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節(jié)
去給自己抓藥的那個是四哥,很會念書,全家的榮華富貴都押在他身上了。 為了自己去跟大哥拼命的那個是三哥,看著吊兒郎當(dāng),渾身上下都是地痞氣息,但是似乎很疼自己。 至于二嫂則是家中最懂事的媳婦,可能家境稍微好一些,所以經(jīng)常貼補母親。 至于那位大嫂,呵呵,跟她那位大哥還真是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 至于其他人她還沒有見到,不知道品性如何。 棉簾子掀開,一個肚子微挺的孕婦出現(xiàn)在顧清梅的眼前,她的模樣十分清秀,身上穿著一件藏青色的棉襖,棉襖的下擺長到膝蓋上方,外邊套著老羊皮的坎肩,頭上挽著干凈利落的發(fā)髻,發(fā)髻上插著一根銀針。 看到顧清梅,她笑道:“妳沒事就好了,我剛才就想過來看妳,可是他們說妳死了,我懷著孩子,都不讓我進來。” 她把顧少華抱到炕上,給他脫掉鞋子,拍拍他的小屁股,“去玩吧!” 顧清梅笑道:“我傷了頭,什么事都忘了,不知道怎么稱呼?” “真的?”秦碧華驚訝地看著她,眼神中閃過一抹擔(dān)憂。“我娘家村子里有個小子,跌了一跤,把頭給磕了,就變成傻子了,連他爹娘都不認(rèn)得了,妳不會也變成那個樣子吧?” “應(yīng)該不會!”顧清梅的唇角微微抽搐了一下,覺得她說話有點太直了,應(yīng)該是個沒什么心眼的人。“我只是把以前的事情忘了,應(yīng)該不會變成傻子!” “那就好!”秦碧華松了一口氣,笑道:“可嚇?biāo)牢伊?,妳要是變成傻子,就沒人跟我說話了,我是妳清雷堂哥家的,妳都叫我二堂嫂的。” 卻見顧少華手腳并用地爬到顧清梅身邊,撅起嘴巴,湊到顧清梅的腦袋旁邊,呼呼吹了兩口氣,“我給小姑吹吹,小姑就不疼了!” 顧清梅的心頓時便被這個小家伙的舉動給融化了,她一向喜歡小孩子,忍不住將他圓滾滾的身子摟進了懷中,然后在他紅撲撲的小臉蛋上狠狠地親了一口,“這是二嫂的孩子嗎?” “可不是他,這小家伙,天天黏著妳,都快把妳當(dāng)娘了,剛才二嫂逗他,讓他叫娘,他還怕生呢?!鼻乇倘A站起身,在地上的方桌上端起馬云裳剛剛給晾著的那碗水,遞給她道?!安铧c忘了,二堂嫂讓我給妳端水喝呢,少華,別纏著你小姑了,讓她喝口水?!?/br> 顧清梅剛好口渴了,于是推開膩在她懷里的小家伙,端過水碗,水溫剛好可以入口,她小口小口地啜飲著,將水喝完,然后把碗遞給秦碧華,“二堂嫂,這里是什么地方?” “什么什么地方?這里是妳的家呀?”秦碧華不解地說。 顧清梅解釋道:“我是說,這里的地名?” 秦碧華這才明白她問什么,“你問這個啊,這里是顧家莊,村子里大部分都是姓顧的?!?/br> “那村子里的人都是種地為生嗎?” “對呀!”秦碧華說著,坐到她身邊,看著她頭上包纏的白布,憂心忡忡地說?!霸趺磦蛇@樣了?妳真的什么都不記得了嗎?” 顧清梅輕輕地點了點頭,扭臉看到身邊放著針線笸籮,還有一個竹子做的花繃子,花繃子上箍著一塊紅色的綢布,上邊有一只已經(jīng)繡好的鴛鴦。 她拿過花繃子,看著上邊的一只鴛鴦,對于絲繡,她懂得不多,不過卻能看出來這只鴛鴦繡得活靈活現(xiàn),于是開口問道:“我平常都是繡花打發(fā)時間嗎?” “對呀,反正也沒什么事情可做,給喜鋪繡點紅蓋頭,還可以賺點錢貼補家用,妳家老四在城里的書院念書,束脩都是二堂嫂給交,但是其它的花銷都是靠妳繡花賺的錢呢?!?