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流風(fēng)看著面前佳人含羞，宛若嬌花照水，粉臉含春色，讓他不由自主地心猿意馬。

    卻不知，他好不容易求得的佳人是為了他的死敵而心不在焉。

    “茉兒，你真美。”

    人人都道西涼丹才是西涼世家最美艷無雙的美人兒，但他此刻只覺得西涼茉更別有一番楚楚可憐的姿色，她的美麗宛如冷月柔輝，嫩蕾初綻，動人心魂，卻并不艷麗得咄咄逼人。

    司流風(fēng)忍不住將西涼茉攬在懷里，低頭就想要一親芳澤。

    西涼茉身子一僵，下意識地伸手就擋在了司流風(fēng)的寬闊胸膛和自己之間：“小王爺！”

    她以為自己做好了準(zhǔn)備，但是卻還是被這突然逼迫過來的陌生男子氣息嚇了一跳。

    很少有美人能拒絕司流風(fēng)，所以此刻他也只以為西涼茉是害羞，于是也有些不好意思地握住了西涼茉的柔荑，低聲道：“是為夫孟浪了，今晚咱們再……?！?/br>
    他的聲音剛落，門又再一次被敲響。

    門外傳來了靜雨的聲音：“小王爺，王妃讓奴婢來給少王妃送人了?！?/br>
    司流風(fēng)一下子就感覺自己手里失去了西涼茉柔軟細嫩的雙手，頓時覺得有些失落，但卻也無法。

    “進來！”

    等著門開了，靜雨剛踏進花廳就感覺有一種奇異的氣氛流轉(zhuǎn)在司流風(fēng)和西涼茉間，看著西涼茉酡紅的臉頰和司流風(fēng)略顯不自在的模樣，她心中不由一陣酸澀。

    但靜雨是還是很快地平靜地對著西涼茉福了一福：“少王妃，按照府邸的慣例，少王妃房內(nèi)應(yīng)當(dāng)有四名大丫頭，四名二等丫頭，四名三等丫頭和四位嬤嬤，月例銀子是一百兩，只是如今德王妃一心向佛，所以我們府邸里的主子們的吃穿用度都減半?！?/br>
    “所以少王妃這里便是安排了兩名大丫頭，兩名二等丫頭和兩名三等丫頭并兩位嬤嬤，月例銀子則是六十兩，您看可還有什么不妥的么？”

    按理來說，是沒有什么太過不妥的，而且二十兩銀子是一般人家一年吃穿用度，看著六十兩一個月并不算少，但西涼茉就覺得這里面有點問題，德王妃并不像一個節(jié)儉的人，自己穿的雪狐狐裘價值萬金，她分明記得德王妃看到自己一身華貴后說的那句話和眼睛里的贊賞與惆悵。

    “這倒有點像我年輕的時候了?！?/br>
    既然能讓一個從小奢侈過來的富貴人家小姐過上清減的日子，那么大概只有一個可能，王府的收支有問題。

    西涼茉沉思了片刻，只微微一笑道：“母親果真是一片慈心，既然如此，我的大丫頭就免了，房里只用那三個陪嫁的就是，其他的交由靜雨姑娘安排?！?/br>
    人少是好處，她可不希望放著一堆探子在自己身邊出沒，連睡覺都有一雙監(jiān)視的眼睛在盯著自個，應(yīng)付百里青突然襲擊就夠麻煩的了。

    靜雨本來確實是想在她的房里安插人，但是并沒有很好的理由，想不到西涼茉這一次帶來的三個丫頭都是大丫頭，也不好讓人降下她們的等級。

    想起白蕊幾個都生得極為不錯，她就心中有些不悅，估摸著是少王妃給小王爺準(zhǔn)備的通房。

    但她臉上還是笑著點了點頭：“是。”

    隨后，她又道：“一會子午飯后，您與小王爺進宮謝皇后與陛下的賜婚，王妃本來打算將這禮物等著敬茶的時候再給，現(xiàn)在命了奴婢拿來給您?！?/br>
    說著靜雨拿出了一個描龍繪鳳的盒子打開，里面靜靜躺著兩只很長的金玉流蘇發(fā)簪。

