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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兄!快點回來呀!” “桃花開了!” 是他深愛的少年,一顰一笑都是讓他心動的模樣。 恍惚間,又回到安虛峰上,他和陸清遠(yuǎn),只有彼此。 少年或含羞,或嚶嚀,或大笑,或嬌嗔。 眼神永遠(yuǎn)是那么熱烈、那么真摯、那么纏綿。 少年不停地呼喚。 “師兄!你怎么還不來呀?” “師兄……” “師兄!” “師兄師兄!” “我最喜歡你了!” 眼角的淚如斷線的珠子涌出來,沈孟莊艱難地抬起胳膊,想要抓住少年的身影。 光漸漸暗下來,如冷風(fēng)中奄奄一息的燭火。 他伸出手,拼命往上掙扎,想要抓住少年。 然而身子卻在不停地下沉。 天光暗淡,少年的身影漸漸消失。 他在心里祈禱,不要走,不要走…… 少年仍是看著他笑,笑容在消散的光中逐漸灰暗,逐漸與黑夜融合。 再也,看不清了。 他再也抓不到了。 周遭是無盡的黑。 他再也沒有了少年。 世上再無沈孟莊。 從天夜壇回來,陸清遠(yuǎn)如行尸走rou般在雀宮闈來來回回地走。 寢殿、偏殿、桃林,所有他和沈孟莊去過的地方,都反反復(fù)復(fù)地找。 他像一個弄丟心愛之物的小孩,嘴里不停地嘀咕。 “在哪?躲去哪了?” “明明剛才還在的?” 小花不忍看到陸清遠(yuǎn)魂不守舍的模樣,雙眼紅腫地上前扶著他,哽咽道:“尊上您別這樣,小花看著難受。沈哥哥……沈哥哥他肯定也不忍心看到您難過……” 聽到沈孟莊,陸清遠(yuǎn)臉上的神情終于有了一絲反應(yīng)??斩礋o神的雙眸,似是投進(jìn)了一顆石子,驚起了死潭的波瀾。 他抓著小花的肩膀,如抓住水中浮木般,臉上的笑容扭曲,聲音顫抖道: “你說他不忍心看,那他是不是會心疼?是不是會心疼我?” “肯定的?!?/br> 小花雙眼通紅,忍著淚回答。 “沈哥哥那么喜歡您,您這樣子,他肯定會心疼的?!?/br> “那他……” 陸清遠(yuǎn)臉上閃過一絲驚喜和雀躍,但又怕驚動了這份期待。湊近小花,惴惴不安地小聲問,唯恐被聽見。 “那他會回來嗎?” 小花愣愣地看著他,終于忍不住無聲地流淚,輕喚道:“尊上……” “你告訴我,那他能回來嗎?” 陸清遠(yuǎn)不要她哭,要她回答,緊緊抓著她的胳膊搖晃。 “他心疼我的話,那他會回來嗎?” “尊上,您別、您別這樣……” 小花哽咽著抓著陸清遠(yuǎn)的袖子,想要他接受沈孟莊已死的事實。 即便她自己也無法接受。 “先生現(xiàn)在不在這里,尊上您要不去問問之前救沈哥哥的大夫?或許他有辦法呢?” 小花盯著陸清遠(yuǎn),小聲詢問。 陸清遠(yuǎn)看著小花,似看到微弱的炭火,輕聲呢喃:“對,對,找古梁,找古梁……” 抱著最后一絲希望,陸清遠(yuǎn)誠心誠意來求古梁。 然而卻吃了閉門羹,古梁束手無策,但也給他指了一條路—— 南迷雪山之主,雪老。 陸清遠(yuǎn)馬不停蹄地趕往雪山,路上一直憋著一口氣。他在心里反反復(fù)復(fù)祈禱,千萬、千萬要順利,他不想再從希望到絕望了。 看著眼前幽深的洞xue,陸清遠(yuǎn)頓下腳步,連呼吸都小心翼翼,唯恐打碎了這份脆弱的希望。 他看著洞xue,深吸一口氣,輕聲問道: “請問閣下可是雪山之主雪老?” 寒風(fēng)拂面而來,如鋒利的刀刃割在臉上。 周遭一片死寂,陸清遠(yuǎn)鄭重地凝視洞xue內(nèi)。 良久,洞xue里傳來渾厚的聲音,問道: “何人喧嘩?” 陸清遠(yuǎn)咽了咽口水,緊緊抓著這根最后的救命稻草,誠實回道: “在下是蒼玄弟子陸清遠(yuǎn),聽聞雪老能夠起死回生,在下懇請雪老復(fù)活一故人。” 洞內(nèi)的聲音沉默了片刻,復(fù)問: “故人是誰?” “蒼玄沈孟莊。” 陸清遠(yuǎn)雙手抓著衣角,手里都是冷汗,此刻如一個等待劊子手行刑的囚犯。 那聲音緘默了許久,最后問道: “有尸體否?” 陸清遠(yuǎn)皺了皺眉,臉上的期待斂了幾分,聲音微弱,底氣不足。 “沒有?!?/br> “有魂魄否?” 陸清遠(yuǎn)深吸一口氣,全身的血液都匯聚到頭頂。他只覺得頭暈眼眩,天和地倒轉(zhuǎn),腳下發(fā)軟,連聲音也是無力的。 “沒有。” “有頭發(fā)否?” 眼里的淚模糊了視線,陸清遠(yuǎn)往后一個趔趄,渾身都在顫抖。 他沉默了很久很久,久到遠(yuǎn)處寒潭的堅冰融化了又封凍。久到長睫上結(jié)了細(xì)細(xì)的冰碴,久到呼吸都要被冷風(fēng)吹散,整個人要僵在原地凍成冰人。 最終是所有希望一泄而空,他低著頭,緊咬牙關(guān),從牙縫里吃力地擠出兩個字。 “……沒有……” “回去吧,我無能為力?!?/br> 死神的判詞,將他釘在柱子上。 他是砧板上待宰的魚ro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