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謝了?！逼菸ɡ潼c(diǎn)了點(diǎn)頭。

    隨后亞摩斯就離開了，留下戚唯冷一個人呆坐在寢宮里，腦海里全是瑟琳娜那悲傷又凄涼的面孔。

    “……歷史的軌跡永遠(yuǎn)是那么驚人。”用羽毛筆在羊皮紙上寫上中國的文字，戚唯冷筆尖滑動：“誰能想象輸?shù)暨@場生死攸關(guān)的對決的是那么優(yōu)雅的皇后，而贏下這場對決的卻是那個做女仆的烏爾妮卡，或許這是亨利一世吃慣了海味珍饈，突然對路邊的野菜產(chǎn)生了興趣？不過勝利的果實(shí)不會永遠(yuǎn)屬于作惡者，我們必須得知道——亨利一世，可不僅僅只娶了兩位皇后?！?/br>
    將寫好的羊皮紙放入了鐵盒，戚唯冷想，作為一個歷史系的學(xué)生，能夠親眼見證這一切或許是另一種幸福？——當(dāng)然，如果他不是諾爾森，或許就更好了。

    瑟琳娜獲得了教皇的無罪赦免之后，亨利對她的態(tài)度更差了，因?yàn)樗男聦櫈鯛柲菘ㄒ驗(yàn)檫@個結(jié)果和他大鬧了一場，女仆出生的她自然不會像瑟琳娜那樣優(yōu)雅而律己，她尖叫著咒罵亨利，哭訴著自己肚子里還未出世的孩子，告訴亨利她的孩子是絕對不會做私生子的，如果亨利再不做出決斷，她就要離開他。

    戚唯冷并不知道烏爾妮卡到底鬧的有多厲害，不過這并不難猜——因?yàn)榫瓦B足不出戶的他，有時都能聽見那個女人粗俗的叫聲。

    嗯，世界上總有一些人的口味很怪異，拿著自己書在看的戚唯冷嘴角掛上了冷漠的笑容，他拯救不了瑟琳娜，缺不代表他能平靜的面對這個奪取了他母親生命的女人。

    然而戚唯冷不喜歡這么聒噪的女人，亨利卻和他的口味大相徑庭，他看著自己的熱戀中的情人如此悲傷，只好再次下了命令——是的，他無視了教皇的審判，對瑟琳娜再次進(jìn)行了指控，罪名包括“不貞、叛國和婚外情”，這樣的罪名讓國民十分的不滿，并且對瑟琳娜充滿了同情?？墒沁@又如何呢，亨利才是國王，只要他還活著，沒有人能阻止他的行為。

    戚唯冷在知道這個消息的時候，并沒有失態(tài)，或許是他早就接受了這樣的結(jié)局，所以表現(xiàn)的異常的平靜。

    “我知道了。”戚唯冷伸手摸著自己頸項(xiàng)上的金色項(xiàng)鏈，笑的文雅而羞澀：“謝謝你?！?/br>
    覺悟

    戚唯冷只在歷史課本的圖片上見過斷頭臺的摸樣，曾經(jīng)，這種在中世紀(jì)最常用的，用于處決的刑具在戚唯冷的生命里是如此的遙遠(yuǎn)?？墒乾F(xiàn)在，它卻完整的擺放在了戚唯冷的眼前。

    距離瑟琳娜審判日已經(jīng)過了一周，國王亨利最后還是為了他心愛的女人烏爾妮卡背棄了教皇，他在七日后的那個清晨，下令處死瑟琳娜。

    戚唯冷收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正在吃他的干酪，西方的食物讓他覺的異常的不適應(yīng)，所以吃的并不多。一個仆人快步走進(jìn)來，遞給了他一張寫著日期的紙條，只是一眼，戚唯冷就明白了紙條上的日期代表著什么。

    亨利下令，三日之后，將瑟琳娜處死。

    戚唯冷將紙條撕成碎片，扔進(jìn)了自己喝的湯碗里。歷史是那樣的井井有條的進(jìn)行著，就好像從未出現(xiàn)過他變成了諾爾森的荒誕事。

    不由自主的又將手伸上了自己的脖頸上的金項(xiàng)鏈，戚唯冷輕聲道：“愿上帝保佑你，我親愛的瑟琳娜。”

    三日后，清晨。

    亞摩斯主教依據(jù)承諾將一夜無眠的戚唯冷帶了出去，他的神情比審判時略顯憔悴，看來也為瑟琳娜煩惱了許久。

    “我們盡力了。”馬車上，亞摩斯看著一言不發(fā)的戚唯冷道：“可是你的父皇已經(jīng)失去了人的本性……被一個女妖迷惑。”

