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節(jié)
她一抬頭,正前方有間電話亭。 投完硬幣,撥號的時候白露卻又遲疑,然后想起那句時?;仨懺诙缘脑挘芭⒆与x家在外不容易,遇上什么麻煩可以打我電話?!彼灰а?,按下一串爛熟于心的數(shù)字。 電話響了幾聲終于通了,卻是一個年輕女人的聲音,平靜的問:“哪位?” 白露驚訝了一瞬,問:“這是蘇轍的手機嗎?” “對啊,你是誰?” “我,是他的一個朋友。” “哦,他在洗澡,要不你等會兒再打來吧?!迸溯p描淡寫的說。 “不,不用了?!?/br> 電話已經掛斷,白露仿佛還能聽到自己空洞的聲音,在狹小的電話亭里無力回蕩著。她站在那發(fā)了會兒呆,然后轉身走出去。 并沒有太強烈的反應,只是對自己說了句,白露,你真傻。 夕陽西下,映得水面粼粼波光都是金*,這個城市真的很美。 白露走在大橋上,旁邊的車行道上車流如織,身邊也偶爾有行人經過,步履匆匆。如果是平時這個時間,她也會很忙,要么在超市忙著理貨,要么擠在公交車上盼著早點到家。 可今天,她卻像個閑人。 忽聽下方噗通一聲,她趴在護欄上往下看,是一條魚在水里翻騰。水面澄清,能看到那條魚半尺來長,金*的,尾巴靈活的擺動,無憂無慮,真讓人羨慕。 視線收回來時忽然頓住,落在貼在欄桿上的巴掌大的一張紙上。這種小廣告以前也見過,都是一笑了之。這一次她卻一字不落地通讀了一遍。 “某酒店招聘男女公關,要求年齡2030,形象氣質佳……”最后一行字擲地有聲,“月薪35萬,獎金另算?!钡人剡^神,手已經掀起一個角,意識到自己在做什么她嚇了一跳,趕緊收回手。 可是剛才那個男人最后的一句話卻在耳邊響起:“說句不中聽的,現(xiàn)在這社會,男人出去可能不好賺錢,這女人嘛……”男人說話時眼神在她臉上打轉,不言自明,“那點錢還不是手到擒來的事。” 這就是“命”吧?白露心里升起這個疑問。 要做一個決定有多難? 也許只是一念之間,也許需要天時地利人和。這兩種她都占全了。 這樣想著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上午,白露站在某酒店富麗堂皇的大堂,心中忐忑而決絕,她是來“面試”的。 由人引路到樓上某間辦公室,一個長得好看又不失干練的女人坐在辦公桌后,從下至上打量她一遍,抬手示意她坐,開口第一句:“是處/女嗎?” 白露點頭。 女人簡短自我介紹,這里什么什么部門的主管,然后又介紹了一下公關人員的要求和待遇,最后刷刷寫了張單子遞過來,先去做一個全身體檢,拿到結果來找她,先簽合同,包裝一下才能上崗。 白露接過,然后提出,“我有一個條件,要先預支十萬。” 女人愣了一下笑了,“來這的人都是缺錢,這個,也不是不行,”她目光在白露臉上打了個轉,“就看你值不值了?!?/br> 三天后,白露第三次出現(xiàn)在酒店。 昨天已經拿到體檢結果,然后被安排到美容院做了個全方位的改造,護膚,護發(fā),修眉,修指甲,連最私密的部位也沒落下,力求完美而又不失自然。躺在按摩床上任人擺布時,她無力的想,如果自己再傻一點就好了,就不會有羞恥心,不會難過的想流淚了。 而此時,坐在化妝間里被人在臉上任意涂抹時,她已經有了些身為一件商品該有的覺悟,此時的自己,跟超市貨架上那些洗發(fā)水衛(wèi)生紙沒什么差別,都是給人用的??墒钱敾瘖y師示意她看向鏡子時,還是深深吃了一驚。 鏡子里的那張臉,明明是自己,又不像自己,眉眼比平時更清晰生動,皮膚晶瑩剔透,但卻看不出一絲雕琢的痕跡,原來自己也可以這么美,可惜,這美麗只是一種包裝,讓自己能賣出更好的價錢。 化妝師在一旁欣賞著自己的作品,點評道,你很適合化妝,底子好,可塑性強,今天走的是清純風,以后可以嘗試其他路線。 