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節(jié)
“這只是衣裳,還有胭脂水粉,都是變質(zhì)不能用的,凡是按照府里的規(guī)定,應(yīng)該給兩位姨娘和靜姐兒的東西,都是這樣的。一直以來,都是母親拿了私房錢,出去另買回來給她們用。還有博哥兒,在外院讀書,讓采買的人買的筆墨紙硯,筆是掉了頭的,墨是最次的,紙是劃爛的,硯臺是摔了角的,書本是污了墨的。” “祖父,我第一天和相公進府給祖母請安的時候,您知道我看見了什么嗎?霞姐兒追著靜姐兒,要搶靜姐兒頭上的步搖,只因為她覺得靜姐兒的步搖好看。在祖父眼中,這或許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事,但是祖父,都是您的孫女兒,都是慕容家的血脈,霞姐兒憑什么這么囂張?她憑什么這么無法無天?想欺辱誰欺辱誰,甚至敢對孫媳肚子里的孩子下手?” 顧清梅說著,又捂著小腹跪了下去,“祖父,古人言,齊家治國平天下,您身居高位,若是連一個家都治理不好,談何治國平天下?兩位姨娘和她們的子女受了這么多年委屈,什么時候去找您告過狀?她們難道是傻子,不知道找您告了狀,您一定能給她們主持公道嗎?不過是因為她們都是懂事的,覺得這不過都是些小事,沒有必要去讓您煩心。今天若不是霞姐兒出手太狠,想要我和我孩子的命,孫媳也萬萬不敢拿這種雞毛蒜皮的小事出來讓祖父煩心。” “霞姐兒今天受了侮辱,便覺得委屈,可今天如果不是孫媳的命好,身邊恰好有個身手麻利的丫頭,孫媳的委屈又該去找誰說?相公馬上就要上戰(zhàn)場了,他是先鋒官,戰(zhàn)場上的事情都是瞬息萬變的,孫媳自然祈盼相公可以平平安安地回來。可相公若是萬一出了什么意外,孫媳卻不能給他留下一點血脈,到時,相公的委屈又該去找誰說?” 顧清梅說著,終于淌下兩行淚,她輕輕地俯身,給慕容寧磕了一個頭,“祖父,我承認,我羞辱霞姐兒的手段太狠,可我也是被逼的。您若是想罰我,我不敢辯駁,但請不要遷怒相公。就算您因此不喜孫媳,將孫媳休掉,孫媳也無話可說。但是孫媳絕不后悔,孫媳不能讓人欺負相公,也不能讓她們欺負公婆,更不能由著她們禍害了相公的骨rou。” 慕容寧面色陰沉地坐在那里,長嘆了一口氣道:“春兒!” 一直很低調(diào)的春mama從人群中走了出來,施禮道:“王爺,您有什么吩咐?” “妳去,就說是我的話,霞姐兒生性惡毒,陷害長嫂,意圖謀害慕容家的子孫,罪不可赦。把她送去家廟,明日就啟程,著人看著她,罰她每日正午時分在日頭底下跪一個時辰,每天還要抄寫十遍《女誡》。至于老二媳婦……” 他沉吟了一下,“把她娘家人叫來吧!虧空府中銀錢,乃是竊盜,虐待慕容家子孫,也是大罪!” “是!”春mama答應(yīng)了一聲,轉(zhuǎn)身退了出去。 就在此時,從外邊傳來王妃哭天搶地的哭嚎聲,“妳這小賊婦,我跟妳拼了,妳竟敢如此羞辱我的孫女,我今天若是不把妳碎尸萬段,我就一頭撞死……” 王妃在恵大奶奶的攙扶下,闖了進來,正想大鬧一頓,就聽慕容寧發(fā)出一聲斷喝,“夠了!鬧什么?” 王妃先是被嚇了一跳,收了聲,但是過了一會兒,她就又放聲哭了起來,“你這死老頭子,你偏心眼偏得也太厲害了,這小賤人這么羞辱霞姐兒,你還護著她……” 慕容寧怒聲道:“來人,把王妃帶回房里去,沒我的命令,以后不準她走出房門一步!” 王妃被罵傻了,發(fā)了一會兒呆,眼睛一翻就昏了過去,隨后就被恵大奶奶和一個丫鬟給扶了回去。 慕容寧站起身,倒背著雙手,走到門口,突然嗤的發(fā)出一聲輕笑,喃喃地說道:“齊家治國平天下,我連個小丫頭都不如啊。” 他不再說話,倒背著手,就要離開這個小院子。 “祖父!”慕容羽趕忙追出去,表情臭臭地沖他伸出手?!鞍选度嫛愤€給我!” 