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節(jié)
“皇上……”她淡淡地瞥了一眼坐在側(cè)席的江韶顏,忽然雙膝跪倒在堅硬的青石板上,一記響頭磕了下去,神情異常凝重。 江韶顏臉上不禁變毛變色起來,一雙藏在袖子里的小手緊緊地捏成了拳頭,生怕她會借機(jī)發(fā)難,把自己威脅她的事情說出來。 不過她卻是低估了顧清梅,顧清梅怎么可能會說出這樣的事情?這件事情若是說出口,就算是最后證實(shí)是謠言,田曉萌也活不成了,這里可是封建社會,對女子的貞潔看得比什么都重。 事情鬧開了,到時候就算顧清陽是狀元郎,也管不住顧氏宗族的人來把田曉萌抓去浸豬籠。 “皇上隆恩,臣婦不敢辭,但臣婦得蒙圣恩眷顧,什么都不缺。根據(jù)制度,三品官以上的官員家眷,不得擅自離開都城,若想離開都城,必須要請圣旨,還要去禮部備案?;噬现莱紜D是個愛錢的,一直以來都有做生意,所以臣婦請旨,賜臣婦可以隨意離開都城,臣婦也好去各處的店鋪轉(zhuǎn)轉(zhuǎn),還想去邊關(guān)瞧瞧護(hù)國城墻的進(jìn)度?!?/br> 一干朝廷命婦和千金小姐們聽到她的這個要求,全都不屑地撇了撇嘴,露出鄙夷的神情。 果然是小門小戶出來的下賤女子,就是不安分。 外邊有什么好玩的,自然是在都城里養(yǎng)尊處優(yōu)的好,那些個生意,交給下人們來管理不是最好? 皇上難得想要賞人,不借機(jī)討要一些御制的珠寶首飾去出風(fēng)頭,卻偏偏只要一道圣旨,真是不知所謂。 江韶顏見她沒有告狀,高提的心臟也落回了原處。 皇上卻大聲地笑了起來,看著顧清梅的眼神中露出一抹欣慰,心中再次感嘆,此女果然不俗! “好!那朕就賜妳金牌一面,憑此金牌,隨意進(jìn)出都城,不必請旨!” “謝皇上隆恩!”顧清梅伏在地上,重重地給皇上磕了個頭,這才站起身,退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心中暗道,有了這塊令牌,她可以做很多事情。 總的來說,這一場賞花宴無驚無險地便過去了,下午時分,賞花宴便散了。 將軍府中,顧清梅的小廚房中,傳出輕輕的交談聲。 “云深,妳怎么悶悶不樂的?”沈明瑤一邊擇菜一邊問在爐子跟前燉一盅人參雞湯的云深,她和云深是從顧清梅還在顧家莊當(dāng)姑娘的時候,就跟著顧清梅,而且也是因?yàn)樵粕睿庞酗埑?,有地方住,每個月還能有月錢,所以和云深的感情很不一般。 云深卻懶懶地瞥了她一眼,對于這個滿腦子只知道吃,對于別的事情半點(diǎn)腦子都不肯走的吃貨,她有一些無奈。 當(dāng)初之所以會想著拉沈明瑤一把,絕對不是因?yàn)樗X得沈明瑤可憐,只是她早就看出來,顧清梅非池中之物,早晚會有風(fēng)光的一天,到時候身邊只有她一個丫鬟是不可能的,與其讓顧清梅去找那些不知道來路的,還不如找一個知道根底的。 這樣一來,她對沈明瑤有救命之恩,沈明瑤自然不能越過她去,到時候,顧清梅身邊有兩個大丫鬟,她還是最受重視的那一個。 可她怎么也沒想到,蘇家姐妹的出現(xiàn),卻讓她的想法成了泡影。 顧清梅不管去哪里,都只帶著蘇家姐妹,她這個最早跟了她的大丫鬟,卻只剩下看錢箱子的份。 說錢箱子,其實(shí)里邊放的不過就是一些顧清梅用來打賞的零錢,真正的大頭,可沒有放在她這里。 