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苦讓他清醒了不少。

    他想保護(hù)司徒情，無論何時(shí)何地，他想看到司徒情無憂無慮長命百歲地活下去。

    其他的，都與他無關(guān)。

    想清楚了這一點(diǎn)，唐靖因痛苦而掙扎的神情便漸漸平靜下來，他抬起手，掏出唐門專用的面具戴上，拉起背后的飛鸞，一飛沖天。

    ·

    之后的日子便是無盡的苦修，司徒情沒日沒夜地泡在那苦澀的藥水中，痛苦已經(jīng)讓他的神經(jīng)徹底麻痹，就連眼睛都失去了昔日的光澤。

    但漸漸的，他的內(nèi)力開始充盈起來，臉上的肌膚也慢慢地變得光滑。

    只是偶爾，司徒情會半夜躺在涼透的藥水中疼醒過來，彼時(shí)他額頭上冷汗涔涔臉色蒼白，眼中再沒有昔日的清冷，盡是無助和痛苦。

    這一夜，司徒情倒是依稀記得他似乎在半睡半醒間見到了一點(diǎn)微弱的星光，但睜開眼的時(shí)候便只剩下漆黑一片了。

    伸手揉了揉額頭，司徒情疲憊地起身換好衣服，嚴(yán)絲合縫地戴上面具，然后方才推開了那道石門。

    卓云每次早晨來送飯，司徒情便夜間出現(xiàn)，避開與他見面。

    這時(shí)星斗滿天，遍山的樹葉搖動發(fā)出颯颯的響聲，夜，寧靜而凄清。

    司徒情一襲白衣，靜靜立在半山腰的山洞旁，看著這滿天繁星和空中飛過的鳥群，忽然覺得心中豁達(dá)了不少，忍不住便露出一個淡淡的笑意。

    不遠(yuǎn)處，一個隱在樹梢頭的黑色身影見到司徒情的這個微笑，情不自禁地便摘下了臉上的面具，他凝視著司徒情側(cè)影，臉上有疲憊，更多的是欣慰。

    三天了，只有這個時(shí)間他才能見到司徒情。

    當(dāng)然，也只有這么一會。

    司徒情在山洞口靜靜立了片刻，便抬手將食盒提進(jìn)山洞，順手關(guān)上石門，那滿山的凄清便被他關(guān)在了身后。

    點(diǎn)燃蠟燭，司徒情將食盒放在了桌上，打開來看，食盒里有兩樣素菜一樣饅頭，剩下的那一碗湯……

    司徒情看著那碗湯，默默伸手去探了一探碗沿，果然還是溫?zé)岬摹?/br>
    果然還是他。

    司徒情微微抿了抿唇，眼中閃過一絲莫名的情愫。

    司徒情是個極細(xì)心的人，卓云做事他向來都很清楚，自己吩咐他早晨送飯，他便絕不對陽奉陰違等到晚上。

    而那兩樣素菜和饅頭也都是特別制作的，不放任何香料和調(diào)料，防止跟自己浸泡藥浴的藥性相沖。

    倒是這湯，溫?zé)徇@一點(diǎn)便算了，燉好的鴿子，里面放了何首烏，野山參等一眾大補(bǔ)的藥材，味道還異常鮮美。

    重要的是那湯中的調(diào)料。

    司徒情之前吃過一次，是在唐靖給他烤兔rou的那一次。

    事實(shí)上，泡藥浴的時(shí)候，司徒情最好不要進(jìn)食任何葷腥，否則便會影響藥浴的成效。

    然而，司徒情端著碗，看了那湯半晌，最終卻還是一飲而盡。

    既然是那人的好意，自己沒有理由不收下。

    湯的味道很鮮，喝下去也很暖，但片刻之后，司徒情便覺得腹中一陣疼痛。

    這幾日來日日都是如此，可他還是將那湯盡數(shù)喝下。

    不為別的，司徒情只是覺得，在這種天氣，那個人還要一直等在那里燃著火保持著湯的溫?zé)?，然后再不知不覺的送到山洞旁來，這份心意讓他覺得即便是□□，他也甘之如飴。

    喝完了湯，味同嚼蠟地匆匆吃完那幾樣菜，司徒情便將碗筷收拾好放進(jìn)食盒里。

    推開石門，司徒情將食盒放在山洞前的石地上，然后自己轉(zhuǎn)身走進(jìn)了山洞中，關(guān)上了石門。

    不過這一次，司徒情沒有將石門全數(shù)關(guān)上，而是留下了一道小小的縫隙。

    果然，片刻之后，一道黑影便悄無聲息地落在了山洞前，他彎下腰，打開食盒，看到空了的湯碗不由得微微一笑。

    然后他便伸手將那湯碗取走了。

    司徒情的目光透過那一道微小的石縫緊緊地鎖在對面那個黑影的身上。

    分明這么近……

    他卻沒辦法邁出去一步。

    忽然，那個黑色的身影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緩緩放下了手中的碗。

    然后，他一步步，朝著石門這邊走了過來。

    司徒情見狀，心中一驚，不由得退后了一步。

    而這時(shí)，那個身影已經(jīng)走到了石門前。

    隔著那么細(xì)的一條縫隙，兩個人的距離只有一道石門那么窄，然而誰都沒有先邁出一步。

    也不知道唐靖有沒有看見那個石縫，不過他的模樣像是沒有看見一樣，只見他面帶眷戀地微笑著，伸手撫上了石門。

    看著唐靖這個充滿溫柔的笑意，司徒情只覺得心中酸澀無比，他恨不得立刻就推開石門。

    然而摸到了臉上的皺紋，司徒情的心卻一點(diǎn)點(diǎn)冷了下去。

    再過幾日，再過幾日……

    司徒情咬著牙這么對自己說。

    而下一秒，唐靖的臉忽然放大了，司徒情就這么借著明亮的月光，無比清晰地看到，唐靖，輕輕地，在門上吻了一下。

    那一瞬間，司徒情緩緩閉上了眼。

    最終，他伸出手，撫上了冰冷粗糙的石門。

    那么近，那么遠(yuǎn)。

    第五十七章 心計(jì)

    之后的幾日都是如此，兩人也是默契了一般，在司徒情將碗放回去之后，唐靖總會悄悄走過來，在石門前靜靜站上那么一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