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節(jié)
噗!還沒等她喘完,又被按下去。 如此反復了不知幾次,一次比一次時間長。 嘴巴里苦苦的,不知是淚水,還是嗆得咳破了膽流出的膽汁。到了后來,白露只能看到兩片薄唇一開一合,大腦像是被掐斷了信號的機器般,不能接收也無法發(fā)出半點指令。 男人定定地看了她一會兒,松開對她的鉗制,冷冷的吩咐:“關(guān)起來?!?/br> 接下來是一場漫長而詭異的折磨。 白露被丟進一個狹小漆黑的房間,這房間不是一般的小,寬度還不及她的身高,也就是說,她只能蜷縮著,這不禁讓她聯(lián)想到傳說中的“蹲小號”。 剛才嗆了太多水,肺部像要炸開般,耳朵疼,頭也疼。衣服前襟都濕了,冷意一陣陣襲來,她一連打了幾個寒戰(zhàn)。饑寒交迫,驚恐交加,最后干脆閉上眼,開始數(shù)數(shù),就像小時候捉迷藏那樣…… 白露在家中排行第二,上面一個jiejie,她媽懷她時找人算了一卦說是男孩,一家子滿心歡喜等著抱大胖小子,結(jié)果呱呱落地的卻是個女嬰,mama當即就流了淚。 一年后,她又添了個meimei。 家里終日愁云籠罩。連木訥寡言的父親也偶爾會遷怒的罵,一堆丫頭片子,加起來也不頂一個。 她四歲時,母親再度懷孕,終于如愿以償。 弟弟三歲那年開春,三妹偷偷帶他去河邊玩。弟弟不慎失足掉下河里,三妹嚇得大哭,正好她找到這里,腦子里第一反應是,弟弟是他們家最重要的人,弟弟不能死。然后她就不管不顧的跳了下去…… 白露不記得自己是怎么上來的了。唯一的印象就是,冷,真冷啊。還帶著薄冰的河水浸到骨子里,人像是沒了生命一樣。 醒來時看到奶奶驚喜的臉,說她燒了三天三夜。 mama端著熱面湯推門進來,里面放了她不喜歡的姜,奶奶說這個驅(qū)寒,于是她就聽話地一氣喝光,身體里終于有了熱乎氣兒。 mama坐在炕沿,捋順她被汗水浸濕的頭發(fā),輕聲說:“受苦了孩子,這回多虧了你。”父母都是不善于表達感情的人,這對她來說已是最溫暖的話。 她搖頭,眼淚流了出來。 mama又問:“東西在哪?” ???她困惑的抬頭。 mama臉上的慈*迅速退去,嚴厲的問:“光盤,徐麗給你的光盤在哪?” 她囁喏著:“光盤是什么?” “還裝!”啪!一個巴掌落在她臉上。 她驚愕的看到母親儼如換了一張臉,她從沒見過的兇狠森然。 白露是被餓醒的。 醒來時天已大亮,這一回她是躺在床上,很大的一張床,床頭雕著繁復的花紋,被子又輕又軟。房間也很大,布置簡約大方,淺色落地窗簾,米色描金暗紋的墻紙,還有一面墻的柜櫥,地上鋪著雪白的長毛地毯…… 她木木的打量了一圈,之前的記憶也漸漸復蘇,汗毛一根根豎起。不知道現(xiàn)在是什么情況,唯一的念頭就是——離開這里。 立刻,馬上。 抬手時看到兩只手腕包了紗布,她呆了呆,隨即掀開被子,動作有點大,牽動到胸口漲漲的疼,四肢也酸痛。她顧不上這些,低頭一看身上只剩秋衣秋褲,還好她的毛衣棉襖都放在床頭一把小椅子上,還被細心的疊成一摞。 只是剛套了毛衣就聽到門口傳來腳步聲,她稍加計較后掀開被子鉆進去,閉上眼睛。 門開了,有人走進來,像是在門口停頓了一下,緊接著一步步走近,白露的心跳也隨之急促起來,那人站在床前看了一會兒,嗤笑道:“醒了就起來吧,還裝?!?/br> 白露無奈的睜開眼睛,看到昨天那個卷毛似笑非笑的看著自己,噩夢般的一幕幕撲面而來,她不由得往被子里縮了縮。 卷毛沒理會她的反應,朝門外揮揮手,“進來吧?!?/br> 一個中年女人端著餐盤走進來,白露腹中空空,鼻子異常靈敏,立即聞到大米粥的香味。 女人從角落搬出一只小巧的折疊木桌支在她面前,把餐盤放上去,畢恭畢敬道:“小姐請用早餐?!?/br> 白露呆呆的看著她做完這一切,倒是站在一邊的卷毛不耐的催促:“愣什么呀,快吃吧,吃完還有事兒呢?!?/br> 她這才順從的拿起勺子,舀了一口粥送到嘴里。 