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6頁
宣衿言倚靠軟塌,看著士白哂笑道:“士白尊上,您好好看看現(xiàn)在的情況,您如果能跪下來求我們,興許您還能看到顧師兄最后一眼?!?/br> “放肆!” 士白雙眼通紅,全然沒有以往的寬厚溫雅的長輩模樣。 冷山嵐開門見山道:“尊長,本凰不為難你。只要你能交出東煌陽火的火種,就此歸隱山林,不再與魔界狼狽為jian,顧師兄自會安然無恙?!?/br> 話甫落,紫袖輕拂,顧思元出現(xiàn)在冷山嵐身后。 士白看著臉色慘白奄奄一息的顧思元,渾身都在顫抖,心也跟著一起疼。 他從懷中掏出一個瓷瓶,沉聲道:“這就是火種?!?/br> 瓷瓶應(yīng)聲落在冷山嵐手里,仔細(xì)看了一眼瓶中隱隱閃爍的紅光。冷山嵐與宣衿言對視一眼,隨后下令放人。 顧思元被人推著緩緩走向士白,一顆心還懸在喉間,那種恐懼與慌張,能瞬間要人性命。 士白大步上前蹲在顧思元身邊,握住他的手反復(fù)親了親,雙手不受控制地發(fā)抖,似笑似哭地說道:“元兒你受傷了嗎?沒事沒事,我們回家?!?/br> 顧思元緩緩睜開眼,吃力地抬起手欲撫上士白的臉,氣若游絲地喚道:“師……尊——” 話音還未落地,洶涌的鮮血如爆破的水缸。guntang粘稠的血液噴在士白臉上,灼燒他的肌膚。 他的視線被鮮血模糊,連呼吸都停止了。 愣愣地看著眼前的人,喉嚨上有一道深不見底的傷口,想一只利箭貫穿脖頸。 士白突然撲過去用手堵著顧思元的傷口,不停地喚他:“元兒你醒醒,不要睡啊,元兒,我們回家了,元兒!” 鮮血從指縫中流走,如細(xì)沙如溪水。 士白看著堵不住的血,看著雙眼緊閉的人。張著嘴悲痛欲絕,懷中人已漸漸沒有了溫度,他抱著顧思元的腦袋,不停地呼喚。 一旁冷眼旁觀的人還不忘說出義正言辭的判詞。 冷山嵐沉聲道:“尊長,善惡終有報,望你日后謹(jǐn)記,切勿再為虎作倀。” 宣衿言慢悠悠道:“士白尊長,你是非不分,為了一己私欲背棄師門、舍棄蒼生。實在罪孽深重,希望你留著這條命好好懺悔贖罪吧。” 士白跪在地上,抱著顧思元時而低頭痛苦,時而仰天大笑。 所有血液都與顧思元一同流干流盡,眼神渙散空洞,幾乎崩潰地吼道:“哪有什么是非對錯,善惡與否,不過各走各的路罷了!” 冷山嵐臉上難得出現(xiàn)怒色,憤然道:“僅僅因為喜歡一個人,為了自己的私情,你就可以舍棄天下大義嗎?” “喜歡?” 士白不可置信地重復(fù)了一遍,突然大笑,雙手緊緊抱著顧思元的腦袋,喪失理智地喊。 “我對他,從來就不是這種一時興起的感情!” 天際烏云密布,大雨滂沱。 士白抱起顧思元,失魂落魄地往回走,腳下泥濘,摔倒了又爬起來。 室內(nèi)紅燭高燃,所有的布置都如在密洞中一樣。 士白將顧思元放在床上,俯身輕吻他的額頭,仿佛他只是睡著了一般。 “元兒再睡一會,我去給你找回魂丹。和那次一樣,你吃了就又能見到我了,以后再也沒有人能分開我們了?!?/br> 士白離開床榻在屋內(nèi)翻箱倒柜,嘴里不停地呢喃:“回魂丹,回魂丹,在哪呢?明明放在這里的,在哪?回魂丹,回魂丹……” 他從暴雨找到雨息。 冷風(fēng)吹刮木窗,掀起曳地床幔。 如樹葉掠水般,床幔拂過案桌,絆倒了一個小瓷瓶,沿著桌面滾在地上。 “啪嗒”一聲,瓷瓶摔碎,里面的火種像頑皮的小球咕嚕咕嚕滾到床邊。 士白魂不守舍地繼續(xù)翻找,嘴里一遍一遍的嘀咕,猶如一個嘮叨的老人。 永夜不休,暴雨如注,卻澆不滅漠奚峰的大火。 古今多少事,都在灰燼中。 情愛與糾葛,轉(zhuǎn)眼已成空。 室內(nèi)青煙陣陣,古梁如一尊石像坐在木椅上。 沈孟莊站在他身前,拱手作揖道:“如今蒼生有難,弟子懇請尊長相助。” 古梁靜默了許久,久到香爐燃燒第二遍才緩緩睜開眼,沉聲道:“破解魔界開結(jié)界的陣法只有一個法子?!?/br> “需用玄日玄時的成年男子之血,引天火入陣,方可消解活人之血?!?/br> “玄日玄時……” 沈孟莊輕聲呢喃了一遍,也就是說,要救三十萬人,就必須犧牲一個人? 他眉頭緊蹙,心中不是滋味。 三十萬人是人,一個人也是人,他如何能擅自決定他人生死。 古梁沉默了許久,繼續(xù)說道:“我昨日算過一卦,如今暗境中,玄日玄時出生的成年男子,恰有一人?!?/br> 沈孟莊看著他,等待最后的答案,掌心中冷汗涔涔,心跳也莫名的加快。 古梁目光深邃,靜靜地看著他,手中的羽扇突然頓住。 窗外的落葉隨風(fēng)落在水洼里,泛起層層漣漪。 案桌上,最后一點灰燼從檀香上掉下來。 沉重的一個字從口腔內(nèi)蹦出來,他說。 “你”。 沈孟莊雙眼睜大,臉上閃過一絲詫異。 定了定神后,那點驚訝轉(zhuǎn)瞬即逝,隨之變成了一抹欣慰且從容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