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圍瞬間開滿了梅花。

    --------------------

    狩心：到我了到我了！

    第123章 恩澤

    徐枕清能聽見劍鋒破開皮rou的聲音，黏膩干脆，因為刺進去的位置不太好，刃尖刮過肋骨，吱嚓作響，在離心臟前一寸遇到阻礙。

    那是夏設(shè)在心竅的結(jié)界。

    徐枕清從皮到骨都浸透著夏的神力，但凡人之軀承載不了超凡的力量，為了保護他，夏把大部分力量封存在心竅之中，而狩心，就是唯一一把解封的鑰匙。

    太痛了。

    他的渾身因為痛苦不斷痙攣，眼前一片花白，險些握不住劍，他努力睜大眼遙遙地往那座搖動的火山望去，卻只看見了模糊又絢麗的黃紅色塊，像一幅濃烈燦爛的抽象畫。

    狩心感受到力量的呼喚，興奮的震顫嗡鳴，帶動劍鋒翻攪，徐枕清的嘴角溢出血液，眼前閃過許多灰暗的畫面。

    那個被咬死在街頭的少女，被偷襲猥褻的喬林，被破壞損毀的宴會廳。

    還有沒來及帶走的行李箱，山谷里層層堆疊的黑白骨架，以及浸透了血腥哀鳴的戰(zhàn)場。

    他想起扔進水池凹槽里的硬幣，那時就許下了內(nèi)心最深處的愿望。

    那么，就讓無辜的、罪惡的一切，在這里終止吧。

    握緊劍柄一個用力，劍尖直驅(qū)而入，打破了封印，甚至能感受到細微的碎裂聲，直到貫穿整個心臟，從后背伸出劍尖。

    整個人被釘在長劍上。

    血液噴涌，無形的力量從他身邊散開，腓腓、賽塔和奧托被推開，他身邊形成一個無人能進犯的真空地帶，驟然而起的風(fēng)卷著塵土翻滾，帶起一陣陣有形的波浪。

    陰沉的天空壓著將來的烏云，這時突然被撕開一個空隙，明亮的光撒下來，唯獨照著徐枕清所在的區(qū)域，他全身都沐浴著陽光，在黑暗中閃閃發(fā)亮。

    耀眼又奪目。

    “徐枕清！徐枕清！”

    伊薩斯掙扎著喊著他的名字，卻因為已經(jīng)開啟的獻祭禁咒而無法動彈分毫，只能眼睜睜看著這一切發(fā)生而無力阻止。

    “徐枕清……”

    晶瑩的淚水從紅池中落下，淌過黑色的鱗甲，在下墜前被烈火蒸發(fā)。

    熟悉的聲音在腦海里重現(xiàn)，巨龍又聽見了蠱惑的話語，嘲弄又幸災(zāi)樂禍。

    “你看，你和我一樣，都失去了赫羅茲。”

    “真可憐啊，伊薩斯。”

    胸腔完好無損，但伊薩斯終究嘗到了剜心之痛。

    “呃……”

    狩心在身體里肆意翻攪，誓要榨干每一絲神力，而徐枕清的心臟在力量的維持下還保持跳動，每一下都會配合劍刃擠出更多的血。

    他身上破舊發(fā)白的衣服被染上鮮紅，成了一件名副其實的血衣，飽和的衣擺還滴滴答答往下流著血珠，腳下積起血洼。

    徐枕清失血過多膝蓋發(fā)軟，彎著要往后倒，被一雙有力的雙手接住，徐枕清后靠在對方的胸膛上，長劍同樣貫穿了對方的靈體。

    這是一個潔白的虛體，從頭到腳都像純色的雪，纖塵不染，五官模糊不清，唯獨左胸膛讓狩心穿過的地方早有一塊暈開的傷口。

    夏抬手捂住徐枕清的眼睛：“睡吧，孩子。”

    他們就這樣緊靠著，一起抵御這鉆心蝕骨的疼痛，隨著神力涌出，夏的身影越發(fā)透明，一點點融入徐枕清的身體。

    “那是……什么？”

    被推到一邊的二人一貓看著從滿地血液里剝離出來的光團，像漫天飛舞的螢火蟲，湊在一起凝成一條長長的光帶，慢慢有了某個雛形。

    “噗嗤——”

    最后一滴血液榨出，狩心自動拔出，飛到光帶的最前端，變成一個閉眼的巨大龍頭，而光帶迫不及待地接上去，化成龍身和四肢。

    每一塊半透明的白色鱗片都泛著絢麗的光輝。

    人造神和虛影如臨大敵，后退幾步，然后虛張聲勢地拉高身軀讓自己盡可能顯得龐大威武，放聲尖叫。

    夏和徐枕清已經(jīng)完全融在一起，徐枕清沒了支撐，直挺挺跪在地上，面向從天而降的光束，像一個虔誠的信徒。

    這場召神到了最后一個階段。

    他的胸膛不再起伏，整個人縮著，卻像一顆鮮活熾熱的心臟。

    龍神游曳著直沖他而來，每一根鬃毛而隨風(fēng)而動，張開嘴將他吞如其中，順著半透明的長軀能看見朦朧的紅最后落到前肢之上的位置，隨著動作起伏跌宕。

    像在跳動。

    而龍神睜開了眼睛，透亮的琥珀色清澈透亮。

    這是大地的顏色，溫和而寬厚。

    承載萬物，潤澤不息。

    “吼——”