/br> 顧清梅低下頭,狀似不在意地問:“那我除了繡花,就沒有旁的事情可做了嗎?” 秦碧華不疑有他,笑道:“怎么沒有?平常家務(wù)也都是妳在做啊?!?/br> 顧清梅說:“我是說可以賺錢的營生。” “妳一個女孩子,不能出去賺錢,除了繡花,還能有什么賺錢的法子?” “小姑還會畫花樣子!”說話間,顧少瞳買了東西回來,把東西交給她娘,便掀了棉簾子跑進來,笑嘻嘻地說?!靶」卯嫷幕幼涌珊每戳耍洗钨u了二兩銀子呢,比繡花賺的錢還多?!?/br> “哦?”顧清梅聽到畫花樣子也能賺錢,頓時眼前一亮,天知道她穿越之前,主修的可是珠寶設(shè)計,最擅長的就是畫花樣子,雖然珠寶設(shè)計和這種花樣子不太一樣,但都是異曲同工的東西,相信以她的經(jīng)驗和學(xué)識,小小的花樣子應(yīng)該難不住她。 天知道她根本就受不了這樣的生活環(huán)境,雖然并不臟亂,但是所有的一切都離她的生活標(biāo)準(zhǔn)太遠了。 就拿她剛剛喝水用的那只粗瓷大碗來說,她前世喝水用的可都是英國進口的骨瓷,出自名家之手,一套茶具便能換一套房子的。 睡覺蓋的更是產(chǎn)自蘇杭的蠶絲被,又暖和又輕薄,哪像她身上這床被,看起來足有兩寸厚,蓋在身上,重得要死,而且肩膀處都蓋不住。她都有些懷疑,自己晚上睡覺的時候,會不會被這床被子壓死。 再看她身上的衣裳,青藍色的粗布做的小棉襖,顏色難看得要命,至于下半身,則是一條深藍色的棉布做的棉褲。 對于一個一向走在時尚尖端的女子,這樣的衣裳,讓她都沒臉穿出去見人。 所以,當(dāng)務(wù)之急,她得想法子賺錢,只有有了錢,她才能過她想過的日子。 不然的話,她傷得這樣重,怕是連看病吃藥的錢都會沒有。 她一向要強,既然已經(jīng)穿越到了這具身體里,得以重生,自然不會自憐自艾,她得重新開始生活。 馬云裳的手腳一向麻利,很快便整治出幾個菜,其實農(nóng)村的莊戶人家冬天也沒什么可吃的,不過就是豬rou白菜燉粉條、火腿豆腐、素炒蘿卜絲、清炒豆芽菜、菜花炒雞蛋、油鹽炒花生米,家中有現(xiàn)成的酸菜算是一個菜,再加上一個從雜貨鋪買來的醬牛rou,切成薄薄的牛rou片,正好湊了八個菜,蒸了一大鍋米飯,又做了一個菠菜湯。 對于農(nóng)村的莊戶人家來說,這樣的伙食,算得上是極好的了。 東里間的地上擺了一張方桌,給顧清陽等年輕人坐,至于顧家的老兄弟二人,顧云濤和顧云白,則在炕上,就著小炕桌,盤著腿吃喝。 西里間也擺了一桌,女眷和孩子們圍了一桌,一大幫子人吵吵嚷嚷的,跟過年似的。 顧清梅本來頭就受了傷,這下子頭更疼了。 顧家老三有三個孩子,兩個女兒,一個兒子,長女八歲,名叫顧少嫣,次女顧少紅七歲,小兒子顧少建只有三歲。 顧清梅冷眼看著,顧少嫣的性子似乎有些像她娘,小小年紀(jì),一臉精明相,至于顧少紅則有些混不吝的。 ☆、第五章 不要臉的蹭飯者 還有兩個素菜沒炒,馬云裳便著急忙慌地盛了一碗大米飯,上邊給放了五六片切得薄薄的醬牛rou,又撥了很多豬rou白菜燉粉條和火腿豆腐進去,用竹籃子裝上,送到了隔壁的院子里。 顧老太太姓李,長得瘦高挑,高高的顴骨,深深的眼窩,已經(jīng)七十七歲高齡了,整天坐在炕上,什么也不干,平常就等著兩個兒媳婦伺候,偶爾會走東家串西家的拉個家常。 