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萬沉默半晌，然后又開始說起來：“你聽說過一個計劃嗎？美國人的計劃，非常龐大的計劃。是啊，你肯定沒聽說過，這個計劃，美國的軍方還沒有公開，雖然他們已經(jīng)開始進行了，但是沒有公開?！?/br>
    曹滄知道，伊萬沒有騙他，中國能在美國安插間諜，蘇聯(lián)當然也能。只是兩國從美國那邊得到消息，不太一樣。換個方向思考，美國在中國和蘇聯(lián)的間諜當然也會獲取情報。

    冷戰(zhàn)下的世界，表面上壁壘森嚴，其實各方的舉動，仍舊是透明的。只是各國都在偽裝而已。

    “美國人的星球大戰(zhàn)計劃，從本世紀50年代就開始了?！币寥f說道，“當我國成功地發(fā)射了世界上第一顆人造衛(wèi)星開始，他們就啟動了星球大戰(zhàn)計劃?！?/br>
    曹滄對這個計劃一無所知，但是美、蘇兩國在宇宙空間上的競賽，卻是眾所周知。

    美國人后來居上，提前登上月球，看來也是這個計劃的一部分。

    “星球大戰(zhàn)計劃，在五角大樓的內部公布，內容是運用地球外圍軌道空間，建立空間武器系統(tǒng)。這是一種空間防御手段，用來對付我們的核武器的威脅。激光制導是主要的技術?！币寥f笑了笑，繼續(xù)說道，“可是，這只是星球大戰(zhàn)計劃的冰山一角。這個計劃的最終目標，是爭奪地外空間。”

    “這個計劃和我們現(xiàn)在的實驗，有什么關系？”曹滄說道，“這里不是外太空?！?/br>
    “但這里也不是地球，”伊萬說道，“當然也是這個龐大計劃內容中的一部分。星球大戰(zhàn)計劃的方向，并不僅僅是爭奪宇宙空間一條道路。投入在宇宙空間上的資源太巨大，超出了我們和美國國力的極限。于是研究方向發(fā)生改變，就是這里?！?/br>
    曹滄現(xiàn)在完全弄清了這項實驗的背景。美、蘇兩國在知道依靠目前人類的科學技術無法在外太空拓展的情況下，轉而把研究的方向指向獨立于地球之外的空間——異海。

    進入異海的成本，遠遠低于殖民外太空，這是顯而易見的。

    當這個計劃的成本大大降低之后，參與實驗的門檻也隨之降低。于是祖國也決定參加進來。xx大學的磁力屏蔽實驗、羅布泊的科考，都是祖國做出的努力。祖國在力爭搭上這最后一班車，爭取在異海占有一席之地。

    這就是干事曾經(jīng)對曹滄說過的，關乎民族延續(xù)的真正目的。

    伊萬繼續(xù)說道：“現(xiàn)在雷繆斯已經(jīng)瘋狂了，他天真地認為，阻斷這里和地球的聯(lián)系，就能主宰這里。即便是背叛國家和信仰也在所不惜。我們不能跟著他一起瘋下去?！?/br>
    曹滄對伊萬說道：“你們都是軍人，軍人的天職是服從命令。雷繆斯為什么要這么做？”

    “我理解雷繆斯?！币寥f說道，“他的父親曾經(jīng)是高級將領，很可惜在那場大清洗中，貝利亞親自敲開了他父親別墅的大門。但是他仍舊繼承了他父親的道路，當了一名軍人，并且在軍隊里兢兢業(yè)業(yè)，到了今天的地位。這些，我都知道，只是沒想到他把這個仇恨一直隱藏下來，等待著報復的機會?，F(xiàn)在他的機會來了?！?/br>
    伊萬對雷繆斯的態(tài)度似乎改變了，他已經(jīng)知道自己無法和雷繆斯抗爭什么，只能接受現(xiàn)在的情況。

    當送飯的士兵再次來的時候，伊萬對士兵說道：“我需要和政委談談。”

    伊萬和曹滄被帶到科考船上。

    雷繆斯的目的是在異海建立一個新世界。他并不是為了目的不擇手段消除異己的狂人。并且，現(xiàn)在異海上的人數(shù)只有寥寥三四十人，每個人都是稀缺的資源。曹滄已經(jīng)知道，蘇聯(lián)潛艇上，還有幾個女士兵，她們在沖突中，分別跟隨伊萬和雷繆斯，但是她們都沒有受傷。這當然不是她們的運氣好。