慕容寧一瞪眼睛,粗聲粗氣地說:“祖父眷一本再給你!” “您……”慕容羽沒想到祖父竟然會耍無賴,貪了愛妻寫給自己的兵法書,忍不住氣惱,可是又不敢去搶,誰叫剛才他要拿出來獻寶呢? 所以,他只能垂頭喪氣地回到屋子里。 顧清梅松了一口氣,知道這件事情就此了結(jié)了。 慕容羽把她抱起來,回到自己的房間,小心翼翼地將她放到床上,埋怨道:“妳也真是的,有話站著說,沒事老跪下做什么?若是因此傷了胎,我看妳怎么辦!” “只是跪一下下,不妨事的。”顧清梅笑著說?!拔倚睦镉袛?shù)!” 慕容羽抱住她,在她的嘴唇上狠狠地親了一下,好在屋子里沒有別的丫鬟,丫鬟們都在外邊的起居室里站著,才沒人看見。 “好了,別鬧了,叫人看見。”她輕輕捶了他胸膛一下,然后開口撒嬌道?!棒[了這么半天,我肚子都餓了,去給我弄點吃的吧?!?/br> “好,不過妳得讓我先吃飽……” 二人在這邊卿卿我我暫且不提,卻說二夫人,得知女兒要被送去家廟,自己也要被休掉,趕忙表演了一下二次昏厥。 慕容家超級沒有存在感的二爺慕容臨終于出現(xiàn)了,在得到消息之后,他出現(xiàn)在慕容寧的書房中,長跪不起,拼命地沖著坐在書桌后正在聚精會神地看那本《三十六計》的慕容寧磕頭。 “父親,求求您,千萬別把孩子他娘休了?。 ?/br> “兒子知道孩子他娘做了錯事,罪不可赦,但她跟了兒子這么多年,一夜夫妻百日恩,兒子實在不忍心休了她。她這把年紀,把她休回娘家,臊也要把她臊死了?!?/br> “父親,最多兒子帶著她離開這個家。” “求父親跟皇上上書,給兒子個蔭封,讓兒子做個七品縣令就好。” “兒子愿意帶著她離開都城,永遠都不再回來!” “父親,兒子求求您了……” 慕容寧不耐煩地丟下手中的冊子,冷聲斥道:“如今國難當頭,你不想著如何為朝廷出力,卻只知道維護你那心思惡毒的媳婦,你的腦子都被狗吃了嗎?” 慕容臨嗚嗚地哭了起來,“父親,孩子他娘有千般的不是,都是兒子無能,她也是為了讓兒子和幾個孩子過得好一點才這樣啊?!?/br> “沒出息的東西,我都替你丟人!還不給我滾出去!” “父親……” “哼!”慕容寧冷哼了一聲?!澳阋詾?,外放了縣令,你媳婦就能改好了?我告訴你,她是狗改不了吃屎!如今在家里,你老子還活著,她還能有個畏懼,等離開都城,沒人管她了,她只能給你闖下更大的禍!到時候,你別來求我!” 慕容臨知道父親這么說,是松了口,愿意饒了自己的媳婦,趕忙磕頭道:“兒子不敢!兒子只求父親能放過她這一回,若她再敢犯錯,便是兒子也容不下她了!” “滾吧!明天我去求求皇上,至于皇上肯不肯開恩,我就不知道了?!蹦饺輰幇讯鹤愚Z走,獨自坐在書房里,已經(jīng)沒了繼續(xù)看《三十六計》的心思。 心中忍不住就想起君氏,喃喃地說:“這孩子的脾氣,怎么就這么像妳?” 稍傾,劉家的人便來了,來人是劉氏的兄長,想那劉氏也是出身大家族的,她的哥哥一聽meimei竟然犯下這種大錯,臉上不禁臊得滿面通紅,也不敢態(tài)度強硬地讓慕容寧收回成命,只是一個勁兒地哀求,說什么看在兩家多年的情誼上,給meimei留條生路。 于是,慕容寧話題一轉(zhuǎn),就將自己決定給二兒子求個縣令,讓二兒子外放去做官的事情給說一下。 劉氏的兄長頓時對他千恩萬謝的,這樣做不但保全了劉氏,也保全了劉家的顏面。 轉(zhuǎn)過天來,顧清梅一大早就醒了,因為正在裝小產(chǎn),所以不能再跟以前一樣,天天去工作間里打磨水晶鏡片,好在鏡片已經(jīng)打磨得差不多了,她把霍錦華叫了過來,讓霍錦華幫他繼續(xù)進行拋光,然后又給了霍錦華一張圖紙,讓霍錦華幫她用白銀打造一個單筒望遠鏡,再把這兩個鏡片鑲嵌上去。 等霍錦華搞明白這東西的用途后,不禁對她佩服得五體投地。 剛把霍錦華打發(fā)走,蘇威就來了,告訴她所有的管事的全都來了都城,她便讓蘇威通知下去,下午召開會議。 