    玉是頂級的老坑翡翠，雕刻成了盛開的玉蘭花的模樣，細細的長玉流蘇垂下，很是精美。

    司流風(fēng)便撿了來給她的發(fā)髻戴上，同時輕聲道：“這是父王特意請來人給我親生母親打造的發(fā)簪，如今的母妃極為喜歡，也從來沒有戴過，只道是留給媳婦兒。”

    西涼茉仿佛有些不好意思，隨即轉(zhuǎn)身對著靜雨輕聲道：“替我謝過王妃?！?/br>
    這一次靜雨倒是沒再說什么，安排好一切事宜后，就靜靜地退了下去。

    西涼茉看著她的背影，微微瞇起眼，這丫頭只是一個王妃奶娘之女么，這通身氣派倒似乎是個小姐。

    但她不動聲色地收好了東西，讓人進來擺膳。

    不出西涼茉所料，德王府的飯食也只是尋常富貴人家的分例，不過半只八寶鴨子，一碟脆藕炒rou絲，一碟火腿黃玉筍干，并兩份老鴨紅棗湯，中規(guī)中矩。

    但尋常富貴人家喜歡的燕窩魚翅都是沒有的。

    西涼茉看著，心中有了計較，但是臉上絲毫不顯，讓原本還有一絲窘迫的司流風(fēng)就放下心來，只以為她在國公府邸里吃穿用度也差不離，畢竟西涼茉一直不得韓二夫人待見是誰都知道的。

    不一會，她和司流風(fēng)都相繼用餐完畢，簡單梳洗一番就準(zhǔn)備進宮去。

    司流風(fēng)則是要先去宗室府上將她的名字撥到自己這一支的玉碟之上再來拜見皇帝，而西涼茉是女眷除了需要拜謝皇帝之外，也要拜謝皇后。

    西涼茉在宣德殿前等了好一會子，大雪紛飛，不一會，她的銀狐狐裘上都積攢了一層白雪，凍得她即使捧著手爐都有些忍不住打了好幾個噴嚏，才有一個小宮女拿了傘過來跟著她笑道：“皇后娘娘這幾日有些頭風(fēng)犯了，這會子剛好點，所以要麻煩少王妃等上一等了?！?/br>
    西涼茉初始還只是覺得有些奇怪，但此時還不明白這是有人在故意為難她，她就白活上輩子二、三十年再加上這輩子的五六年了。

    召見宮外女眷，宮殿里是有專門的耳房讓女眷等候的，除非是犯了錯，有心敲打敲打，哪里有讓貴女命婦在這冰天雪地等那么久的？

    而且天知道皇后的頭風(fēng)什么時候才會覺得舒服了，她倒是還好些，但是白蕊和白玉兩個陪著她的丫頭可沒有百里青送的銀狐狐裘。

    于是西涼茉溫婉一笑：“既然娘娘此時如此不適，那臣妾打擾，豈非大不敬，小王爺如今從宗廟也快出來了，臣妾不若先去拜謝陛下，回頭再打聽好了娘娘可有精氣神接見臣妾，還要勞煩姑姑你去回稟里頭一聲。”

    說罷，她轉(zhuǎn)身就打算走。

    那小宮女沒有想到西涼茉竟然如此大膽地來這么一出，但這理由聽著合情合理，很是為皇后娘娘著想的樣子，她又一下子不知道該怎么攔住西涼茉，便只得陪笑道：“少王妃請等等，待奴婢進去稟報過南宮姑姑可好？”

    說罷，她仿佛怕西涼茉拒絕一般，立刻轉(zhuǎn)身就走，匆匆再次進了宣德殿內(nèi)。

    宣德殿內(nèi)，陸皇后正在提筆寫字，皇帝曾經(jīng)贊過好幾次西涼仙一手簪花小楷，多才多藝，動了讓西涼仙入宮伴駕的念頭，所以陸皇后便開始苦練小楷。

    聽了小宮女進來稟報的西涼茉的話，陸皇后素來溫和從容的臉，便瞬間沉了下去，冷哼一聲：“好個會投機取巧的丫頭，倒是比她娘要狡詐。”

