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mama卻不是這么說。她說‘如果有人讓你疼痛、軟弱、恐懼、厭煩和憎恨，與其壓抑自己的真實想法，不如直截了當(dāng)一些，讓對方從你的世界里消失’?！?/br>
    “——這是教你不擇手段，甚至可以為自己的利益去害人？這都踏馬什么父母，什么教育觀??！”喬楚辛忿忿不平地想捶床，結(jié)果還是伸不出手。

    “我不知道該聽誰的?！毙×憾鹊难凵裰辛髀冻雒芘c茫然，這一刻的他看起來才真正像個七歲的孩子，而不是個少年老成的小大人，“爸爸mama吵架時，說他們的婚姻是商業(yè)聯(lián)姻，所以才有了如今的事業(yè)與家產(chǎn)，為了共同的利益，他們無論如何不能離婚。但mama對我卻不是這么說的?！?/br>
    喬楚辛想起梁母死活要將兒子拖回窗內(nèi)的情景：“她說你是唯一完完全全屬于她的，是她留下來的理由，說為了你才堅決不離婚?！?/br>
    “可mama從沒問過我想屬于她嗎？我希不希望他們離婚？”小梁度又一次笑了起來：“所以有時候我覺得爸爸更實誠些，至少打歸打，不會說什么‘打你是為你好’。他說‘打你是因為我這口氣總得有地方出’，但他又很討厭聽小孩的哭聲，所以要求我全程要笑?！?/br>
    喬楚辛聽著都覺得窒息，一股心疼感油然而生。他很想抱一抱面前這個正在笑的孩子，苦于伸不出手，于是豁出去般要求道：“你再親我一下？”

    “……你是變態(tài)嗎？”小梁度笑著問。

    喬楚辛咬牙：“我不是！你也別笑了，在我面前沒必要偽裝，不想笑就別笑！想哭就哭，想罵就罵，想打架我隨時奉陪！”

    笑的弧度慢慢拉平，小梁度再次露出了鄙夷之色：“你一個大人，跟我一個小孩子約架，害不害臊？‘勝之不武’怎么寫知道不？”

    喬楚辛很想在他腦門上鑿個爆栗：這會兒你又當(dāng)自己是個小孩了？小孩身份好啊，有用就拿來用，沒用就丟一邊，對吧！

    卻不想小梁度冷不丁地貼過來，在他鼻尖上雞啄米似的啄了一口。

    畫消失了，喬楚辛躺在另半邊床上，而他的小小指揮官，一只手還搭在他胳膊，曲起的膝蓋頂在他大腿上。

    不等小梁度開口，喬楚辛一把抱住了他，緊緊摟在自己懷里，下頜壓著對方頭頂?shù)募?xì)軟黑發(fā)，沉聲說道：“我再說一遍，你聽清楚了——梁度，在我面前你沒必要偽裝。

    “無論你的真面目是什么樣，在你一刀把我開膛破肚的那瞬間，我都已經(jīng)看清楚了。所以，我對你沒有‘好’的期待，你也沒必要掩飾‘不好’的想法。

    “做你自己。如果那樣做會冒犯到我，我說了，打架奉陪到底。打到能讓你弄明白，哪些想法和行為會讓我不高興，哪些會讓我感到愉快為止?！?/br>
    小梁度沒有說話，也沒有動，就這么不回應(yīng)、不抗拒地被他緊緊擁抱著。

    喬楚辛不知道這番話，眼下才七歲的梁度能聽懂多少，但他知道，經(jīng)歷過這一刻的相擁，在他與梁度之間，有什么東西已經(jīng)與之前不一樣了。

    小梁度深而緩慢地呼吸著，忽然問了句：“三分鐘快到了嗎？”

    喬楚辛說：“還差幾秒?！?/br>
    小梁度向枕頭方向挪了挪，抬臉將嘴唇抵在喬楚辛的下頜：“抱著很暖和，我想就這么睡到明天?！?/br>
    “那就……晚安？明天見。需要我給你講睡前童話嗎？”

    “不需要。”

    “可我之前看見你的旅行包里塞了一本《塘鵝mama的童謠》，你是不是喜歡那本書？作為低年級小學(xué)生，生字還認(rèn)不全吧，我可以讀幾首給你聽?！?/br>
    小梁度磨了磨后槽牙，隨即聽見低笑聲，意識到被對方捉弄了。作為報復(fù)，他咬了喬楚辛的下頜一口：“閉嘴，睡覺！”

    第33章 來窗邊

    喬楚辛在晨光與海浪聲中蘇醒，感覺懷里暖烘烘的，肩臂上還壓著個毛茸茸的小腦袋。

    他意識到自己之所以沒有回到畫里，是因為小梁度就算睡著了也把嘴唇貼在他的臉側(cè)，并保持了這個睡姿一整夜。

    對方的睡眠淺得不像個孩子，他才稍微動幾下，小梁度就醒了，眼睛還閉著，先把臉埋進(jìn)被子里蹭來蹭去，過了一會兒后才忽然清醒過來似的，一下坐起身，眨了眨眼睛低頭看他。

    “早啊?！眴坛链蛑乔氛f，“在回到畫里之前，我想抓緊時間洗個臉?biāo)€牙?！?/br>
    他掀開被子跳下床，趿著一次性拖鞋去浴室，發(fā)現(xiàn)什么水杯、牙刷、牙膏都沒有。小梁度出逃前倒是往旅行包里塞了一把兒童牙刷，但也只有一把，喬楚辛不想用別人的個人衛(wèi)生用品，于是只能撩起水漱口和洗臉，期間用手指沾點橙子味的兒童牙膏抹了抹牙齒了事。

    小梁度站在浴室門口等他。喬楚辛抬頭看了一眼鏡子里的黑發(fā)男孩，說：“這里也只能暫時居住，接下來你有什么打算？”

    “你覺得我爸媽會出現(xiàn)在這兒嗎？”小梁度反問他，“昨晚我跑到馬路上以后，我爸就沒再繼續(xù)追了，他們是不是沒法離開家太遠(yuǎn)？”

    一幅畫從盥洗臺上跌落下來，小梁度眼疾手快，上前一步接住了它，金屬邊框把他的手背劃出了一道紅痕。

    喬楚辛又回到畫里了，被靠放在觀景沙發(fā)的扶手上，曬著從窗口透入的朝暉。小梁度洗漱后在他對面坐下來，給一個洗干凈、裝好清水的燒水壺插上電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