    蘇聯(lián)人想的比美國人更加長遠。

    雷繆斯的一個親信，在潛艇上指揮。跟隨伊萬的蘇聯(lián)士兵，看見伊萬已經(jīng)妥協(xié)，也回到各自的崗位。

    雷繆斯、伊萬、龐教授和其他的中國人、美國人都在科考船上。雷繆斯不愿意在潛艇窄小的空間里活動。畢竟海面上的視野更加開闊。

    雷繆斯仍舊同意細妹指導科考船的方向。曹滄想到，這沒什么奇怪的，龐教授一定也知道細妹的身份。

    雷繆斯不阻攔曹滄和美國人在一起交流。美國人現(xiàn)在的處境非常尷尬，本來他們已經(jīng)占據(jù)了主導地位，可是蘇聯(lián)人的出現(xiàn)，讓他們的地位跌到谷底。他們受到的監(jiān)視，比曹滄還嚴密。

    雷繆斯接管了科考船上的所有武器。他命令部下，把科考船搜了個遍?，F(xiàn)在美國人也都手無寸鐵。

    “曹，你和他們站在一邊嗎？”卡林情緒低落地問道。當卡林說了這句話之后，神情更加低迷，他和曹滄使用的語言，都是俄語。

    “現(xiàn)在我們要做的，就是一起找到陸地。”曹滄說道，“其他的事情，看著辦吧?！?/br>
    美國人都苦笑，這種情況，他們很難接受。

    海面恢復了平靜，仍舊是靜靜的海洋?？瓶即系娜剂细骟?，不過潛艇上的常規(guī)動力設施有多余的柴油。蘇聯(lián)人很大方地把柴油勻給科考船。他們不在乎，核潛艇上的核裂變裝置，可以持續(xù)非常長的航行時間。

    第二天清晨，輪休的人還沒有睡醒，突然聽見細妹在甲板上大聲喊叫。

    曹滄匆匆穿上衣服，跑到甲板。只聽見細妹在喊：“我聞到味道了，不一樣的氣味?！?/br>
    “是陸地的味道嗎？”龐教授在問。

    “不是陸地的味道?！奔毭谜f道，“但馬上就能知道了，一定不一般，這里還有其他人存在?！?/br>
    龐教授把細妹的話說給蘇聯(lián)人聽，所有蘇聯(lián)人，都緊張地端起武器。

    大約兩小時之后，細妹的感覺，得到印證。

    前方的海面上出現(xiàn)了很不一般的狀況。

    幾百條船只，靜靜地在海面【：文、】上航行。這些【：人、】船只，從古代的【：書、】輪槳船，到大航【：屋、】海時期的三桅船，到近代的輪船、現(xiàn)代的游艇、軍艦、油輪……林林總總，即便是地球上的航海博物館也未必能收集這么齊全的船只模型。更何況，這些船只，都是真實的實體。

    這些船只占據(jù)了海洋上很大的面積，相互離得很近。

    “他們沒有動力！”老宋最先喊出來。

    老宋并不是最先發(fā)現(xiàn)這一點的，曹滄看到這支龐大的船隊不久，就發(fā)現(xiàn)了。曹滄看到雷繆斯、伊萬、龐教授還有美國人的表情，知道他們也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了。可是這個情形實在是太古怪，每個人也都很震驚，但只有老宋忍不住說了出來。

    這是一支數(shù)量巨大的幽靈船隊，它們都是死的。

    所有的船只并沒有保持整體一致的方向，也沒有隊形，大部分船只都是斜著順水在飄蕩。沒有船舶行駛的聲響，也沒有汽笛的鳴聲，通過望遠鏡也看不到這些船只的甲板上有任何人的身影，當然更沒有主動聯(lián)系的信號發(fā)送過來。

