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念晏正低著頭悶不吭聲往嘴里塞蛋糕, 似乎是想就這樣將它整個消滅，眼不見為凈。

    停下動作, 顧念晏將頭扭向一邊，不讓安文卿能注意到自己的異樣，盡量用平淡的語氣問：“有事嗎？”

    安文卿指指角落的大花瓶：“上次說過的，放樓上不方便?！?/br>
    “嗯?！?/br>
    背對著安文卿，顧念晏快速地抬起手，用手掌心偏下的手rou按了按自己的眼框下面。

    這一動作讓安文卿睜大眼睛，他有些不敢置信：“老……老板，你……哭了？”

    顧念晏瞬間啞聲回應(yīng)：“我沒有哭！”

    “哦……”安文卿自覺不能多問, 打算默不作聲抱著花瓶就走，可是眼角瞥見床上還剩一半多的大蛋糕，顧念晏那仿佛視死如歸般執(zhí)著地拼命往嘴里塞, 心里竟覺得有些不忍。

    “老板，你之前說的話，還算數(shù)嗎？”

    顧念晏扭頭看他，如果細(xì)瞧，的確能看出眼眶微紅，但整體看上去又不像真哭過。

    安文卿想不通，如果顧念晏真的哭過，那是因?yàn)槭裁丛蚩?？顧念晏能為誰傷心，能為什么事傷心？

    顧念晏臉上掛著疑惑：“我說過什么？”

    “你問我要不要一起吃這蛋糕。”安文卿覺得自己太唐突，又馬上改口，“算了。”

    沒想到顧念晏一聽他愿意，趕緊就將一小塊蛋糕舉至安文卿面前，虔誠地仿佛在做一件無上重要的事。

    被如此灼灼的目光緊盯，安文卿沒能說出接下來的話，將它們盡數(shù)吞回腹中，拿起盤子上的小勺子，矜持地淺嘗一小口。

    “喜歡嗎？”

    “……還不錯?！?/br>
    顧念晏看他正一點(diǎn)一點(diǎn)消滅本就是為他而買的蛋糕，臉上云散天明。

    本是極佳的倆人獨(dú)處時光，少年不識趣地插進(jìn)一腳，大咧咧跳上車不請自拿，一邊吃一邊不忘贊許地點(diǎn)頭：“不僅人類的魂魄是天下一絕，人類做的食物也是相當(dāng)可口?！?/br>
    安文卿將自己的那份遞到少年面前，明亮的小眼睛里透著的全是：都給你。

    顧念晏默默磨鋒利牙齒，語氣不善：“你不是走了嗎？”

    之前說好，在人間處理完和自己的約定，就回到魔界去養(yǎng)老，怎么現(xiàn)在又出現(xiàn)在自己面前？好氣。

    “嗯……”少年沉吟幾秒，難得好心地跟顧念晏說實(shí)話，“碰上一位很久以前就認(rèn)識的朋友，打算多留一段時間。”他惡意地湊近顧念晏，抬起顧念晏的下巴，被顧念晏嫌惡地躲開。

    少年露出笑容：“怎么，就這么不想看到我？”

    這么顯而易見的事，你還用得著問我？是不是，你心里沒個數(shù)么！顧念晏將床讓給他，起身飄落一旁，伸手想將安文卿拐到自己身旁，被少年搶先一步。

    少年手掌按在安文卿頭頂，一臉受傷地問：“小顧不喜歡我留在這里呢，那小安呢？是不是同意不喜歡……”

    顧念晏內(nèi)心里一萬匹草泥馬在此刻狂奔而過，片草不生漫天黃煙。

    “不啊，很喜歡大人陪在我們身邊，老板肯定也是喜歡的，只是他不習(xí)慣說出口而已?！?/br>
    顧念晏：……

    少年“哈哈哈”笑出聲，望向顧念晏：“小顧原來是這么傲嬌的人嗎，果然還是小安了解你?！?/br>
    顧念晏冷笑，內(nèi)心：呵呵。

    本來為安文卿準(zhǔn)備的奶油水果蛋糕，最終由他們一起消滅，能夠讓文卿吃到它，顧念晏已經(jīng)心滿意足，收斂好自己的情緒，結(jié)束這三日來之不易的時光，重新踏上被魔族逼著工作的無趣生活。

    少年沒有賴在書店里不走，實(shí)際上，除卻那天他出現(xiàn)在顧念晏面前，他就再也沒有踏進(jìn)書舍半步，似乎是在外面有事。

    顧念晏雖然對少年口中那位“很久以前就認(rèn)識的朋友”很感興趣，但他知道自己不能前去跟蹤或者調(diào)查少年這幾日的行蹤。

    若是真惹他生氣，后果的嚴(yán)重性自己承擔(dān)不起。

    沒辦法，他在對待有關(guān)安文卿的事上，不得不如此小心翼翼，以至于變得有些慫。

    而布丁那邊，自那天他跟蘇裴深講過穆司麓身上的異樣，蘇裴深特地了解了一下穆司麓其人，將所知曉的盡數(shù)告訴布丁。

    布丁張張嘴，告訴蘇裴深一個驚人的猜測：“我覺得……他可能和那只惡魔做了交易。”

    “嗯？”蘇裴深表示自己在聽著，眼睛盯著合同一目十行，根本沒在看布丁。

    布丁近日見不得蘇裴深冷落自己，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出了什么毛病，就是想要蘇先生一直盯著他，眼里所映的只能有他，于是小爪子按到合同上，將腦袋硬生生擠進(jìn)合同與蘇裴深的臉之間。

    眨巴眨巴眼。

    蘇裴深笑著將注意力放到布丁身上，將那些紙張放到一邊，手捧上布丁的臉頰向外扯：“哎呀哎呀，這是誰啊?！?/br>
    布丁拍掉蘇裴深的手，坐正身體：“我剛才說了什么，你到底有沒有聽到？”

    “啾啾說的每一句話我都聽在耳朵里，你覺得穆司麓和那個書店老板做過惡魔交易？”

    “嗯！穆司麓跟穆鶴倆個人身上的味道一模一樣，就算是親父子都不可能有如此相近的味道，他們肯定是同一個人！”

    蘇裴深眼神一黯：“同一個人？”

    他在之前完全沒想到過這個可能性，他只是覺得穆司麓出現(xiàn)的太過巧合，而穆鶴也去世的太出乎意料。

    明明之前見面的時候還一副健康的樣子，只是過了那么幾天就突然查出身患絕癥，在死后將遺產(chǎn)全部留給關(guān)系并不親近的穆司麓，實(shí)在令人不得不懷疑。

    “嗯！同一個人！”布丁興奮地侃侃而談，“穆司麓肯定將自己以后的生命時間全部用來換這副現(xiàn)在返老還童的身軀！蘇先生蘇先生，你說穆司麓為什么要把自己變回年輕的模樣，就算變年輕，他今后的生命也不會延長?！?/br>
    蘇裴深倒是想到一點(diǎn)：“會不會是因?yàn)槟翘焖谖夜居龅降哪莻€年輕人？”

    布丁這才回想起這件事的存在，回過味：“你是說，他把那人當(dāng)成陸灣的轉(zhuǎn)世，想要用年輕的身軀去接近他？”

    “大抵不過如此吧?！笔廊丝梢砸暩星闉闊o物，也同樣可以將感情一事看得比命重，穆鶴失去過一次，大概是不會再想嘗試錯過，為此而誤入歧途，也不是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