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床上睡了個天昏地暗，再睜眼時，外頭的天已經(jīng)擦黑了。

    許暮洲本來以為實習(xí)回來會像初來永無鄉(xiāng)一樣做一晚上日夜顛倒的噩夢，誰知以毒攻毒下來，他反倒睡了個好覺。

    原本疲累的精神被一場好眠撫平大半，許暮洲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在床上翻了個身，下意識伸手去床頭柜上摸索著什么東西。然而他摸了個空才想起來，他那手機已經(jīng)成了塊沒電的廢鐵，早就被扔進大衣柜落灰去了。

    許暮洲抓了一把頭發(fā)，從床上坐起來，望著窗外開始醒神。他不太能確定自己是從白天睡到了晚上，還是已經(jīng)睡到了第二天傍晚。沒了日期的佐證，他對時間的概念被無限稀釋。

    許暮洲心想著一會兒要去超市申請只手表，哪怕不知道具體的日期，好歹也要知道時間一天天過在哪了。

    干白酒勁兒不大，哪怕睡醒了也不頭疼。許暮洲之前的工作導(dǎo)致他經(jīng)常日夜顛倒，睡醒時容易血氣不足，要緩好大一會兒才能清醒。

    他又在床上坐了一會兒，才慢吞吞地挪下床，蹭去浴室沖了個澡，換了身干凈衣服出來。

    客廳中靜悄悄的，嚴岑不在?？蛷d的茶幾上整整齊齊地疊著幾件新衣服，最上頭放了一張手寫的便條，用一張白色的磁卡壓著。

    許暮洲一邊擦著頭發(fā)，一邊彎下腰抽出那張紙條看了兩眼。

    嚴岑的便條一如既往地簡潔明了，說他去鐘璐那里交任務(wù)報告了，茶幾上這兩套衣服是申請給他的，磁卡中有這次任務(wù)結(jié)束所分配的積分，許暮洲可以隨意支配使用。

    想得還挺周全，許暮洲想。

    他將毛巾往脖子上一搭，彎腰捧起那兩套衣服翻看了一下。嚴岑的審美還算不錯，這兩身衣服的配色都偏向素色，款式也側(cè)重休閑裝的樣式，跟許暮洲平日里穿的差不多。

    許暮洲看了一眼，覺得很合心意，于是不客氣地捧回屋塞進了大衣柜里。他從昨晚到現(xiàn)在就喝了半杯酒，現(xiàn)在胃里直泛酸。許暮洲揉了揉肚子，將毛巾往浴室的洗手臺上一丟，準備出去覓個食。

    永無鄉(xiāng)的餐廳在四樓，裝修得相當(dāng)氣派，靠近門邊的大廳里放著圓桌，再往里走是卡座和包廂，右手邊是類似酒店自助餐臺的地方，上頭放著大大小小的保溫食箱。

    但許暮洲本來以為能在四樓見到不少出來吃飯的同行，誰知道推開餐廳大門才發(fā)現(xiàn)，這里好像就他一個人。

    “……合著工作人員對吃飯的需求這么低嗎？”許暮洲小聲嘀咕了一句。

    他從餐臺上端起一只盤子，開始認真思索嚴岑是不是其實一直在誑他，永無鄉(xiāng)除了他們幾個壓根就沒別人。

    自助餐臺的末尾放著一只類似刷卡機的東西，許暮洲將手中的餐盤放在一邊，從兜里摸出磁卡塞進了吞卡口。機器上的屏幕亮了一瞬，顯示扣除了十五積分后，又將磁卡退了出來。

    許暮洲端著盤子找了個靠近角落的座位，又端著杯子去接了半杯果汁，才坐下來吃飯。

    大概是因為從小在孤兒院長大的緣故，他吃飯的速度很快，但又不顯得狼吞虎咽，是個極其斯文的吃法。

    餐廳的門也被推開過幾次，有面生的人進來打飯刷卡，只是他們大多都垂著頭步履匆匆，打好了飯也是直接帶走，沒幾個人會像許暮洲一樣坐在餐廳慢條斯理地喝果汁。

    許暮洲一杯果汁喝得只剩點底時，餐廳的門被再一次推開，短發(fā)的姑娘踩著雙高幫的短靴走了進來，一看到許暮洲先是一愣，隨即笑開了，沖他揮了揮手：“晚上好?！?/br>
    許暮洲記得宋妍，他擱下杯子，禮貌地點點頭：“你好?！?/br>
    宋妍將掏出一半的飯卡塞回兜里，不見外地沖著許暮洲走過來，拉開椅子坐在他對面：“剛才在辦公室看見嚴岑，就知道你們工作結(jié)束了?！?/br>
    宋妍說著沖他眨了眨眼，笑瞇瞇地問：“怎么樣，第一次去執(zhí)行清理任務(wù)開心嗎？”

    “還行吧?！痹S暮洲苦笑道：“挺刺激的。”

    “我聽說了，是搞了個什么午夜校園驚魂事件？”宋妍笑道：“沒嚇到吧？”

    宋妍的語氣很輕松，就像是關(guān)系不錯的同事湊在一起吐槽工作內(nèi)容一樣，但許暮洲至今還無法將那些濃烈的情感和人命看作是普通的“工作內(nèi)容”，他扯出了個勉強的笑意，含糊地答應(yīng)了一聲。

    宋妍發(fā)現(xiàn)了他的不自在，從兜里摸出一盒煙，沖著他示意了一下：“餐廳不許抽煙，咱們?nèi)ネ饷骊柵_聊聊？”

    有了解更多信息的機會，許暮洲自然應(yīng)允，他婉拒了宋妍遞來的煙，隨著她的動作站起身來，跟著她一邊往外走一邊隨口問：“怎么，抽煙是永無鄉(xiāng)員工的標(biāo)配嗎？”

    從餐廳往里走一小段，是一個向外延伸出去的寬闊露臺，露臺中零散地擺放著幾只藤條編成的咖啡桌，宋妍隨手拎了一把圈椅，往圍欄前頭一坐，低頭點上煙。

    “那倒不是?！彼五麑⑹掷锏幕鸩窕螠纾呸D(zhuǎn)過頭來笑著說：“只是工作壓力太大，又不能酗酒，只好抽煙?！?/br>
    許暮洲倚在欄桿上靠著消食，隨口問道：“……你們引導(dǎo)系統(tǒng)壓力也很大？”

    “唔，比清理系統(tǒng)強太多了?！彼五f：“畢竟我們?nèi)?zhí)行任務(wù)的時候，還能跟身邊人相處交流，好歹有活著的感覺。如果說壓力，那肯定是你們清理系統(tǒng)壓力更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