送走蘇威,慕容文英又跑了進來,咯咯笑著,“大嫂,我剛剛?cè)ニ拖冀銉毫?,哭得什么似的,可笑死人了?!?/br> 顧清梅一本正經(jīng)地說:“英姐兒,在心里樂就好了,臉上可不能笑出來,不然的話,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咱們?nèi)莶幌滤?,把她趕出去的呢。” “嗯!”慕容文英趕忙斂起臉上的笑容,乖乖地說?!靶∶檬芙塘?!” 但是緊接著,她又是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顧清梅忍不住也笑起來,“妳呀,這性子,日后若是過了門,可是會得罪人的?!?/br> “大嫂!”慕容文英聽她提及自己的婚事,不禁有些害羞。 顧清梅問到:“母親怎么樣了?可大好了?” “好多了,昨天晚上吃了一大碗米飯,臉色也好了。” “我如今身子不舒服,不能在母親跟前盡孝,還得勞煩妳和靜姐兒。” “大嫂這是說哪里話?為人子女,在父母跟前盡孝是應(yīng)該的,倒是大嫂,昨天接連兩場大戰(zhàn),先是修理了賬房的劉管事,又那樣護著我大哥,沒讓二嬸和霞姐兒把我大哥欺負了去,母親和兩位姨娘一直都在夸妳呢?!?/br> “好了好了,快別給我戴高帽子了,回頭夸得我不好意思了,等妳成親的時候,當心我克扣給妳的添箱。” “大嫂,不帶這樣取笑人家的,我不理妳了?!蹦饺菸挠㈦m說行事大方,終究是個還沒嫁人的小丫頭,聞言趕忙站起來跑了。 顧清梅笑著目送她離開,蘇塵清道:“英小姐倒是個好姑娘,有這樣的小姑子,是梅姑姑的福氣?!?/br> “可不,若是都跟霞姐兒似的,我可就要頭疼了?!鳖櫱迕沸χf道。 下午的時候,有人來報,說店鋪的各位管事的到了。 她便梳妝打扮好,然后故作嬌弱地讓蘇家姐妹把自己扶到花廳里,然后把各位掌柜的請了進來。 每個人的懷中都抱著一個木頭匣子,進來后,就放到了身邊的茶幾上。 顧清梅似笑非笑地將視線一一掠過這些人的臉孔,“各位掌柜的,最近這半年,生意如何?” 郁城成衣鋪的劉掌柜率先開口,滿臉都是喜色,“好得不得了,如今的訂單接得都做不過來,店里如今又增加了三十個針娘呢。這半年的純利就有二十萬了,不過大部分還是貂皮大衣掙的錢?!?/br> 顧清梅聞言,輕輕一笑,“今日我請大伙兒來,除了讓大伙兒把這半年的利錢送來之外,還有個事情,就是我打算正式成立一家商行,作為總店,由我三哥顧清泳做大管事,蘇威做二管事,各位日后有什么事情,直接同他們兩個說就是了。” 郁城布莊的陳掌柜第一個出聲發(fā)難,“這事,妳跟我們大少爺請示了沒?” 顧清梅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冷聲道:“我不用請示,將軍早就說過,生意上的事,都由我說了算?!?/br> “胡鬧!”陳掌柜不悅地冷哼了一聲?!拔覀兛墒谴笊贍?shù)娜耍趺茨軣o緣無故聽命于妳一個婦道人家呢?而且妳任人唯親,讓妳三哥當大管事,萬一妳把錢都搬回娘家,那我們怎么跟大少爺交代?” “那各位掌柜的就在這里等一等?!鳖櫱迕放つ槍μK月冷道?!霸吕?,妳派人去把爺找回來?!?/br> 蘇月冷聞言,便走了出去,在門口找了個守門的侍衛(wèi),吩咐他出去找人,不一會兒就回來了。 顧清梅又道:“月冷,妳再跑趟廚房,讓廚房送些茶點出來,咱們爺不知道什么時候才回來,給各位掌柜的墊墊肚子。” 蘇月冷離開之后,顧清梅笑著跟各位掌柜的說:“幾位,先把賬本和銀票都給我吧,我核了帳,也好去休息休息?!?/br> 眾人趕忙一一將賬目交了上來,顧清梅一一對了帳,又清點了銀票,最后將所有的銀票和賬本放在一個箱子里,把其余的箱子都還給了幾個掌柜的。 其中自然以成衣鋪收獲最高,以陳掌柜的布莊收獲最低。 