隱隱的,她有種感覺,自己似乎是被顧清梅從權(quán)力中心給驅(qū)逐了。 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哪里做錯了,但是她不甘心,她是真的不甘心。 看著沈明瑤那張單蠢的臉孔,她忽然開口道?!拔衣犝f宮里可好玩了,園子又大,人又多,而且還有一個特別的御膳房,里邊的御廚手藝都特別好,等夫人回來,妳跟夫人說說,下次讓夫人也帶妳進(jìn)宮去玩吧?!?/br> “我才不要進(jìn)宮!”沈明瑤卻不為所動的搖了搖頭,一本正經(jīng)地說?!拔衣犝f宮里的規(guī)矩大,吃喝都是有規(guī)矩的,我要是進(jìn)了宮,搞不好會被餓死?!?/br> 云深有些恨鐵不成鋼,“妳就是個沒出息的,只知道吃。” “民以食為天嘛?!鄙蛎鳜幒孟裢耆珱]意識到,云深是在鄙視自己,絲毫不以為意。 “幫我看著點(diǎn)火,我去趟茅廁!”云深不想跟她說話,徑自轉(zhuǎn)身走出廚房,卻在廚房門口遇到了春mama。 她趕忙施禮道:“春mama!” “嗯!”春mama眼神莫測高深地從她艷麗的臉龐上掃過,沒說話,只是徑自進(jìn)了廚房,把手上拎著的一個油紙包放到了灶臺上?!懊鳜?,這包砒霜是剛剛管家送過來的,你把它混在點(diǎn)心渣子里,撒在墻角毒耗子。弄完了以后,可千萬要記得多洗幾遍手?!?/br> “哦!”沈明瑤答應(yīng)了一聲,起身去打水洗手,忙著按照春mama的吩咐去拌點(diǎn)心渣子。 春mama扭臉看向廚房門口的方向,嚴(yán)肅的臉孔上閃過一絲不滿。 顧清梅和慕容羽一同坐在馬車?yán)?,慕容羽從前出行都是騎馬,但是自從娶了她,大凡和她一起出行,都是陪著她一起坐馬車。 “今兒韶顏?zhàn)屓税盐抑ч_,跟妳說什么了?”慕容羽的記性很好,雖然在賞花宴上沒得空問她詳情,但是卻一直惦記這件事情。 他知道韶顏那丫頭對他的心思,但是他卻對韶顏沒有半點(diǎn)心思。 那個平凡得只剩下刁蠻的女孩,若非和他有血緣關(guān)系,他是真的連看都不想再多看一眼。 顧清梅一愣,她還以為他沒有看出來江韶顏今天是故意來把他給支開的,沒想到他卻是故意被江韶顏給支開的。 她幽幽地把江韶顏威脅自己的事情說了一遍,然后一臉怨恨表情地伸出雙手去揪他的臉,“長這么帥做什么?干脆毀了你的容好了,整天的招蜂引蝶,讓我擔(dān)驚受怕的,哪天把我惹急了,就把你關(guān)起來,再也不許你出門!” 慕容羽也不生氣,由著她揉搓自己的臉,不過笑容加上她的揉搓,導(dǎo)致他的臉孔變得奇形怪狀的,讓她看了忍不住就噗嗤一笑。 他讓她在自己身上撒了一番火,這才把她的小手扯下來,一臉正色地沉聲道:“我去跟外祖母說!” “說了又能怎樣?韶顏是外祖母唯一的孫女,外祖母總不能把她弄死。而且以韶顏那無法無天的脾氣,外祖母若是能管得了她,她也沒膽子來威脅我。如今她就是吃定了我不敢豁出去把這事鬧開,才來威脅我的?!?/br> 經(jīng)此一事,她算是看出來了,心慈手軟只會吃虧,處處挨打。 從前,她不懂,為什么這些大家夫人要條人命是那么的輕描淡寫,如今她是看透了,這種宅斗,就是你死我活的局面。 別人不死,死的就會是她。 她深深地在心中提醒自己,這里不是風(fēng)氣開放的現(xiàn)代,這里是古代,是封建社會,女人的地位低下,是一個沒有人權(quán)的世界。 