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廷玉這才收回飄在男生身上的視線，依舊閑邁地踱進辦公室。

    “夠嗆讓老師以為我欺負你?！蹦昙夐L替他抱起本子，推到他手上，他可不想讓新來的客座教授對他印象不好。

    “不會的，你沒有欺負我。”尹森然低下頭。

    “你送進去吧?！?/br>
    “......好?！?/br>
    咚咚咚，敲了三下門。

    “老師，我可以進來嗎？”

    “請進?！蹦腥说穆曇舫练€(wěn)悅耳。

    尹森然推門進去，訝異于偌大的辦公室只有喬廷玉一個人。

    轉(zhuǎn)念一想，他是本市的商界巨擘，學校高價聘請他來，當然要安排個獨立的辦公室。

    楠木的桌子，窗臺和空調(diào)上擺著文竹，有種官腔。

    喬廷玉手邊一個觀賞魚缸，他把手伸進去，魚都不怕他。

    “老師，我來交作業(yè)?！币徊恢涝摲拍睦?，只好一直抱著。

    “放到桌上吧?！眴掏⒂襁h遠地伸手指著桌上空白。

    尹森然把厚厚的作業(yè)本放到桌子上，作業(yè)本因為撿得倉促邊角參差不齊，他伸手把它們整平。

    “你是投資系大一新生？”喬廷玉問。

    教授比想象中和藹。

    尹森然怯生生地回答：“是。”

    “你叫什么名字？”喬廷玉好像對他很好奇。

    “尹......尹森然?！苯淌趹摬粫浀萌繉W生的名字。

    “哦，尹森然?！眴掏⒂裆铄涞难劬Σ[起來，“以第一的成績考進來的那個?！?/br>
    “啊，您，知道我啊。”不好意思地笑笑。

    “知道，你是最有天賦的學生，我很賞識你?！眴掏⒂竦恼Z氣好像十幾年來才碰到一個他一樣。

    “謝謝?！币坏皖^不知說什么。

    是不是該出去了？可是喬廷玉沒有讓他走的意思，直接出去不禮貌。

    喬廷玉從桌邊拿起一本書，遞給他：“這本書比你們學校采購的教材要好，你拿去看，看完了記得給我還回來就好。”

    尹森然鄭重地雙手接過，抱在懷里，生怕把角折了。

    “謝謝老師?！?/br>
    “看快一點，因為我還沒看完?！眴掏⒂裥Φ臅r候眼角有細紋，三十八，大他二十歲，該有細紋的年紀。

    尹森然抱著書走出去，時不時回過頭看他一眼，辦公室陰森森的，他像書生走出狐仙的村。

    那本書他沒看，準確來說，他看不進去。

    是很感興趣的內(nèi)容，但是每次翻開都有罪惡感。不知道是罪惡他可能會碰臟嶄新潔白的書頁，還是罪惡喬廷玉背著同學給他開小灶。

    他把書帶回去，不敢放在桌上，只好放到床頭。室友看他抱著書神情奇怪，問他：“你談戀愛了？”

    尹森然搖頭辯解：“沒有，沒有的事?！?/br>
    “你談戀愛躲不過我的眼睛，奇奇怪怪的，你發(fā)呆我都清楚。”室友惡狠狠的，潛臺詞是你這個窮小子都能有姑娘倒貼，我怎么沒有。

    那一瞬間，尹森然心里淌過奇特的感覺，他和喬廷玉之間好像有種秘密的聯(lián)系，讓他期待又恐慌。

    半個月的一天，剛下完雨，學校的欒樹開的花全打落到地上，踩上去軟綿綿的。

    他在天光下把書還給喬廷玉：“謝謝老師，我看完了?！?/br>
    喬廷玉的臉被雨后初晴的光線鍍上一層金色，微笑著接過。也不考察他書中內(nèi)容，畢竟不在意他到底看了沒看。

    “聽說你這次半期考試又是滿分？真是厲害?！憷蠋熒蠘??！鞭D(zhuǎn)折的語氣重點在后面。

    他跟著喬廷玉上樓，桌上換上了新的盆栽，是多rou。各種品種都有：白鳳、桃蛋、虹之玉，晶瑩玉潤，可愛極了。

    “喜歡嗎？他們都說年輕人都喜歡多rou，文竹只有老人喜歡?！眴掏⒂裥πΓ瑵M足于自己的幽默，“和你們學生混在一起，我感覺年輕。”

    尹森然沒回答喜歡或是不喜歡，因為他覺得喬廷玉也沒有真的要問他。

    “以后每個周末老師幫你講課，你們以前那個老師，講的實在糟糕。我猜他有十年沒有真的經(jīng)商過，還教的是二十年前教材的老概念?！眴掏⒂褡约禾嬉粵Q定了。

    尹森然受寵若驚，愣著不動了。

    就連學校的課，喬廷玉也不是周周都來的，居然說每個周末幫他講課。

    “你愿意的吧，老師可是犧牲了自己的周末。沒辦法，我太愛才了?！眴掏⒂衤冻鲂游锴笫车谋砬?。

    很奇怪，尹森然居然在一個年近四十的成功人士臉上看到這樣的表情。

    不答應很不識抬舉。

    尹森然點頭：“謝謝老師。”

    于是每個周末，他都按時去辦公室找喬廷玉。喬廷玉真的只是認真講課，只不過他們的距離從五步變成了一步，喬廷玉停留在他臉上的眼光也越來越長。

    “老師，你周末不用陪師母嗎？”尹森然有一次問。

    “我離異了，現(xiàn)在只有一個八歲的兒子?！眴掏⒂駷t灑道。

    “噢?！?/br>
    同學們時常談論起喬教授，滿眼都是欽羨：“喬教授那風度，嘖，我要是到他的年齡能這樣就滿足了?！?/br>
    身邊的男生拍他一下：“有一半就滿足了?！?/br>
    “真想和他坐一起聊學術(shù)，那話怎么說的？朝聞道，夕死可矣?！?/br>
    “得了吧，人家那種大老板，一分鐘的進賬按幾萬算的，憑什么和你浪費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