心里卻在琢磨,他們?yōu)槭裁赐蝗粚ψ约哼@么好?難道,她昨晚都老實交代了?還是說,等吃飽了繼續(xù)折磨? 她心里想著事兒,吃的有點快,一不小心就嗆了一口,咳嗽時牽連著肺部劇烈的疼。卷毛皺眉,“你悠著點兒,噎死了可沒人負責,我在樓下等你。”說完就甩甩手走了。 白露不知道等待自己的又是什么。那個,把她往水里按的男人是不是也在?一想到他她就條件反射的頭皮發(fā)麻??伤仓溃搧淼亩悴贿^去。這樣一想,索性吃個飽,至少別當個餓死鬼。 白露是抱著上刑場的心情下樓的,結(jié)果下去就看到卷毛和那個寸頭坐在沙發(fā)上看電視,悠哉悠哉的樣子,見她下來就關(guān)了電視,拿了車鑰匙示意她跟上。 到了外面,白露才看到這是一棟三層小洋樓,應該就是傳說中的別墅。門口還蹲著兩只體型龐大的長毛大狗,一見她立即起身,嘴里發(fā)出嚯嚯的恐嚇聲,利齒在陽光下白的瘆人。 那個卷毛喝了一聲,它們才擺著尾巴走開了。白露暗自慶幸,剛才沒奪窗而逃是對的,這兩個大家伙絕對能把她撕個稀巴爛。 門前停著一輛黑得锃亮的轎車,有點眼熟,應該就是昨天劫持她的那輛。 寸頭坐進駕駛位置,卷毛開了后門推搡著她進去。車子啟動,卷毛從口袋掏出一根黑布帶子,說了句“得罪了啊?!本陀脦ё影阉劬γ缮狭耍祜拄?shù)膭幼鹘z毫沒有“得罪了”的理虧。 車子開了出去,白露靠著椅背老實的坐著。她不知道自己會被帶去哪里,心里忐忑不安,但是什么也沒問。那兩個人也不說話,就這么沉默了大概兩個來小時,車子減速,停下。 卷毛把她頭上的帶子解下來,白露適應了一下光線,往外一看,熟悉的周遭,她疑惑的辨認了一下,正是她昨天被擄來的胡同口。 身邊的卷毛摸出一支煙點燃,吸了一口,聲音涼涼的問:“會報警嗎?” 白露錯愕了一下,隨即搖頭。 卷毛哼了一聲,“算你識相?!?/br> 說完又用力吸吐了幾次把半個煙頭扔出車窗,用手指虛點了點她的腦門,威脅道:“那玩意兒,你要是非說沒有,那就永遠別拿出來,否則,就跟那個人一樣……”他陰測測一笑,以手為槍抵在自己太陽xue上,“嘭。” 白露本能的往后一縮,卻又忍不住的問:“她,你們,真的殺了她?“ 卷毛臉色一變,不耐道:“不該知道的別問?!闭f完從前座扯過一個東西扔到她懷里,白露低頭一瞧,是自己的挎包。 “下車吧?!本砻謱徱暳怂龓酌腌?,然后下了赦令。 白露精神一震,伸手推開車門,拎著包跳出去。怕他們反悔,她步子邁的飛快,到后來干脆小跑了。 那輛車子并沒立即開走,待她背影消失在轉(zhuǎn)角,卷毛推開車門換坐到副駕位,掏出手機匯報:“老大,人送回去了?!?/br> “嗯,安排好了?!?/br> “放心吧,這回我倆可用了一百二十分心思?!?/br> 通話結(jié)束,寸頭啟動車子,卷毛掏出煙,給他一支,幫他點上,自己也點了一支,不爽的罵了一句:“真他媽背,竟然碰上個傻子?!?/br> 昨晚折騰一宿,連催眠都用了,那丫頭說了不少,沒他媽一句有用的,虧得他們還豎著耳朵仔細聽了半天。 最后老大得出結(jié)論,那些招數(shù)都是對付正常人有用,可是,這次碰上的,他指了指腦袋,有問題。 所以說,他們也不能按常理出牌了。 白露一口氣跑到三樓,抖著手掏出鑰匙開了門,一進屋就癱坐在地上。大白天的,室友們都不在,平時轉(zhuǎn)不開身的地方此刻空蕩蕩。 她坐了好一會兒才起身,眼前猛地黑,各種不適感全部涌出來,像要把她淹沒,抬手一摸腦門,全是冷汗。 她強撐著走回自己床位,找出感冒膠囊就著杯子里的涼水吃了兩粒,然后疲憊不堪的躺下去。藥勁兒很快上來,沒多久就沉入黑暗。 這一覺睡得很沉,中間醒了一次,是室友回來了,看到熟悉的臉孔她又安心的合上眼。朦朧之中似乎聽到有人說,噯誰動我東西了,又有人說,看看少什么沒有……她好像想到什么,也想起來檢查自己東西,可是身子像被綁住了一樣動彈不得,嗓子著火似的又干又疼根本開不了口…… 最后她是被人叫醒的,和她處得不錯的河南女孩說你高燒了,臉通紅,還說胡話哩,她在女孩幫助下吃了兩片退燒藥又繼續(xù)睡。 