白露心里苦笑,以后…… 在休息室枯坐了許久,時間一到,有人將一張房卡遞給白露。 走在鋪著地毯的走廊里,高跟鞋發(fā)出微不可聞的悶響,無形中生出一絲壓抑,頭頂是一排排璀璨的小燈,明亮的刺眼,讓人無處遁形。終于走到約定的房間門口,白露抬頭,1808。 忽然就想起了徐麗,如果她知道自己此刻要做什么,會不會世故的吐出一個煙圈,然后露出早知如此的笑?或者輕聲問一句,你的原則呢? 白露趕緊打住,原則這個詞,早就離她而去了。 她深吸了一口氣,可開門時手還是一抖掉了房卡,經過的服務生看過來,眼神似是了然,讓她無地自容,開了門匆忙閃身進去。 里面寬闊奢華,像是進入了另一個世界,華麗的地毯延伸到整個房間,有一種現(xiàn)代化與宮廷風的完美結合。然后看到,巨大的落地窗前站著一個男人,一身黑色,挺拔孤傲,只一個背影就給人強烈的沖擊感,讓本就忐忑至極的白露不由得萌生了退意。 待到那人轉過身,白露如遭雷擊,回過神后就要奪路而逃,可是說什么都擰不開門把手,她疑惑的回頭,只見那人手里舉著一支遙控器,他把門鎖上了?! 她慌了,真的慌了,怎么會是他?為什么會這樣? 此刻這異常奢華的房間儼然一只巨大的牢籠,空氣密集的從四方壓迫過來,讓她連呼吸都變得艱難。 慌神間男人已朝她走來,風平浪靜地問:“跑什么?” 白露不說話,他挑眉:“不滿意我這個客人?” “客人”二字敲擊在白露耳膜上,如同重擊在心頭,她還是發(fā)不出聲,心中卻無限悲哀,這簡直是自取其辱。 男人凝視了她幾秒,淡淡吐出兩個字,“不錯。” 不知何意。 接著他抬起手,指尖碰觸到白露的臉頰時,她本能的往旁邊一躲,可他的手指還是碰到她,沿著光潔的肌膚一路向下。 白露受不了這種凌遲般的煎熬,終于開了口,“程……”又頓住,她不知道他名字。 “嗯?” “程先生,”她艱難地說:“讓我走吧。” 程彧輕笑了一下,慢條斯理道:“我都不知道,現(xiàn)在小姐居然還有嫌棄客人的。那你又打算敲哪個門呢,隔壁?” 他的指尖停留在她鎖骨處,摩挲著,感覺到她強行壓抑下的顫抖,他問:“怕我?” 白露勇敢地迎向他的視線,像是宣布一項重大決定:“我不做了。” ☆、13意味不明 今天的白露和以往大大不同,以往整個人都被舊巴巴的衣服包裹住,不大的臉也被參差不齊的劉海遮住一半,今天露出光潔的額頭,居然還有個美人尖,一雙大眼睛因凄惶而越發(fā)黑亮,靈動,兩片薄唇也因涂了唇膏而亮澤誘人,微微翹起的嘴角又讓她多了幾分原本沒有的嬌氣。 而這一身裝扮,也是將她的身材顯露無疑,輕薄的珍珠色小開衫,依稀可見圓潤肩頭和白皙的藕臂,裸粉色的抹胸短裙,露出鎖骨,又恰到好處的托出那對算不上豐滿的圓潤。初見時他還把她看做一個孩子,可是此時,那個孩子已經長大了,清純而不青澀,性感又不顯rou/欲。 程彧不動聲色地在心中評估完,抬起手腕看了一手表,有些為難地說:“可是我特意給你留了時間?!?/br> 滿意的看到她眼里閃過懼意,他話鋒一轉:“先去辦另一件事。” 說完就遙控開了門,抬手擁著她走出去。 白露不明所以,他辦事為什么要拉上她?是和她有關的嗎?然后又開始琢磨從他身邊跑掉的可能性。程彧像是看出來,抓住她的手,不給她溜號的機會,他步子很大,白露穿著還不習慣的三寸高跟鞋,只能踉蹌的跟上。 到了樓下,他的車就停在門口,小童下來拉車門,看到白露有瞬間的錯愕,程彧把她推進去,自己隨后坐進去。 車門一關,立即平穩(wěn)地滑出去,匯入車流。 白露心里沒底,不安地問:“去哪?” 程彧看了她一眼,面無表情地說了句:“解決生理需求?!?/br> 果然見她小臉兒一白。 不多時,車子便停下,程彧拉著她下車,小童開車離去,白露這才發(fā)現(xiàn)后面緊跟著另一輛,也是黑黢黢的車子。 