    “是的。”戚唯冷一晚上沒睡，此時身體疲倦，卻依舊毫無睡意，他的臉龐繼承了瑟琳娜的美貌和亨利的英俊，年紀(jì)雖小卻已然透出一種貴族才有的風(fēng)姿，而這種風(fēng)姿卻在此時讓他顯得異常惹人疼惜。

    亞摩斯嘆了口氣，知道現(xiàn)在是多說無益，于是也安靜了下來。

    早晨的王城里起了nongnong的霧氣，霧氣將整座城市都籠罩了起來，戚唯冷透過馬車的車窗什么也看不到，鼻腔里全是濕潤的味道。

    很安靜的一天，如果不是今天是瑟琳娜的行刑日，或許他現(xiàn)在還躺在床上，過幾個小時才會慢悠悠的爬起來，然后吃著不合口味的早餐，找一本書當(dāng)消遣，就這么安靜又寂寞的渡過又一天。

    平日里的枯燥在此時卻那么的珍貴。戚唯冷感到馬車停了下來，他跟著亞摩斯穿好斗篷，用帽兜遮住了大部分的臉。

    讓戚唯冷沒想到的是，清晨的行刑場里竟也站了不少人了，從穿著上看來都是普通的平民，他們竊竊私語，讓整個場地略顯嘈雜。

    “民眾都對您父親的裁決十分不滿?！眮喣λ挂姷狡菸ɡ淠樕系囊苫?，輕聲道：“他們想送瑟琳娜皇后最后一程。”

    是這樣的么？戚唯冷微微點(diǎn)了點(diǎn)頭，表示知道了，隨即將目光投向了那個摸樣猙獰的刑具。不知是不是戚唯冷的錯覺，他竟是從那刀刃上看到了斑斑血跡，就好像是用過了許多次一樣。

    “來了。”亞摩斯碰了碰戚唯冷的手臂，隨后將目光投向了遠(yuǎn)處開始sao動的人群。

    瑟琳娜是坐囚車來的。按照鷹國皇室的慣例，國王或者王后地位的人處刑，都是應(yīng)該坐馬車來的，可是現(xiàn)在瑟琳娜卻連這一點(diǎn)權(quán)利都被剝奪了，看來亨利真的是對這個二十多年的妻子徹底的恩斷義絕。

    戚唯冷看到這一幕的時候，手死死的捏成了拳頭，就連指甲陷進(jìn)了rou里也絲毫不覺的疼，他看著瑟琳娜依舊保持著優(yōu)雅，站在囚車?yán)锏哪樱瑢嗬脑骱蘅倘肓遂`魂。

    周圍的平民中開始傳出啜泣的聲音——人們對于這位優(yōu)雅而仁慈的皇后的悲慘遭遇，抱有十分的同情。

    戚唯冷強(qiáng)迫自己冷靜下來，他看瑟琳娜從囚車中走了出來，由侍女?dāng)v扶著走向了斷頭臺，她不慌不忙，完全看不出一點(diǎn)失態(tài)的摸樣，然而這幅樣子，卻讓戚唯冷的心像是在被刀凌遲。

    不應(yīng)該是這樣的啊……既然他已經(jīng)穿越過來了，為什么這一幕還會發(fā)生呢？？如果這是小說……他不該是主角么……可是為什么……為什么……

    戚唯冷把嘴唇咬出了血，他的臉色慘白的不像樣子，可是卻依舊沒有眼淚流出來，只不過整個人的氣息都悲傷的讓人心碎。

    “孩子……”亞摩斯第一次懷疑自己帶戚唯冷來看這一幕到底是對是錯，他伸手將戚唯冷摟入了懷里，用手撫摸著他的背，想讓他放松下來：“別這樣孩子……”

    戚唯冷已經(jīng)聽不見亞摩斯的話了。他看著瑟琳娜拎著裙子，將頭放在了那個骯臟異常的臺子上，而行刑手已經(jīng)開始了動作。

    “不……不?。。?！”戚唯冷發(fā)出了一聲凄厲至極的慘叫，在周圍人的驚呼里卻顯得那么微弱，他微微張大了嘴，喉嚨里是被阻斷了的話，他想說——別死，瑟琳娜，別死……我求求你……

    可惜誰也不會聽一個沒有權(quán)勢的私生子的吶喊。

    鋒利的刀刃最終飛速的落下，瑟琳娜的腦袋在戚唯冷的叫聲中與身體分了家，她的臉上沾滿了血跡，卻依舊顯得平靜。

    是的，這位名垂青史的皇后，即使在死時，也保留了最后的尊嚴(yán)。

    “……”戚唯冷覺的自己嘴里好像又什么東西不斷的溢出，他隨手一擦，眼睛卻還是一動不動的盯著場中央身首異處的皇后，在那一刻，他終于徹底的明白——如果當(dāng)不好諾爾森，那么等待他的，會是和瑟琳娜一樣的下場。