她的心中忍不住冷笑,她真該感謝江韶顏,給自己上了這么好的一課。 慕容羽覺得自己還算是比較了解自己的小妻子,她絕對不是一個能受氣的主,如果她表面看起來受氣了,那除了是演戲就是有更深層的目的。 她早晚會還擊的。 “那妳想怎么做?” “這得請我的夫君大人幫忙了,讓騎快馬去把姨媽請來,三天之內(nèi)必須要到,我要請客?!鳖櫱迕沸Φ煤軞埲?,有的人就是不想給自己留條后路。 看著她那雙冰冷得毫無感情的眼睛,慕容羽沉默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心中有些自責(zé)。 他不該讓她獨(dú)自承受這么多的,這些事情本來都應(yīng)該交給他來解決的。 到家之后,慕容羽就打發(fā)了親信去請江惋馨。 兩天以后,江惋馨就到了,按理說,穆郡王府是她的娘家,她來了,應(yīng)該是投奔穆郡王府才對,但是她此番來都城,卻直接被接進(jìn)了狀元府。 隨后,一份燙金的請柬送到了穆郡王府,顧清梅十分有誠意地請?zhí)鷰е揖爝^府看戲,說自己排了一出新戲,一直想請戲班子唱給太妃聽。 老人家都愛熱鬧,一聽有新戲可看,還是她這個最得意的外孫媳婦自己排的,十分感興趣,收拾了東西就帶著一家老小直奔慕容羽的將軍府。 顧清梅不光請了穆郡太妃,在前一天就把四哥四嫂和江惋馨給請到府上了。 今天這場戲,若是沒有他們,光她一個人唱獨(dú)角戲還有些困難。 一大早,顧清梅就出現(xiàn)在大門口,一看穆郡王府的馬車來了,趕忙迎下臺階,親手將太妃從馬車?yán)锓隽顺鰜?,一路上陪著太妃說著話,徑自進(jìn)了府門。 太妃看到顧清陽扶著挺著一顆大肚腩的外孫女,不禁笑道:“妳大個肚子跑出來做什么?也不怕傷了胎,快進(jìn)去坐著吧?!?/br> “謝外祖母體恤!”田曉萌幽幽一拜。 “哎呦,果然是嫁了人,就跟以前不一樣了,懂規(guī)矩了,從前見到我,都跟扭股糖似的纏磨我,可見有了姑爺,外祖母就不值錢了?!碧跏怯哪赝飼悦却蛉?。 田曉萌卻只是勉強(qiáng)扯出一抹笑意,“外祖母不帶打趣我的?!?/br> 顧清陽笑道:“外祖母疼妳,才同妳玩笑的。” “嗯,是個懂事的孩子,曉萌跟著你,我很放心。”太妃一邊笑著一邊問道?!澳隳赣H沒來?” 顧清梅在一旁攙扶著太妃,聽到她問話,笑著答道:“我母親病了,陸太醫(yī)說得靜養(yǎng)個一年半載的,所以便沒請她過來。等母親身子好了,我再請外祖母和母親一起來看戲?!?/br> 這倒是實(shí)話,顧劉氏上次被顧老太太氣出來的那場夾氣傷寒,沒要了她的命已經(jīng)算是幸運(yùn)。 “親家母的病還沒好嗎?”太妃忍不住嘆了一口氣,她是見過顧劉氏的,是個老實(shí)的好人,就是性格懦弱了些,有些遺憾。 “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原本,母親病重,我和曉萌不該出來玩樂,不過我母親知道今日太妃會過來,特地打發(fā)我們兩個過來陪太妃,順便給太妃問好。好在家中二嫂、三嫂和兩個jiejie都在床前侍疾,曉萌懷著身孕也無法侍疾,我才敢?guī)^來。” 顧清陽的這番話,一則解釋了顧劉氏為什么會沒來,二則解釋了家中有長輩,他們卻出來玩耍,并非不知禮數(shù)。 江韶顏下了馬車后,看到顧清梅窈窕的身影,忍不住撇了撇嘴,冷哼著嘀咕道:“看妳能得意到幾時?” 