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父道：“我承認(rèn)，我不是一個好爸爸。但有些事，我們也是有苦衷的。你mama他病了二十多年，你不知道吧？”

    齊凜略微抬眉，徐梅的病？是指她精神方面真的出現(xiàn)問題了嗎，他以為這是最近才出現(xiàn)的，怎么會已經(jīng)二十多年？

    “你們?nèi)ψ永铮瑪?shù)的出名來的你應(yīng)該都知道，沒聽說過徐家吧……”

    在徐梅年輕的時候，徐家也是可以和齊家媲美的大家族，齊父和徐梅自小一起長大，青梅竹馬，所有人都以為他們會水到渠成的在一起，但是誰也沒想到，徐梅的父親投資失敗，徐家破產(chǎn)，徐梅的父母雙雙跳樓自殺，如此一來，一樁良配便被打散，齊凜爺爺不同意徐梅嫁進家門，也就是那時，徐梅的精神出現(xiàn)了問題。

    她患上了精神分裂癥。

    后來齊父頂著家里人的反對，執(zhí)意把他娶為了自己的妻子。

    之所以在長達二十年的時間里沒有絲毫的異常，是因為齊父的存在安撫了她，對徐梅來說，這個世界上只有齊父一個人是值得依靠的，而在最近齊父身體出現(xiàn)問題后，她的病情也迅速惡化了起來。

    “你mama她有時候很奇怪，她會幻聽，思維也不太正常，有些東西是她妄想出來的……”

    齊父歇了一會兒，看向齊凜：“比如那個孩子，是她催你生的吧?！?/br>
    他搖搖頭：“齊凜，你要體諒她，你mama病了……”

    齊凜顯然也并不知道這一段過往，但他的面色依舊很平靜，事實上，在他的心里，父母已經(jīng)不在占有多么重要的地位了，他們愛或者不愛、關(guān)心或者不關(guān)心自己，都不重要了。

    禹涵輕輕捏了捏他的手。

    齊父最后道：“我一直想多堅持一段時間，但是我不行了，我太累了。等我死了，你就把她送到療養(yǎng)院去?！?/br>
    齊凜直接點頭：“好。”

    齊父略微有點失望，他似乎希望齊凜能給出一個更好的答案，但是最終也沒有再說什么，只是輕輕嘆了口氣。

    齊凜：“還有別的事嗎？”

    齊父看了看并排坐在自己對面的兩個人，齊凜眉目冷峻，面色冷漠，身形也高大的多，禹涵坐在他旁邊被襯托得更顯清瘦，但是兩人緊緊交握在一起的手，卻是禹涵的包在了齊凜手上，不時輕輕拍一拍捏一捏地安撫。

    真好啊，齊父不由得想起了年輕時的自己和徐梅。

    他說：“你們兩個，好好的。”

    齊凜一點頭，已經(jīng)被父母的行為麻木了的心里依舊感受到了一絲痛意，在生命的最后，齊父依舊是先安頓好徐梅，最后的最后，才想起來叮囑他這么一句。如果不愛他，又何必生下孩子來呢？

    從醫(yī)院里出來返回家里，齊凜進門之后跑到嬰兒房，把趴在小床上的齊煥一把抱起來，狠狠嘬了一口小家伙胖胖的臉蛋：“寶貝兒，爸爸好愛你！”

    齊煥：“……”

    禹涵鞋都沒有脫，一陣風(fēng)沖進了房間，暴怒道：“去給我洗手！洗手！洗手！從醫(yī)院回來都不洗手就抱他！”

    齊煥一看到禹涵，立馬伸出胖乎乎的小手，朝著他的方向抓了幾下：“啊！”

    禹涵立刻換了一副面孔，柔聲對齊煥道：“蟲蟲乖，爸爸剛從外面回來，洗干凈手再和你玩哦?！?/br>
    齊凜：“……”

    他根本就不該擔(dān)心齊煥會延續(xù)自己的命運的好吧？

    他應(yīng)該擔(dān)心的是自己，繼被親媽無視之后又被親老婆無視，他是有多不討喜？

    齊凜掬了一把辛酸淚。

    一周之后，齊父又一次病重，這回齊凜和醫(yī)生按照他之前的囑托，放棄了再一次的搶救。齊凜本以為這并不是一個很難的決定，畢竟他沒有多少父愛，畢竟齊父已經(jīng)病了那么久活得那么痛苦，但是最終簽字的時候，那筆依舊是有千鈞重，一個人的生命說放棄就放棄，沒有那么簡單。

    齊凜站在手術(shù)室的門口，筆尖懸停在紙面上方，他簽署過無數(shù)次自己的名字，從來沒有哪次這樣的猶豫。

    禹涵站在他身邊，靜靜等待了許久，直到他認(rèn)為這個時間已經(jīng)足夠長之后，才推開了齊凜拿著筆的右手，然后上前抱了他一下，揉了揉他的后頸。

    齊凜一下子死死抱住了他，頭埋在禹涵的肩頸處，深深吸了幾口氣。

    然后放開他，龍飛鳳舞地簽下了自己的名字。

    就這樣吧，讓他解脫吧。

    疾病，痛苦，茍延殘喘的艱辛，和對世間種種的不舍，都放下吧。

    一個小時后，齊父在昏睡中離開了人世間。

    齊凜在這時反而沒有了更多的悲傷，他必須要馬上打起精神來應(yīng)付接下來的種種事宜，齊父要銷戶，準(zhǔn)備葬禮，發(fā)出訃告，應(yīng)對眾多的親朋好友和只是來攀交情做面子的賓客……最重要的是，他還要好好想想怎么對待徐梅。

    他本以為徐梅會發(fā)瘋，會歇斯底里，甚至已經(jīng)準(zhǔn)備好了讓護士給她打一針鎮(zhèn)定劑，但是最后卻沒有用上。

    徐梅沒有來醫(yī)院，也拒絕了見她深愛的丈夫的最后一面，一直把自己關(guān)在房間里，等到齊凜處理完醫(yī)院的事情回到家的時候，直接讓人拿來備用鑰匙，正準(zhǔn)備開門的時候，她卻突然走了出來。

    妝容精致，衣衫得體。

    她責(zé)怪地看了齊凜一眼：“這么多人圍在這里干什么？“

    說著便往樓下走，齊凜趕緊把她叫?。骸澳闳ツ模俊?/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