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琮冷笑：“海州？”

    “我再也不會騙你?！?/br>
    “若朕不問，你會說真話？！”

    “陛下，我錯了?！?/br>
    趙琮聽到他這樣叫，便生氣，冷著臉問：“既沒死，為何不回來？”

    “回來也是受制于人，我不能在宮中住一輩子，總要回魏郡王府?！?/br>
    趙琮氣笑了，又問：“五年前，到底是被人逼走，還是你主動走？”

    趙世碂可憐巴巴地看著他。

    趙琮一股氣終究沒發(fā)出來，到底是滅了，他反而更氣?？墒沁@么一張漂亮的臉那樣可憐地盯著你瞧，還要如何生氣？！不管好壞，到底曾在他眼皮子底下養(yǎng)了近一年??！

    趙琮沒好氣地問：“腿如何？到底疼不疼？”

    趙世碂點頭：“疼?！?/br>
    “方才御醫(yī)在時，為何不說實話？”

    “我已經(jīng)十六歲?！?/br>
    趙琮被他氣笑了：“往年裝傻子的時候，也沒見你要面子！”

    趙琮的話句句帶刺，趙世碂心中卻舒坦極了，只要趙琮愿意理他！怎么罵他都好！

    “如今，為何又回來？”

    “我在杭州做些買賣，有個掌柜的偷了我的銀子，背叛我，我來抓他回去?！?/br>
    趙琮再度氣笑，背叛？他也知道背叛兩個字？

    “誰知你說的到底是真還是假。你又為何突然進(jìn)宮？”

    “孫太后給公主賜婚，外頭人都道你被氣暈過去。我住在元家茶樓，那處消息最靈通。”

    趙琮看他一眼：“元家茶樓也是你的產(chǎn)業(yè)？”

    趙世碂不自在地點點頭，除了杭州的那些私兵與最大的那個謊言，他在趙琮面前已無任何秘密。

    “真是小瞧了你?！壁w琮更氣。虧他還為趙十一擔(dān)憂，人家有錢又有腦子，長得好，怕是無數(shù)小娘子要撲上去，哪要他擔(dān)心！在杭州過得好好的，偏偏他在這開封府要死要活！越想越厭煩，趙琮是皇帝，也有脾氣，他伸手指向外面，“走吧！”

    趙世碂大驚：“陛下說過，我不用再走的！”

    “沒讓你離開開封府，你出宮去！不耐煩看你！”

    “我——”

    “快走！心機(jī)頗深的年已十六的郎君，無須在朕面前裝可憐?！?/br>
    趙琮這般說，趙世碂偏又真的裝起了可憐，可趙琮已不看他。他心中哀嘆，只好真做出一番離去的姿勢，他的腿已恢復(fù)些許的知覺，但他起身時還是一個趔趄，自然是又摔倒在床榻上。

    “……”趙琮立刻緊張地坐起來。

    趙世碂回頭看他。

    趙琮無力地靠回去，半晌后，輕聲道：“御醫(yī)說你要泡澡，你回福寧殿去。側(cè)殿里頭，你的床，你的被褥還在，泡完便躺著去?！壁w琮已無勁罵他，“自己叫染陶進(jìn)來。”

    趙世碂搖頭：“我就在這處。”

    “別總是在朕跟前裝可憐，你的本事大得很，朕受不起?！?/br>
    “我在這里陪陛下?！?/br>
    趙琮再氣，一口一個“陛下”，當(dāng)真是十分尊重了。誰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偏偏這是最讓人氣憤的，明知道他還有話瞞著自己，卻舍不得再罰他。好不容易回來，難不成真讓他跪在外頭一直跪到死？又或者，真要把他趕出開封府才舒坦？

    趙琮心中自嘲，那他自己倒要先死一回。

    他氣自己，卻又指著床板：“朕動不了，你自己上來，腿伸進(jìn)被子來，被中暖和?！?/br>
    趙世碂這才徹底松下一口氣。

    他這時倒是有了勁，趕緊撐著雙臂上床，將腿伸進(jìn)被中。一探到被中的溫暖，他臉上難得起了笑意。不是因要殺人而起過分璀璨的笑意，而是因溫暖而一圈圈漾出來的柔和笑意。

    趙琮看他這般笑，不由聲音也緩和下來，并問道：“既回來，你已十六歲，可曾想過要做些什么？哪能總做買賣，總要做出一番事業(yè)來?！?/br>
    “一切都聽陛下的?！?/br>
    趙琮再度氣笑，這會兒倒乖得很。

    他與趙世碂來來回回說了太多話，累得很，這會兒也覺著自己可笑。被氣吐血的是他自己，將人罵出去的也是自己，這會兒叫進(jìn)來舍不得的還是他自己。他有些倦了，閉眼便想睡。

    他已太久沒有睡過一個好覺。

    其實他還是不能完全相信趙世碂的話，吉祥真的與他只是這樣淺薄的關(guān)系？但當(dāng)年吉祥的確沒用枸杞害他，這也是讓他一直不解的事?，F(xiàn)在看來，趙世碂當(dāng)年到底知不知那些枸杞？他知道了，并攔下了他人的陰謀？

    誰知道呢，趙琮心中暗笑，且笑自己。

    他忽然睜開眼睛，也恰好?住趙世碂直晃晃的視線，他輕聲道：“若要騙，就要騙一輩子。若要瞞，更要瞞到天荒地老?！?/br>
    “……”趙世碂不由又緊張起來。

    只趙琮說完便真的閉眼睡去。

    也不知為何，已很久未能好好睡一覺的他，這一回很快便跌入夢鄉(xiāng)當(dāng)中。

    趙世碂望著他熟睡的臉，暗自道，他會將那些該瞞住的，瞞他一輩子的。

    既已回來，也不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