    無論從哪個角度來看，這些詭異的船只，都沒有人為控制的跡象。

    死亡的氣息，從海面上無聲無息地彌漫過來，感染到每個人。恐懼感在眾人之間迅速傳染。雷繆斯甚至下令，停止向這些船只靠近。

    龐教授不知道什么時候，悄無聲息地來到曹滄身邊?！斑@些船，最奇怪的地方并不在于沒有人?！?/br>
    “而是在于……”曹滄接口說道，“他們年代不一致，時間上跨越了至少一千年，可是那些古老的木質船，并沒有腐朽，甚至跟新的一樣。”

    “對，細妹還能聞到古時候船舶上的漆味。”龐教授說道。

    “可是有些近代的鋼鐵制造的輪船，已經(jīng)銹得很厲害?！辈軠娼又f。

    “想知道為什么嗎？”龐教授說道。

    “你會告訴我嗎？”曹滄提防地問。

    “為什么不告訴你?！饼嫿淌谛α诵?，“我一生都在研究這個課題?！?/br>
    “我是說，”曹滄不再繞彎子，“我們之間的立場，現(xiàn)在并不一致?！?/br>
    “老楊和我，”龐教授說道，“就是這項行動的實際領導者。我負責技術層面的任務，他負責行動的實際執(zhí)行?！?/br>
    “老楊死了。”

    “所以，你要接替他的位置?！?/br>
    曹滄盯著龐教授看。

    龐教授迎著曹滄的目光，沉著地說道：“你的真實檔案，我和老楊在幾年前你還在越南戰(zhàn)場上，我們就看到了。你是幾百個候選者之一。”

    曹滄現(xiàn)在相信了龐教授的話，因為老楊臨死之前，已經(jīng)透露過，他知道曹滄的真實身份。

    “可是曹家的后人，相對很難尋找?！饼嫿淌谡f道，“我沒有參與查找曹家后人的行動，因為那個時候，我已經(jīng)到了蘇聯(lián)?！?/br>
    “所有人都說你失蹤了?！辈軠嬲f道，“國家還組織幾次大規(guī)模的搜尋行動?！?/br>
    “那都是幌子?！饼嫿淌诨卮?，“老宋應該跟你說過了，國家這么做，一方面是掩飾我的去向，另一方面對外隱藏我們在羅布泊實驗的情況?！?/br>
    “可是我們和蘇聯(lián)的關系已經(jīng)非常緊張?！辈軠鎲柕溃皩嵲谑窍氩怀鰜?，你會去蘇聯(lián)?！?/br>
    “因為我們都要共同對抗美國的星球大戰(zhàn)計劃?！饼嫿淌跀[了擺手，“別奇怪，這個計劃，在我國和蘇聯(lián)的高層，早就不是個秘密。”

    曹滄說道：“你的說法和伊萬是一樣的。”

    “我把你和伊萬關在一起，可不是心血來潮?！饼嫿淌谡f道，“畢竟從國家的意識形態(tài)來講，蘇聯(lián)和我們更加有共通點?！?/br>
    “好吧。”曹滄說道，“那你告訴我你所知道事情?！?/br>
    “那就從這些船只說起。”龐教授說道，“你也看到了，這些船只，各個歷史時段的都有。這說明什么？”

    “很早以前，就有人到了異海?！辈軠嬲f道，“細妹說他的祖先來過這里?！?/br>
    “可是為什么我們進入這片海域，要費如此大的氣力？”

    “我也一直在想這個問題?！辈軠嬲\實地回答，“按理說，遠古的科學技術，遠比現(xiàn)在落后，可是那時候就有人類涉足異海，而且每個歷史時期都有船只進入這里，看著這些船只就知道?！?/br>
    “我來告訴你。”龐教授說道，“因為，異海和地球之間的通道，即將關閉。人類能夠進入到異海的機會，會越來越少。很有可能，這一次，就是最后一次機會。當然，地球上的國家，還在做下一次的努力?！?/br>
    “我明白了?！辈軠嬲f道，“你是說，異海在遠古，是和地球非?？拷?。只是隨著時間的推移，異海和地球越來越遠?！?/br>
    “時間愈是久遠的歷史資料，異海的文獻就更加詳細充實?！饼嫿淌谡f道，“可是到了近代，關于異海的史料，漸漸消失?！?/br>
    “我沒聽說過有關于異海的歷史資料。”