顧清梅也沒用冷言冷語去刺激陳掌柜,對了帳之后,便把所有的賬冊和銀票都集中放到一個箱子里,然后便起身,把劉萬青給叫進了書房,將喬姐兒的事跟他說了,劉萬青對這個女兒本來就不是很重視,聽她說蘇曉風(fēng)的爹是四皇子身邊的暗衛(wèi),想著日后肯定是有前程的,便動了心,滿口答應(yīng)了這樁婚事。 顧清梅得到他的回信,就把他打發(fā)出來,自己則歪在羅漢床上,拿了本書打發(fā)時間。 慕容羽正在右衛(wèi)營里cao練他的先鋒營呢,收到消息,還以為她出事了呢,快馬加鞭地就跑了回來,一路闖進家門,卻看見一屋子掌柜的,不禁一頭霧水地問道:“出什么事了?怎么這么急著把我叫回來?” 陳掌柜忙不迭地跳起來告狀,“大少爺,大少奶奶也太胡鬧了,今天把我們叫來,說要成立一個商行,把所有的生意全都匯總到一起,由她哥哥管理……” 慕容羽聽到這里,一抬手,制止了他的聲音,神情肅穆地望著他,然后伸手指著剛剛從屋子里踱走出來的顧清梅道:“你告訴我,她是什么人?” 陳掌柜見到他的表情不善,忍不住心頭發(fā)慌,不過還是說道:“她是大少奶奶……” “你也知道她是大少奶奶?”慕容羽驀地拔高了嗓門。“你知道大少奶奶這四個字代表什么嗎?代表的意思是她是我老婆!她是我的女人!是當家主母!她的話就是我的話,你聽得懂聽不懂?” 陳掌柜從來都沒見過他發(fā)這么大脾氣,不禁被嚇住,但還是囁嚅著辯解道:“但她是個婦道人家……” 在陳掌柜的心中,婦道人家就應(yīng)該乖乖地在家?guī)Ш⒆幼鲠樉€,壓根就不應(yīng)該學(xué)人家出來做生意,更別提指揮他這種做老了生意的行家。 “婦道人家怎么了?婦道人家就不能替我當家做主了?你知不知道我現(xiàn)在有多忙,要打仗了,我現(xiàn)在忙得都快沒時間睡覺了,你一個小小的掌柜的,就知道拿這種事情來煩我?”慕容羽怒聲咆哮道?!斑@個掌柜的,你到底干得了干不了?干不了的話就趕緊給我滾蛋!” 陳掌柜這還是第一次被他指著鼻子罵滾蛋,臉色頓時就變得鐵青,也顧不上怕他了,冷聲道:“我也是好心,擔(dān)心大少爺中了仙人跳,回頭再落個雞飛蛋打,才想著提醒大爺一句,沒想到大少爺不識好人心。既然大少爺覺得我這個掌柜的做不好,那我就什么也不說了,回郁城以后我就辭工!” “糊涂!”慕容羽聽了他的辯解,氣得一張閻王臉孔烏黑烏黑的。“仙人跳?她四哥是狀元公,她是我老婆,她肚子里有我的孩子,她拿什么對我仙人跳?從她接手生意以來,幾家店鋪的盈余,比之前數(shù)年合起來都多。仙人跳?你知道什么叫仙人跳嗎?” “好了,相公!”顧清梅見鬧得差不多了,他也給自己撐夠腰子了,便上來打圓場。“陳掌柜也是為了你好,你就別再罵他了。我讓人請你回來,就是讓你跟大家說一聲,設(shè)立總商行這件事情,你是同意的?!?/br> “為什么不同意?我都說過了,所有生意上的事情,全都交給妳,以后我不cao一點心。包括黎叔那邊的生意都由妳負責(zé)!”慕容羽一邊說,一邊用冰冷的眼神看著陳掌柜。 “今天是大少奶奶給你講情,我就不趕你走了。你是我祖母帶過來的家生子,賣身契就在我手上,就算是想走,也走不到哪里去,還是乖乖地在布莊里干活吧。以后這種雞毛蒜皮的小事,就別拿來煩我了。” 說完,他一甩袖子,轉(zhuǎn)身就走。 “相公……”顧清梅一看,趕忙在后邊,在追了幾步,就見前邊那個走得飛快的男人停下腳步。 慕容羽轉(zhuǎn)身瞪著她,:“妳瘋了?不知道妳肚子里懷著孩子呢嗎?怎么能走這么快呢?萬一跌了跤可怎么辦?” 顧清梅被他罵了一頓,也不生氣,只是柔聲道:“這都中午了,吃了飯再走吧。” 他想到這些日子,自己的確是太忙了,忙得都沒有時間陪她,心中有些愧疚,于是點點頭,轉(zhuǎn)身回到屋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