    龍神長吟一聲，被頭痛折磨的人瞬間神清氣爽，猶如混沌之中被人當(dāng)頭棒喝，神思空明。

    烏云又退散一些。

    但空氣越來越潮濕，帶著濕潤的水汽，在光里能看見漂浮著的微小水珠。

    轉(zhuǎn)瞬之間變成了淅淅瀝瀝的小雨。

    澆滅了燃燒不止的火焰。

    金色的龍血被沖刷，伊薩斯身上的火焰縮小熄滅，他身上的龍鱗被燒裂許多，皮rou泛著焦黑，他癱倒在地上一動不動，目光昏沉無光，卻癡癡地看著徐枕清所在的方向。

    空氣里彌漫著淡淡的黑氣，這是被凈化出來的毒液，很快溢散不見。

    “?。　?/br>
    同樣淋雨的人造神卻像碰到了巖漿一樣，捂著被沾濕的地方痛呼，黑氣不斷從它身上被腐蝕出來，仿佛永遠沒有盡頭。

    而虛影在雨中緩慢縮小，結(jié)出實體的部分退化成能量體，張牙舞爪地扭動躲避，甚至靠近本體想要融合進去，可沒有完全出殼的人造神根本容納不了它。

    左半邊身體還困在殼里的人造神只能看著虛影消失，連和龍神正面對上的一戰(zhàn)之力都沒有，用怨毒的眼睛死死盯著龍神。

    和伊薩斯相同的眼眸里透著巴卡里的神情。

    這就是巴卡里想要的神祇嘛？

    由人命為基底，用血rou和毒液喂養(yǎng)，把所有負面情緒當(dāng)作補品的邪物。

    歪門邪道搞出來的禍患，即使讓虛影和本體結(jié)合，實力也不及真神的十之一二。

    人造神還試圖用觸手拖拽龍神，手心的進食口和臉上的口器張張合合，還妄想著要吞噬一切。

    龍神用尾巴掃開撲上來的觸手，俯沖著接近人造神，對方尖叫嘶吼的阻攔都是無用功，祂輕而易舉突破防線，對著相比祂稱得上渺小的人造神吐出沾滿神力的龍息，毒液在白焰中消散殆盡。

    人造神凄慘的叫聲從減弱到消無，詭異的身體開始解構(gòu)，燒毀時帶著濃烈的臭氣，最后連拼拼湊湊都神魂也裂成許多碎片，被徹底熔毀。

    葬送無數(shù)人生命的人造神到此終結(jié)。

    烏云褪去，天光徹底大亮，從邊際移來斑斕的彩云，照出戰(zhàn)場上無所遁形的血腥狼藉。

    龍神應(yīng)召而來，如今使命完成，身軀化作最初的點點流光，卻回不到徐枕清的身體中，而是飄搖到云霧里，伴隨最后一聲響徹天地的龍吼。

    大雨，傾瀉而下。

    而貧瘠臟污的土地得以凈化，鉆出清新的綠意，連綿成一片茵茵草地，覆蓋了整個星球。

    寄生罪惡污濁的m1009星球迎來新生。

    徐枕清如一朵紅花從空中落下，風(fēng)溫柔地托著他，把他送到伊薩斯的懷中。

    伊薩斯從龍神消散時就變回人形，身上的傷口盡數(shù)被這場恩澤治好，張開雙臂迎接從天而降的救世主。

    血液流失殆盡，徐枕清在荒星折騰下來的瘦弱身軀這時猶如紙片，伊薩斯抱著他，卻好似負重萬千，雙膝跪在茂盛的綠草之上。

    但沒有天光可以照亮他。

    明明陽光如許，他的世界卻走進了深淵。

    他摸上徐枕清冰冷的側(cè)臉，再也等不到撒嬌一樣的輕蹭。

    血液已經(jīng)干涸，從人類的胸膛開始結(jié)著深色的斑塊，每一處都散發(fā)著濃郁的血氣。

    卻沒有往日的香甜可口，縈繞在伊薩斯鼻端的只有死亡的腐朽氣息。

    他懷疑自己的感官壞了。

    否則怎么會嗅不到血的誘惑。

    怎么會看不見歡笑。

    怎么會觸碰不到溫暖。

    怎么會嘗到眼淚苦澀的味道。

    甚至聽不見心跳聲。

    在一起的無數(shù)時刻，他聽著徐枕清的心跳，感受對方的情緒，同享快樂，共擔(dān)憂苦。

    他暗中布置好一切，不惜親手送走對方，就是為了所愛之人能夠平安，命運卻和他開了一個荒謬絕倫的“玩笑”。

    如果失而復(fù)得是為了眼看著對方死去，伊薩斯寧愿在思念中煎熬一生。

    也好過這樣……

    生不如死。

    伊薩斯脫下外套，蓋住徐枕清的傷口，低頭像平常一樣吻過他的額頭，一粒珍珠趁機掉到懷中人的眼角，滑落到鬢邊。

    雨停了，伊薩斯起身，抱著徐枕清回家。

    ………………………………………………………………………………………………

    “天哪……天哪……”

    返航戰(zhàn)艦上，奧托換了一身干凈衣服，坐在溫度適宜的客艙里渾身打冷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