    “那是因為，古代的人類，并沒有意識到異海其實并不屬于地球?！?/br>
    曹滄完全理解龐教授的意思了。

    龐教授開始提示曹滄：“我國的古老文獻《山海經(jīng)》、柏拉圖在《理想國》中提到的‘大西洲’、疍族流傳的《水路簿》，還有其他國家歷史上提到的古老海上地域，每個有能力的民族，無一不在尋找這片海域?！?/br>
    “甚至包括我國秦漢兩朝，也都熱衷尋找海上仙山?！辈軠娼又f道。

    “是的，每個民族的祖先，都知道有這個地方，但是很難找到?！饼嫿淌谡f道，“當超過兩個以上的文明有這個歷史記載的時候，就必須慎重考慮這些看起來荒誕記載的真實性。”

    “如果你的假設成立，我能不能這么理解，”曹滄說道，“人類進入異海的困難程度，是和人類科技發(fā)展成正比例的?！?/br>
    “我認為兩者不存在因果關系?！饼嫿淌诮忉?，“我們認為，異海和地球之間的聯(lián)系，是隨著時間推移而漸漸減弱，和人類科技的發(fā)展沒有關系。我們要做的事情就是在異海和地球完全隔絕之前，將自己的民族殖民過來。”

    曹滄想了一會兒說道：“按照你的觀點，異海在兩千年前，也許和地球非常接近，近到不用任何手段，就有進入的幾率?？墒请S著時間推移，異海慢慢和地球拉大距離，人類若是要進入異海，就要付出相當大的努力，并且，以后會更加大?！?/br>
    “我至少可以告訴你，進入異海所需要動用的資源，每隔一次，就會以幾何倍數(shù)增長。”

    “什么意思？”曹滄問道，“你是說我們這次，不是第一次？”

    “當然不是?！饼嫿淌谡f道，“這是人類第三次運用科技進入異海，美國人主持了第二次?！?/br>
    “第一次是蘇聯(lián)嗎？”

    “不是?！饼嫿淌谡f道，“蘇聯(lián)在這方面的研究起步較晚，基本上和我國差不多時間。第一次是德國?！?/br>
    “前兩次都失敗了嗎？”曹滄問道，“不然美國不會又一次進行這項實驗?！?/br>
    “應該是失敗了?！饼嫿淌谡f道，“失敗的原因，就是參加實驗的人員，都沒了蹤跡，沒有人回到地球?！?/br>
    “也許他們根本就沒有到達異海，而是進入實驗的時候，就在空間震蕩中消亡了?！?/br>
    “這個可能性是有的?！饼嫿淌谡f道，“但我們根據(jù)理論上的分析，僅僅是理論上分析，他們應該都成功進入了異海?！?/br>
    “也許不只是理論上的推測吧?！辈軠嬲f道，“老宋，他在類似的實驗里回來了?！?/br>
    “果然是偵察兵出身?！饼嫿淌谛Φ?，“什么都瞞不住你。前兩次實驗中，都有一個和曹家后人一樣的神秘人物，他們的任務，就是帶領實驗人員回到地球?？墒菦]有人能回來。”

    “前兩次實驗的人員一定出現(xiàn)了類似雷繆斯的人，不愿意回去?！辈軠嬲f道，“這也是蘇聯(lián)派遣核潛艇進入異海的原因。”

    龐教授對曹滄的反應能力十分驚訝。這從龐教授的臉色就能看出來。

    “為什么美國人不派遣戰(zhàn)斗力強大的設施進入，比如航母？”

    “因為進入異海，會引起一系列的震蕩?！饼嫿淌谡f道，“現(xiàn)在我們還不能完全分析出這個震蕩的過程。但是我可以告訴你一點，當?shù)厍蛏系娜魏挝矬w進入異海，都會給地球帶來‘自然災害’。我們謹慎地分析出來，進入異海的物體越大，引起的‘自然災害’會越猛烈。我再提醒一遍，這種量級的增長，是幾何倍數(shù)。這個影響的程度，到現(xiàn)在我們還不能計算出來?！?/br>
    “可是你和蘇聯(lián)人破壞了這個規(guī)則?！辈軠嬲f道，“美國人經(jīng)過精密的計算，只能派遣一艘小科考船和十二個人，而你們卻橫插進來一艘排量幾十萬噸的潛艇?！?/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