看到孫子媳婦給她拿出來的飯菜,她從鼻孔里哼了一聲,“花錢大手大腳的,也不知道勤儉點過日子,妳娘在家都是怎么教導(dǎo)妳的?” 馬云裳尷尬地笑笑,“我平常也不這么花,這不是為了孝順祖母嗎?” “說得倒好聽,誰知道妳是真心還是假意?”顧老太太嘴里說著刺人心窩子的話,手上卻抄起筷子,夾起一片醬牛rou塞進嘴里,她的牙都已經(jīng)掉得差不多了,只剩下五六顆,勉強可以嚼嚼東西。 “祖母,您慢慢吃,我先回去了,飯還沒做完呢?!?/br> 顧老太太瞇著眼睛,用懷疑的眼神瞪著她,“妳不是還藏了什么好吃的沒給我端過來吧?” 馬云裳笑道:“哪兒能呢?剩下的都是素菜,我尋思著祖母愛吃rou,這幾個菜炒好了就趕緊給祖母送過來了?!?/br> “這還差不多!”顧老太太擺足了太婆婆的款?!靶辛耍瑠吇厝グ?!” 李招娣領(lǐng)著三個孩子施施然地來到婆婆家,進門就道:“少武、少軍、少婷,趕緊自己去拿碗拿筷子。” 她好像什么事情都沒發(fā)生過一樣,指使著三個孩子去拿筷子拿碗,然后走進西里間,一屁股坐到炕沿上,笑嘻嘻地說:“我就知道,就他二嬸財大氣粗的,一回來就買這么多好吃的!” 說著,她連筷子都不拿,伸出沾滿泥污的手就到盤子里抓了一片醬牛rou丟進嘴里。 顧少瞳手上抓著筷子,不高興地看著她,“大伯母妳怎么連手都不洗就抓菜呀?” “我的手又不臟,就妳事多!”李招娣狠狠地瞪了她一眼,伸手從她手中搶過筷子?!翱匆婇L輩也不知道給長輩拿雙筷子,誰教妳的規(guī)矩?” 她一邊罵著孩子,一邊風(fēng)卷殘云一般地夾盤子里的醬牛rou吃。 五、六分的銀子,又是打酒,又是買豬rou和火腿,剩下的錢根本買不了多少醬牛rou,不過是給大家解個饞的,而且還分成了三盤,沒想到她一來,不管不顧地把這一盤子全給吃進自己的肚子里了。 顧清梅皺著眉頭看著她,她一出聲,顧清梅就認(rèn)出她來了,就是她打算把自己賣了去結(jié)陰親的,此時看到她的三個孩子,顧清梅覺得,自己的這頓飯恐怕是吃不進去了,為什么呢?因為她的這三個孩子的模樣實在是太埋汰了。 李招娣的三個孩子,一個個臟不溜丟的,身上的衣裳也不知道多長時間沒洗了,全是土,而且一個個的鼻子下邊全都掛著青色的大鼻涕,哧溜哧溜的不停地吸著鼻涕,也不知道用張草紙把鼻涕擤了,幾只小手伸出來,都跟剛從泥里刨出來似的,黢黑黢黑的,指甲里全都是油泥。 最小的那個丫頭,一頭黃毛也不知道多長時間沒洗了,全都趕了氈,糾糾結(jié)結(jié)地在腦袋上邊梳了兩個小丫髻。 方美瑤不干了,放下筷子嘲諷道:“我說大嫂,妳來了就往這一坐,什么都不干,拿筷子就吃,妳這規(guī)矩是誰教的?” 李招娣接過大兒子遞過來的一碗白米飯,不以為意地說:“妳不也是在這坐著了嗎?他二嬸能者多勞,自然是能干的,我拙著個爪子,什么都不會干,就算是干了也是給他二嬸添亂,是吧二弟妹?” 說話間,馬云裳從外邊端了一碗飯進來,聽到李招娣的話,仿佛沒有聽見一樣,先把一雙筷子塞給女兒,然后站在桌子旁邊,夾了些素炒蘿卜絲和菜花炒雞蛋到碗里,放到小炕桌上,將小炕桌搬到顧清梅面前。 “梅子,妳頭上有傷,不能沾葷腥,也不能吃發(fā)性的東西,先委屈委屈,等你傷好了,嫂子再給妳做好吃的?!?/br> “多謝二嫂?!鳖櫱迕返赝懒酥x,她一向挑嘴,不合口味的東西從來都不吃,但是此時,卻知道,這里的條件容不得她挑剔,挑剔就等于餓肚子。 若是餓了肚子,她頭上的傷更不知道什么時候才會好了。 