    南宮姑姑看著陸皇后，暗自嘆了一聲，上前為她披上一件紅狐暖裘，勸慰道：“皇后娘娘，那些事情都過去了十幾年，如今不過是一個掀不起大浪來的黃毛丫頭，又嫁了人，你何必再放在心上，若是德王府以為娘娘有意為難，對太子爺并不好?！?/br>
    她怎么會不知道，這樣不好？

    只是，今天西涼茉就要第一次覲見皇帝，這讓她的心情如何都無法平靜。

    但該來的，又如何能躲得過？

    皇帝早在百里青的話下，就曾經(jīng)動過要宣召西涼茉入宮覲見的念頭。

    陸皇后沉默了片刻，恢復(fù)了一貫的從容平靜：“宣她覲見吧?！?/br>
    所以這一次，沒多久，西涼茉就見南宮姑姑就親自出來，笑著將西涼茉迎了進去。

    進了殿內(nèi)，不過是依照著尋常路子磕頭謝恩，然后皇后不咸不淡地訓(xùn)斥幾句與女戒、女則有關(guān)的相夫教子之類的尋常話語，又賞賜了兩柄安枕的玉如意給她，就讓她謝恩告退了。

    并沒有西涼茉想象中的刁難。

    西涼茉雖然感覺皇后對她的態(tài)度從太子良娣甄選宴開始就變得很冷淡，連她的脂粉也不要用了。

    但并不知道原因，她也懶得去深究，反正她又不是給皇后當(dāng)媳婦兒。

    只是今日稍微有些明顯，皇后不僅是冷淡，而是有些厭惡她才對。

    西涼茉思索片刻，并沒有得到結(jié)論，自己今日也沒有遭罪，只能暫時離開，去三清殿拜謝皇帝。

    踏著大雪到了三清殿，司流風(fēng)已經(jīng)等在那里了，見著西涼茉小臉凍得有些紅，倒也頗為體貼，悄悄將自己滾熱的小手爐遞給了她。

    西涼茉一愣，便也不推遲接了，對著司流風(fēng)露出個淡淡的笑容。

    這是她第一次真心對司流風(fēng)微笑，司流風(fēng)是從來沒有見過的，平日里只見她嬌柔、溫婉或者貴氣秀美，像溫室里的蘭花。

    但這一次的笑容，卻讓她眉眼間的清淺從容的美盡展，仿若雪中紅艷寒梅，有一種凜冽疏淡的美麗。

    讓司流風(fēng)看得有些呆怔。

    但下一刻，太監(jiān)的催促，讓他不得不匆匆進三清殿，沒時間探究她的前后差別。

    也是如尋常拜見的程序，在前殿恭候皇帝的御駕，但這一次皇帝并沒有讓他們等太久，很快就從后殿出來了，坐在御座之上，等他們?nèi)蚓胚抵?，淡淡地讓他們平身?/br>
    “想不到，王兄的孩子都那么大了，娶了什么樣的媳婦，抬起頭來給朕看看。”皇帝輕嘆了一聲，聲音里帶著一絲惆悵。

    她順從地對著帝后拜了拜，便抬起頭來，眸子卻是略垂著的，規(guī)矩上她不得直視天顏。

    但從睫羽間，她還是看清了皇帝的樣子，一身明黃常服，頭戴九龍吐珠冠，清矍的中年男子，一如曾經(jīng)看到的一身書卷氣、斯文清俊的模樣，只是眼睛下面的烏青仿佛更重了，顯出一副倦怠模樣，眼睛卻還是有精神的。

    只是她抬頭的瞬間，只聽得“哐?！币宦?，皇帝手上拿著的描金雙龍戲珠茶杯不知怎么地碰到那雕花的桌子沿上，便裂開一條縫隙。

    竟與皇后當(dāng)初看到自己的動作如出一轍。

    她微微一驚，抬起眼來卻正對上皇帝的那雙眼睛，帶著中年男人的疲乏幽沉，卻細長又深邃，似一條不見底的河流，卻正正地、死死地盯著她，有一種奇怪的熾熱，似一堆死灰間陡然生出的詭譎火焰，盯得西涼茉不由地起了一身的寒毛。

