緊退下。景雖心亂如麻,咬牙看向柳妝:“這就是你的目的嗎?!為你的舊主報仇?呵,我從不知你是如此忠心?!?/br> “誠如殿下所知,奴婢的確沒那么忠心,舍得拿命去為一個不相干的人報仇?!比~貴妃死了只是讓她無主而已,但衛(wèi)茗的登堂入室卻讓她無安身之所?!笆乱阎链?,奴婢難逃一死,不如將話攤開了吧——我不過是嫉妒衛(wèi)茗罷了?!?/br> “嫉妒她什么?”景雖已走至門口,步子一滯,回頭苦笑:“你有什么是值得嫉妒的?” “奴婢又有什么是不能嫉妒的呢?”柳妝笑著反問,“殿下枕邊的人,一開始便該是奴婢不是么?”而他如今是整個后宮的主人,她身份尷尬,他為了衛(wèi)茗只怕會想盡辦法磨滅她的存在,她掛著個“侍妾”的歷史出不了宮只能等死。 “我想你擺錯了位子吧?”景雖頭也不回地邁出大門,“留你在這里已是對葉貴妃的交代,你從來都不是我的女人,她才是。” “或許是吧?”柳妝對著他的背影喃喃,末了勾起一抹得逞的笑:“可她永遠不會是了?!?/br> 皇陵已封,覆水難收。 ☆、第六十五章 番外:殿下觀察記錄(全) 定坤二年二月初二,天微雨。 面前的少年,不……應該說是男孩,約莫七歲左右,繃著一張臉,緊抿著嫩唇,一瞬不轉地盯著關信。他的神情充滿質疑,下巴微微揚起,凝著股無形的傲氣,硬生生將關信來之前醞釀好的一腔開場白給堵回了肚子里。 “……”喂,好歹說點什么?。?/br> “……”許久過去,男孩依舊盯著他,一言不發(fā),默默保持著距離,防備的眼神略略有些空洞。 “……”呃…… “出什么事了么?”遠遠走來的美婦人出聲打破了僵局。 男孩聞聲轉過頭,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神色一暖,看著美婦答道:“應該是宮里分配過來的小太監(jiān)。” “……”原來您知道??! 聞言,關信猛地醒悟過來,這才意識到自己杵得直直的,跟未來的主子面對面僵持了許久,趕緊“撲騰”一聲跪倒,將堵回肚子里的開場白一股腦地吐出來:“小的關信,見過大皇子殿下,皇后娘娘。從今往后,小的定當誓死效忠。” 男孩……大皇子殿下百里景雖不以為然地摸了摸鼻子,目光一斜望向他身后,低低哼了聲:“把人丟過來也不打聲招呼就走了,管事姑姑真是辦得一手好差事。” “罷了?!绷只屎笮兄了韨?,拍了拍他的肩,“人來了就好。管事姑姑若當真架勢來上報,倒要費神與她虛與委蛇了?!闭f著,她溫柔的目光一轉,看向他,頗是客氣地一笑:“你叫關信是吧?” “是、是?!绷只屎髮λz毫沒有架子,倒讓他受寵若驚到有些惶恐,跟著舌頭也打了顫。 “別緊張?!绷只屎蟀矒岬溃跋雭砟闳雽m受訓了些時日,也已經(jīng)知道這明月宮的處境了。你若想留下來,本宮與殿下十分歡迎。你若想投靠更有勢力的主子,本宮絕不攔著。明月宮從不勉強不想留下來的人?!弊詈蟀刖洌⑽⒓又亓苏Z氣,剎那間皇后娘娘該有的魄力撲面而來。 他瞠目結舌看著她。 第一面就將自己的短處暴露的主子,這天底下上哪兒找去? 他不由得偷偷摸摸地四下瞥了瞥,這座屬于歷代皇后的宮殿到了林皇后這里變得靜悄悄的,除了林皇后的聞香姑姑,再無其他宮人。來之前便知明月宮猶如冷宮,林皇后形同虛設,宮中有背后權傾朝野的葉家撐腰的葉貴妃掌權,誰也不敢向無權無勢無娘家的林皇后示好。 而如今葉貴妃肚子里懷有龍種,萬人巴結,人人皆說葉貴妃肚子那個會是未來的皇儲。原本就勢單力薄的大皇子殿下在這種時候處境更加的微妙起來。 雖然他這七年本就不被重視,就連魏德妃之女景爰公主似乎也比這位殿下更受優(yōu)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