她必須要保存體力,養(yǎng)好身子,然后賺錢,改善自己的生活環(huán)境。 她可不想一輩子都窩在這么個地方當(dāng)個鄉(xiāng)下妞,到了年紀(jì),由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配個同樣的鄉(xiāng)下小子,然后被當(dāng)成傳宗接代的工具,給人家生孩子,cao持家務(wù)。 那樣的生活,太可怕了! 她一向都是高高在上,穿越之前,她可是珠寶世家的繼承人,身價數(shù)億,堂堂的千金大小姐,隨便一張設(shè)計圖,就能給公司創(chuàng)造上千萬的利潤,沒想到一場車禍,她竟然穿越到這樣的貧家小戶。 她簡直都欲哭無淚,但是她又同誰都不能講,因為講了,別人很可能會把她當(dāng)成瘋子。 就聽李招娣開口道:“要說還是二弟妹會伺候人,真不愧是在大戶人家里當(dāng)下人的?!?/br> 馬云裳臉色一僵,橫了她一眼,但是卻一語不發(fā)地轉(zhuǎn)身走了出去,不一會兒,又給顧清梅盛了半碗菠菜湯進來,放到炕桌上。 顧劉氏厭煩地說:“這么多吃的都堵不住妳的嘴!” 李招娣不服氣地說:“我又沒說錯,難不成二弟妹還是在城里當(dāng)大戶千金不成?” 顧劉氏猛地拍了一下桌子,“妳要是再這么多話,就領(lǐng)著妳這三個小崽子給我出去!” 李招娣撇了撇嘴,終于不再開口講話,而是開始奮力地?fù)尣?,吧唧嘴的聲音異常響亮?/br> 顧清梅刻意忽略掉那三個孩子哧溜哧溜吸鼻涕的聲音,吃了幾口飯菜,又勉強喝小半碗湯,便停下筷子。 雖然她不喜歡吃蘿卜,但是她卻不得不承認(rèn),她這位二嫂的廚藝相當(dāng)好,青菜炒得不咸不淡,恰到好處,菠菜雞蛋湯的味道也十分鮮美。 好不容易一頓飯吃完了,李招娣領(lǐng)著三個孩子,打著飽嗝走了,方美瑤和秦碧華倒是很乖巧地留下來幫忙刷碗,把灶間清理干凈,眾人全都各自回家。 馬云裳找出藥罐子,裝了藥和水,找出個紅泥的風(fēng)爐,又找了些木炭出來,把火引著了放在灶臺上,又放了個小杌子在爐子跟前,手上拿了把扇子給顧清梅熬藥。 顧清陽從東里間走出來,“二嫂,我來看著火,妳去歇會兒吧?!?/br> “不用,我不累?!?/br> “那我?guī)蛫厒儫茨標(biāo)!鳖櫱尻栒f著,走了出去,在院子里抱了一捆柴火進來,刷鍋打水,坐在灶臺前燒起水來。 不一會兒,馬云裳這邊的藥便熬好了,她將藥汁濾出來,端進西里間。 顧少瞳跪在床上,手上拿了炕笤帚在掃炕,一邊掃一邊說:“娘,大伯母真討厭,大伯搶了小姑的錢,又害小姑撞了頭,居然還有臉過來吃飯!” 馬云裳冷著臉道:“不許議論長輩!” 雖然她也很想罵大嫂一頓,但是為了教導(dǎo)女兒尊重長輩,硬是忍了下來。 顧少瞳委屈地嘟起嘴巴。 顧清梅對這個機靈的小丫頭很有好感,于是開口給她開脫,“二嫂,妳別罵少瞳,少瞳也沒說錯,我今兒撞了頭,昏過去的時候,他們都以為我死了,后來我醒過來的時候,聽大嫂說,打算把我賣了去結(jié)陰親呢?!?/br> “什么?”馬云裳聞言,一張臉孔冷得像是結(jié)滿了寒霜,她的嘴唇翕動了一下,本想罵人的,但是顧及女兒在這里,不想讓女兒學(xué)到背后說人壞話的毛病,才硬是忍著沒有把罵人的話說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