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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機屏幕無聲無息地亮了片刻,又在一分半后自動黑屏休眠了。 ——現(xiàn)在是凌晨三點二十四分。 約莫兩三分鐘后,開始有雨滴落在厚實的窗戶玻璃外——最初只是零落的小雨,但不過短短幾分鐘的功夫,外面的雨勢就變得瓢潑起來。 申城的冬天格外濕冷,雨混雜著雪片子撲簌簌地往下落,在半空中就盡數(shù)化成了冰冷冷的雨水。 傳說中的不夜城也被這難捱的天氣打敗了,大街上空蕩蕩的,幾乎沒有人愿意在這中要命的鬼天氣里在外面瞎跑亂逛。 街道兩側的路燈靜靜地佇立在冬雨中,雨絲在昏黃的燈光下顯得格外明顯,絲絲縷縷地落下來,砸在柏油路面上,結出一層白霜。 嘉禾小區(qū)是申城最老的一批高層住宅小區(qū),每棟足有三十多層,是申城最早用上電梯的住宅樓。 在五十年前,這里是富貴的代名詞,但是在三十年后的今天,這片曾經(jīng)輝煌過的先進小區(qū)已經(jīng)變得老舊,建筑設施落后腐朽,原本淺青色的樓身褪色得厲害,露出大塊大塊斑駁的白色墻體,慢慢淪落成了出租房集合地。 老舊小區(qū)的社區(qū)管理和硬件設施都不怎么良好,當年建造的時候為了盡可能保障樓宇占地面積,以至于樓與樓之間的行人步道留的非常狹窄。 去往D區(qū)3棟的那條小路上的路燈壞了三四盞,有一大半的路程都隱沒在了黑暗之中。 豆大的雨滴砸在雨傘上,又順著傘骨的弧度滑落下來,在青年腳邊的小水洼中砸開一朵小小的水花。 青年打著一把寬大的黑傘,傘面拉得很低,擋住了他大半張臉。他在最后一盞亮起的路燈下停下腳步,從西裝上衣口袋中掏出了一只懷表。 他沉默地按開彈簧,露出上面刻意做舊的棕褐色表盤。 ——凌晨三點五十六分。 青年扣上懷表,將其重新妥帖地放回西裝口袋中,邁步走向了D區(qū)3棟。 樓洞口的聲控燈年久失修,敏捷度下滑了一大截,青年跺了兩次腳,才讓這盞燈努力地亮起來。 純白色的燈罩里積滿了一層密密麻麻的飛蟲尸體,將原本明亮的燈光阻塞在小小的燈罩內,只留下一圈可憐的白色光暈。 青年收起雨傘,露出傘下那張英俊的臉。他穿了一身深藍色的西裝,一截干凈的白色襯衫從袖口露出來,上面點綴著一副純黑的精致袖扣。 青年帶著一副銀色的半框眼鏡,頭發(fā)梳得很整齊。他將傘尖支著門口濕透的紅色地毯,隨手甩掉了上面的水珠。 跟他這身行頭不匹配的是,他手中那把黑傘看起來過于廉價了。展開時尚且看不出什么,但收攏之后能明顯看出傘骨有些微微的彎曲。 彎曲的手柄上套著一層黑色的塑料膠套,膠套的邊緣有些不規(guī)則的毛刺,手柄另一端的膠套被尖利的金屬傘骨磨破了,露出一小截尖銳的毛刺來,看起來一不小心就會刮傷自己。 老舊的電梯就停在一樓,青年從口袋中取出一張疊得整齊的手帕,包裹著手指按上了啟動鍵。 電梯門吱嘎一聲向兩邊劃開,露出里面狹小的金屬空間。 青年按亮了24樓的樓層鍵,電梯門合攏,逐漸運行起來。 青年把這柄黑傘當手杖一樣地拿在手中,電梯走到十一樓時還捏著手柄轉了一圈。 老舊的電梯中散發(fā)著一股腐朽的金屬味道,青年皺了皺眉,目光緊盯著右上角的樓層數(shù)不動了。 ——半分鐘后,電梯到達了目的地。 24層一共三戶居民,青年出了電梯向左一拐,然后敲響了最內側的那扇房門。 老式防盜門不太隔音,青年站在門口,能聽見屋里傳來明顯的腳步聲,塑料拖鞋啪嘰啪嘰地拍打著老式地板,聽起來格外沉重。 “——誰啊?!蔽輧葌鱽韾灺晲灇獾哪新暋?/br> “是我。”青年說。 男人顯然認識青年的聲音,在屋內沉默了一會兒,轉開門鎖,打開了房門。 隨著房門打開,撲面而來的是一股濃重的酒氣,蓬頭垢面的男人踩著一雙不太合腳的人字拖,純白的T恤上左一塊右一塊地沾滿了臟兮兮的顏色。 男人看起來有些陰郁,過長的頭發(fā)遮住了他的眉眼。他比青年矮上一頭,抬眼看過去的時候,視線涼颼颼的。 “你來做什么?”男人警惕地問。 青年沒有回答,而是沖著他笑了笑,說道:“生日快樂?!?/br> 被酒精荼毒過的腦子要慢半拍,男人不耐煩地皺起眉,用一種“你腦子是不是壞了的表情”看著青年,張口就要罵人:“我的生日是在今天嗎,你他媽是不是——” 他話音未落,忽而從背脊上由下而上竄上一股濃重的寒意。 男人的尾音落在青年溫潤儒雅的笑意里,他驟然睜大了眼睛,驚恐地看著青年,隨即用一種驚人的速度后撤一步,反手就要關門。 但青年已經(jīng)先一步按住了他的門框,青年修長的手指搭在棕紅色的木門邊上,掌骨驟然緊繃,將這扇房門定在了原地。 外面的雨勢越下越大,D區(qū)3棟樓下積了一層薄薄的水,正順著磚紅色的地磚縫隙流入排水渠。 2401的門開了又關,客廳中隨處擺放的油畫被撞翻了好幾副,青年擦拭干凈的皮鞋踏在上頭,毫不留情地踩碎了一副畫框的木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