    “殿下，殿下??！”站在一旁的亞摩斯被戚唯冷的反應(yīng)嚇的不輕，他看著戚唯冷一口一口的吐出鮮血，卻仿若不知的摸樣，急忙將他一把抱起：“您怎么樣了？陛下？”

    戚唯冷沒有回答，他面色平靜至極，然后就這么昏了過去。

    然后戚唯冷再次見到了那個將自己送來這個地方的人——真正的諾爾森多諾頓。

    “為什么？”戚唯冷不明白諾爾森到底為什么要做這樣的事。

    “參與歷史不會讓你感到快樂么？”諾爾森站在黑暗里，聲音輕柔：“看著自己變成那個名流千古的帝王，不會讓你感到自豪么？”

    “不……我不要這個……我要的不是這個……”戚唯冷結(jié)結(jié)巴巴：“我要回去，你讓我回去！”

    “不可能的?！敝Z爾森發(fā)出清脆的笑聲：“我為什么要讓你回去?！?/br>
    “……你難道沒有舍不得的人么？？”戚唯冷不敢置信。

    “舍不得的人？”諾爾森語氣中是滿滿的不解：“你是說那個無情的父皇？還是那個惡毒的繼母？亦或者是最后背叛了我的弟弟……？哦，其實(shí)是有的，只不過在剛才，她已經(jīng)不在了。”

    “……”戚唯冷無言以對：“可是……這不公平……”

    “這個世界本來就沒有公平。”諾爾森冷冰冰道：“你是三歲小孩么？居然還想著公平……”

    “我不喜歡這個世界?！逼菸ɡ潋榭s成了一團(tuán)：“我……會死在這里的?！?/br>
    “你不會的?！敝Z爾森斷言：“想想瑟琳娜，你舍得死在亨利的前面？看著那個奪取瑟琳娜生命的亨利和那個奪去了瑟琳娜地位的烏爾妮卡繼續(xù)逍遙？不……你不會的，記住，如果你不給瑟琳娜報仇，那么就沒人了?！?/br>
    “……”戚唯冷徹底失去了言語。

    “去吧?！敝Z爾森擺了擺手：“玩的愉快?！?/br>
    然后戚唯冷就醒了，他一睜眼就看見了亞摩斯擔(dān)憂無比的目光。

    “我沒事了，謝謝?！睆拇采吓榔饋淼臅r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回到了寢宮，戚唯冷喝了一口亞摩斯遞給他的水：“母親的尸體呢？”

    “已經(jīng)找人去處理了?！眮喣λ沟溃骸氨菹隆酉聛頊?zhǔn)備怎么辦？”

    怎么辦么？戚唯冷木然的在腦海里將歷時重現(xiàn)了一遍，道：“我會好好保護(hù)自己的。”

    “這就好。”亞摩斯眼里閃過欣慰：“我在這里不宜久留。如果您有事……就托菲力轉(zhuǎn)達(dá)給我……我會盡力幫您的?！?/br>
    “十分感謝。”戚唯冷點(diǎn)頭。菲力是他的一個男仆，平日里沒什么存在感，沒想到竟是亞摩斯的勢力。

    說完了這些，亞摩斯就離開了，留下戚唯冷一個人坐在床上，面色深沉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許久之后，戚唯冷才輕輕的嘆了口氣，伸手摸了摸頸項(xiàng)上的項(xiàng)鏈，喃喃自語道：“母親……我會讓那些人付出代價的?！睙o論是無情的亨利，還是那個讓人厭惡至極的烏爾妮卡，該發(fā)生的歷史——他會讓它一一實(shí)現(xiàn)。

    寂寞的婚禮

    在瑟琳娜被處死后第六天，亨利迎娶了烏爾妮卡。

    這位身份低微的皇后在上位之時就已經(jīng)懷有四個月的身孕，她穿著新娘的婚紗，全然是一副得意非凡的摸樣。

    可惜啊，坐在嘉賓席的戚唯冷面色如常，烏爾妮卡和亨利一直堅信他們還未出生的孩子是為皇子，卻在烏爾妮卡孩子出生后發(fā)現(xiàn)——那只是個公主。

    這真是個讓人悲傷的事實(shí)？戚唯冷想到這里，心中卻微微冷笑起來，烏爾妮卡，這個將他母親送上了斷頭臺的女人，卻是亨利王國里有名的短命皇后，根本不用他出手，亨利就足以給予她足夠的折磨和羞辱。不過嘛，他不介意再來點(diǎn)火上澆油。