她心中勾勒著對未來美好的幻想,在丫鬟的陪伴下走了進(jìn)去。 慕容羽這間將軍府里原本沒有戲樓子,不過顧清梅早就讓人在后院的一處院落的空地里搭了個一個木頭的高臺,然后將桌椅布置在抄手游廊下邊。 這出戲是顧清梅根據(jù)記憶照抄的“梁山伯與祝英臺”,然后把戲詞交給都城當(dāng)紅的戲班子,讓他們花了兩天的時間排練出來的。 因?yàn)槭俏膽颍膊毁M(fèi)什么時間,所以幾個當(dāng)紅的戲子很快就背了下來。 此時一唱,劇情果然很吸引人,看得眾人全都目不轉(zhuǎn)睛的。 顧清梅特地陪在太妃身邊坐著,一邊低聲地給太妃講解這個故事,聽得太妃連連點(diǎn)頭。 突然,一聲“哎呦”突兀地打斷了其樂融融的場面。 眾人全都被這聲慘叫給嚇了一跳,就見江韶顏抱著肚子趴在了面前的小方桌上,桌子上的杯盤碗碟全都被撞到了地上。 她臉色慘白地咬著嘴唇,只覺得肚子里疼得就似刀攪一般。 “哎呦,表妹這是怎么了?”顧清梅趕忙站起身,吩咐蘇家姐妹?!翱禳c(diǎn),把表小姐送到屋子里去,快去請陸太醫(yī)?!?/br> 江韶顏本能地認(rèn)為是顧清梅給自己下毒了,強(qiáng)忍著腹中的痛楚,伸手指向顧清梅,“妳……妳竟敢害我,就不怕……” 顧清梅做出一副茫然的神情,“表妹說什么?我怎么不懂?” 江韶顏張大了嘴,想要豁出去,當(dāng)眾說出那件事,但是卻疼得渾身上下直抽抽,根本就發(fā)不出聲音。 蘇家姐妹把她的手給壓了下去,徑自把她給送到了后院的一間客房里。 眾人一窩蜂似的跟了進(jìn)去,就見江韶顏捂著肚子,在床上翻滾了一會兒,便腦袋一歪,不動了。 “韶顏,妳這是怎么了?”穆郡王妃嚇得拼命地哭,太妃也是一臉擔(dān)憂。 曲氏坐到床邊,抓著江韶顏的手腕,給她把了把脈,然后輕聲道:“太妃,王妃,請莫要太過擔(dān)心,江小姐的脈搏還在跳著,想必沒有什么大礙?!?/br> 穆郡王妃和太妃這才放下心來。 等了大半個時辰,陸澤深終于被人請來了,進(jìn)來后給江韶顏把了把脈后,開口道:“沒什么,就是吃了寒涼的食物導(dǎo)致月事不通,我給她扎幾針就好了,那什么,太妃,王妃,妳們別在這圍著,不然的話,我可有點(diǎn)緊張,萬一扎錯了xue位就不好了?!?/br> 顧清梅便道:“外祖母,舅媽,還是到外邊暫坐吧,陸太醫(yī)是熟人了,肯定能治好韶顏的?!?/br> 穆郡王妃和太妃全都咕噥著走了出去,在外邊的羅漢床上坐下,耐心地等待。 顧清梅沖陸澤深使了個眼色,這幾天,她早就把事情全都安排好了,陸澤深這邊也答應(yīng)會配合她。 陸澤深說是扎針,卻沒拿出針來,只是拿出一個白瓷瓶子,遞給顧清梅,然后往外走去,對坐在羅漢床上的太妃和王妃道:“我先洗個手,一會兒再給江小姐扎針?!?/br> 卻見屋子里,顧清梅拔開那白瓷瓶的塞子,放到江韶顏的鼻子底下,不一會兒,江韶顏就幽幽地睜開了眼睛。 她突然想起了剛剛的事情,猛地坐起來,就看到屋子里只有顧清梅自己一個人,顧不得肚子里的隱隱作痛,跳下床便指著顧清梅的鼻子罵道:“妳這個惡毒的賤人,竟敢下毒害我!” 外邊的起居室中,穆郡王妃一聽自己的女兒醒了,趕忙站起身就想進(jìn)來看看女兒的情形,但是卻被曲氏上前把她的嘴巴給捂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