抬頭一看,又是一家酒店。 白露顛簸一路的小心臟又忽地提了上來。 還好上樓后進的一間有餐桌的包房,程彧坐下后開始不慌不忙的點菜,看一邊的白露似是在發(fā)抖,他讓服務員把空調溫度調高些。點完菜,服務員送上果盤和茶水后就退了出去,程彧拿起手邊的遙控器打開電視,第三方聲音加入,讓空曠得瘆人的房間活絡一些。 只是好巧不巧的,電視上正播放普法欄目,講的是一高中女生約見網(wǎng)友,被下藥帶到酒店,慘遭輪/jian,失血過多一命嗚呼。 白露看得心驚rou跳,不由聯(lián)想到這時候本應呆在酒店房間的自己,又不由得偷偷瞟了一眼坐在不遠處的某人,卻恰好對上他投過來的視線。她匆忙收回目光,同時又生出幾分尷尬。 接下來是主持人和專家的討論,不時提到“強/jian”“誘/jian”“輪/jian”等詞匯,聽得白露越發(fā)的窘迫,臉頰的溫度也一寸寸的攀升,她多希望那個人換個臺,可是遙控器就在他手邊,而他就那么氣定神閑地直視著屏幕,仿佛看得津津有味……她不禁在心里小聲罵,變態(tài)變態(tài)變態(tài)。 直到這檔節(jié)目結束了好一會兒,白露才平復了內心的波動和臉上的溫度,然后問出心中疑惑,“怎么是你?” 程彧看過來,聲音低沉的問:“你希望是什么答案?” 白露心一跳,她也不知道。 他收回視線,語氣平淡道:“剛才那家酒店,上個月剛被我們收購?!?/br> 白露一愣,那個酒店是他家的?隨即似乎想通,這么說,從她三天前來“面試”,他們就什么都知道了,她再次想到那個詞,自取其辱。 同一時間,白小天在窄小的單人床上輾轉反側。 這是一間地下室,唯一光源是頭頂一只老式管燈,散發(fā)著陰測測的白光,伴隨著嘶嘶的電流聲。身側斑駁的墻壁除了亂七八糟的涂鴉,還有幾處暗紅的像是血跡,最下面有用指甲劃出一條條印痕,一共四條。 已經第四天了。 門被打開,一個染了一頭黃毛的少年探進頭來,看了眼門口地上的飯菜,嘖嘖兩聲:“還不吃,玩絕食啊?!闭f完看了床上一眼,像是確定上面的人還喘著氣兒,隨即縮回去,門咣當一聲又從外面鎖上。 小天嘆氣。 餓死算了,省得二姐還得想辦法救自己,她一個弱女子能有什么辦法? 他都不敢想下去。 在殘酷的現(xiàn)實面前,他終于體會到無力感,什么高材生天之驕子,在金錢和暴力下,統(tǒng)統(tǒng)狗屁。 門外一陣吵雜,門再次打開,這次是一聲吆喝,“起來吧,大學生?!?/br> 不是黃毛的聲音,小天詫異地扭頭,是那個頭頭兒,剛來時見過一次,兇得很,旁邊還站著一個人,一頭自來卷,嘴里叼著根煙,正似笑非笑地看著他。 那個頭頭兒沖他擺擺手,“你可以走了?!?/br> 小天騰地坐起來,穿上鞋子沖到門口,問:“你是誰?我姐呢?” 卷毛拿下煙,懶懶地開了口,“急什么,待會兒就見著了?!比缓蟠蛄苛怂幌拢澳阋幌窗涯??胡子拉碴的也不怕嚇著她?!?/br> 小天心急如焚,在樓上浴室簡單沖了個澡,刷了牙,這個卷毛居然還給他準備了一套新衣服,還是個牌子貨,他直接套上自己那套皺巴巴帶著汗味的衣服就出來了。 下樓時正好看到卷毛從跟班手里接過一只皮包,拉開拉鏈,露出一疊疊票子,然后連包一起扔在茶幾上,“十萬都在這了,這事兒就到此為止了啊?!?/br> 那個頭頭兒忙推過來,“童哥,寒磣小弟呢這是,哪能要您的錢吶?!?/br> 卷毛擺擺手,“給你就拿著,人不是還在醫(yī)院躺著嗎,要是哪天撐不住掛了,別忘給我個信兒,我送他一塊上好的墓地?!?/br> 那幾個賠笑道:“童哥您真會開玩笑,沒您的命令,他哪敢死啊?!?/br> 卷毛也不多廢話,起身,沖傻愣在門口的小天招招手,“走吧,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