    亨利的婚禮隆重而盛大，他穿著裝飾繁重的禮服，像是根本不曾記得自己在六天前殺死了和自己同床共枕的妻子，這就是帝王，無情的讓人心涼。

    戚唯冷喝著皇室釀造的葡萄酒，神色之間卻沒有露出任何的不愉，而是保持著得體的微笑，他清楚在這個敏感的時候到底有多少人想要看他的笑話，也知道他不能讓那些人看到他們想看的。

    醇香的美酒似乎麻痹了神經(jīng)，戚唯冷一口一口的咽著，感受著唇舌間微微的刺痛。

    “諾爾森殿下。”一個低沉的聲音響起，戚唯冷面無表情的轉(zhuǎn)過頭，看見了一張算得上陌生的臉。

    男人有著一雙英俊的臉龐，輪廓鮮明，鼻梁高而挺直，眼睛不同于戚唯冷的棕色，而是一種純粹的蔚藍(lán)，微笑起來的時候看起來十分的溫柔。

    “……您好?！逼菸ɡ洳⒉徽J(rèn)識這個男人，但從他的穿著打扮中很快就認(rèn)出了他的身份——克爾溫阿斯拉姆，外號薔薇公爵。

    事實(shí)上這個看起來十分唯美的名字，其來源并不會讓人感到愉快。因?yàn)橹员唤凶鏊N薇公爵，是因?yàn)榭藸枩叵矚g用年輕少女的骨rou和鮮血來種植薔薇，他堅信，只有吸食了人類的骨血，那些薔薇才會開的更加美麗。

    戚唯冷從歷史書上看到過這個公爵的介紹，其中自然不乏一些類似于“英俊迷人、風(fēng)流倜儻”的詞，然而當(dāng)戚唯冷真的見到了克爾溫本人，才真正的體會到了那些看起來有些夸張的形容詞到底有多么的貼切。

    克爾溫的實(shí)力在鷹國不可小覷，那么這樣一位當(dāng)權(quán)人物，又為什么要和他這么個失勢的皇子搭話？

    “您看起來不高興？”克爾溫溫文爾雅，聲音低沉而充滿了磁性，就好像是一個溫柔的長輩在詢問著戚唯冷的煩惱，若不是戚唯冷十分清楚克爾溫的本質(zhì)，恐怕也生不起多少防備之心。

    “怎么會呢？”戚唯冷把手里的酒杯放下了：“今天是父親結(jié)婚的日子，我怎么會不高興？”

    “是么？”克爾溫對于戚唯冷的反應(yīng)有些始料未及，他這才抬起眼，認(rèn)真的打量起了眼前這個他一向都不放在心上的皇子。

    戚唯冷被克爾溫的眼神盯的有些不自在，當(dāng)他卻沒說什么，而是拿起了桌上的酒杯，又慢慢的喝了起來——克爾溫想干什么他可管不著，總不能把人的眼睛給挖了吧？

    然后一場宴會就在戚唯冷和克爾溫的詭異氣氛里結(jié)束了。戚唯冷算是喝了個盡興，第二天起來的時候頭疼欲裂，于是神色呆滯的坐在床上，整個人看起來可憐又可愛。

    “您怎么了？殿下？”代替薇安的女仆看到戚唯冷這幅摸樣，忍住了笑意問道。

    “……”戚唯冷緩了好一會兒才緩了過來，他打了個哈欠對著女仆聲音嘶啞道：“去給我拿點(diǎn)水來?！?/br>
    “是?！迸娃D(zhuǎn)身走了出去。

    “頭疼?！庇檬秩嗄笾杧ue，戚唯冷回想起昨天和薔薇公爵的對話，卻莫名的激起了一身的冷汗——他的態(tài)度雖然算不上糟糕，但是離妥帖還是有一段距離的，若是克爾溫是個小心眼記在了心上……

    戚唯冷長嘆了一口氣，喝酒誤事啊，以后堅決不能再喝了！

    亨利和烏爾妮卡成婚之后，整個皇室的氣氛似乎好了許多，再也沒有成日的看見烏爾妮卡毫毫無形象的站在屋外咒罵的摸樣，這位新皇后，似乎也明白了當(dāng)街咒罵是件多么丟份的事情。

    和之前相比，戚唯冷人日子算是好過了許多。

    因?yàn)樯漳纫呀?jīng)被否認(rèn)了皇后的身份，所以亨利也不再擔(dān)心戚唯冷這個私生子能翻出什么浪花來，他接觸了戚唯冷的足禁，開始享受自己的新婚生活。

    戚唯冷此時的地位在皇室里非常的尷尬，他也有自知之明，很少出現(xiàn)在一些公眾場合。畢竟他現(xiàn)在看見亨利和烏爾妮卡就覺的惡心，能避開似乎也是件不錯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