    這種目光……實在是……

    太詭異了！

    讓見慣了百里青殘冷邪魅的模樣的西涼茉都有點心中發(fā)寒。

    就是司流風(fēng)也察覺皇帝的怪異目光，他微微凝了下神，目光在西涼茉和皇帝之間來回打了一轉(zhuǎn)。

    但卻并不說話。

    詭譎的氣氛在一個人出現(xiàn)后，才得到了緩解。

    “喲，這是德小王爺帶著自己的小媳婦面圣謝恩來了?！币坏缾偠鴰е爸o的聲音忽然在皇帝身后響起。

    兩人同時看向皇帝身后，百里青不知何時已經(jīng)從內(nèi)殿里面出來了，一身華衣松松垮垮的掛在身上，沒戴頭冠，連腰帶都沒系，烏發(fā)只以一根白玉簪子隨意束在頭頂，露出白皙修長的脖子，還是一副容色極艷卻所到之處，卻帶了讓空氣都有種扭曲的氣息。

    也就是他在皇帝面前還敢衣衫不整的模樣。

    司流風(fēng)在袖子里拽緊了拳頭，隨后還是淡淡喚了聲：“千歲爺。”

    西涼茉則是福了福，恭敬地道：“千歲爺萬福金安?！弊鲎阋粋€羞澀新婦的模樣。

    百里青看著西涼茉，眼底幽幽閃過一絲詭異又熾熱的光芒，隨后笑道：“這靖國公家的小郡主倒是比半年前那副瘦骨伶仃的模樣要好些，倒是有些小婦人的嫵媚了，看來洞房花燭夜，盡嘗人間歡情后果然不同呢。”

    這話讓司流風(fēng)心中又一塊石頭落地，既然這妖人半年都沒有與茉兒見面，那么茉兒說她不過是為了這妖人制作香粉胭脂的話是真的。

    只是百里青華麗這種*裸的調(diào)戲卻讓他心中很是憤怒，但對方是一個閹人，說這樣的話卻不算太過火。

    何況，現(xiàn)在的他還沒有能對抗百里青的能力，等到他得到……到時候，必定將這個敢侮辱他尊嚴的閹人給千刀萬剮了。

    只有西涼茉才明白百里青話里有話，頓時臉上飛起一抹紅霞，暗自唾罵了一聲，得了便宜賣乖，不要臉！

    司流風(fēng)見西涼茉把頭低得低低的，以為她受不得這樣的話，快哭了，便擋在西涼茉前面，冷冷地瞪了百里青一眼：“多謝千歲爺贊譽，內(nèi)子人溫軟害羞，恐怕經(jīng)不得您這般取笑?！?/br>
    溫軟害羞？

    西涼茉？

    百里青暗自哼了一聲，一個淺薄無知又丑陋的毛頭小子，根本沒見過她殺人時候的模樣，也沒見過她不著寸縷也敢跳起來逃跑的模樣才會這么說。

    但這種想法，讓百里青在看見西涼茉和司流風(fēng)站在一起，仿佛一對壁人似的那種不悅感覺淡了些。

    這時候皇帝也發(fā)話了：“愛卿的嘴向來毒辣，丫頭還小，可經(jīng)得不你這樣玩笑?！?/br>
    皇帝說話的語氣里帶了遮掩不住的憐惜，讓西涼茉和司流風(fēng)都一愣。

    惟獨百里青眼里掠過一絲了然的目光，毫不在意地笑道：“那是微臣的不是了?！?/br>
    皇帝看著西涼茉片刻，眸光有一點淡淡的濕潤，隨后不知想起了什么，目光在西涼茉纖細的身上閃了閃，隨即一臉倦色地對著百里青道：“朕乏了?！?/br>
    百里青似笑非笑地瞥了西涼茉一眼，那種詭異的亮光直看得西涼茉抬頭惡狠狠地回瞪了他一眼，他才很是愉悅地笑著伸手讓皇帝扶著他的手臂從龍椅上下來：“皇上，張真人方才派人來說新煉制的丹藥已經(jīng)送到了，若是涼了，恐怕藥效不好。”

    皇帝細長的眼中一亮，便對著百里青笑道：“還是愛卿想得周到，起駕罷?！?/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