白露再次醒來,已是第二天清晨,這一回是手機響。她這會兒好了許多,怕吵到室友就把手機拿到被子里,看清楚是大姐打來的才接聽。沒想到大姐居然帶著哭腔說:“小二,回來吧,爸住院了?!?/br> 白露驚訝,“爸病了?什么病啊?” 大姐哽咽,“要命的病。” 白露出門時,外面還灰蒙蒙一片,整個城市還是一副尚未蘇醒的狀態(tài)。她先坐早班車到超市,從樓上儲物間角落取出一樣東西帶上,然后趕往火車站。 大熊隨后趕到候車室,給她一個鼓鼓的信封,一萬八,剛從提款機取的,他撓撓頭說,錢不多,你先用著,不用急著還。白露感激得說不出話,大熊拍拍她肩膀,是朋友就啥也別說。 二十幾個小時后,火車抵達長春,這里剛下過一場大雪,路邊身穿橙*馬甲的環(huán)衛(wèi)工人正揮動鐵鍬木锨撮雪,此起彼伏的響聲幾乎蓋住汽車鳴笛。馬路中間撒了鹽,被車輪碾過化成臟兮兮的黑水。 零下二十多度的氣溫,凍得人牙齒打顫,可這透心兒的冷仍是抵不過白露心底的焦灼。到了醫(yī)大附屬醫(yī)院,找到十三層的病房,終于看到病床上閉目輸液的父親。一年不見,父親像是變了個人,面色灰敗,臉上瘦的只剩下突出的顴骨,白露的淚水立即涌了出來。 原來這一年來父親越發(fā)消瘦乏力,時而胃痛,但都沒當回事兒,隨便買點止痛藥應付過去,直到幾天前咳了血,到縣醫(yī)院查出胃癌中期,轉(zhuǎn)院到此治療。各種費用下來,帶來的一萬來塊幾天就花完了,而手術(shù)和后續(xù)費用還需要將近二十萬,這對他們來說無疑是個天文數(shù)字。 父親的意思是回家等死,省下錢給兒子念書娶媳婦,母親和大姐自然不肯,只好讓大姐夫在家那邊籌錢,但是并不順利。因為臨近期末考試,還沒通知正在讀大學的三妹和讀高三的小弟。 白露在床邊椅子坐下,聽著母親的介紹,喝光了大姐到的一杯溫水,然后說:“不能回去。我這里有兩萬,先維持幾天,再想辦法。” 說是想辦法,可白露心里明鏡,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醫(yī)院就是一臺大型燒錢機器。白露的兩萬杯水車薪,三天后就用光了。手術(shù)通知單開過了,病房催款單,各種單據(jù)都送來了。母女三人愁眉不展,又不敢在父親面前表露半分。 正當白露坐在醫(yī)院門口的臺階上,沖著對面的建行營業(yè)廳發(fā)呆,在腦子里幻想著自己蒙上臉沖進去打劫的畫面時,一道身影擋住她的視線。緊接著一個詢問卻篤定的聲音從斜上方傳來,“白露?” 她吃驚的抬頭,看到一個戴眼鏡的中年男人,穿著黑色大衣,國字臉白皮膚,臉上帶著溫和的笑,他說:“我們老板約你見個面?!?/br> 白露心里一驚,想站起來,可是坐的太久腿有點僵,只好故作平靜的問:“你們老板?我認識嗎?” 男人呵呵笑了一下,“我們老板姓程,”頓了頓又道,“白小姐幾天前見過的?!?/br> 白露的心猛地一顫,整個人如同墜入冰窖。 作者有話要說:第二更完畢,明天一更,晚八點。 ☆、4做個交易 白露機械的邁著兩條腿,跟在中年男人的身后,男人倒是很平易近人的樣子,還跟她有一搭沒一搭的聊天:“穿這么少不冷么?這里可不比青城市啊,零下三十度有了吧?”說完自己就畏寒地縮了縮脖子。 男人帶她走進距醫(yī)院不遠的一家裝修考究的中式茶樓,一進包房門就看到那個卷毛,他沖她邪氣地挑挑眉,“這么快又見面啦,沒想到吧?” 然后,她看到了那個人。 坐在靠窗的桌前,只穿了一件黑色羊毛衫,挺括的襯衣領翻出來,看起來英氣又儒雅,可她知道,這不過是假象。 屋子里溫暖如春,比外面高了足有三四十度,也不知是溫差太大還是看到那男人陡然緊張,白露猛地打了個噴嚏。 男人看在眼里,像是笑了一下,抬手指了指對面,溫和的說:“坐吧?!?/br> 白露走過去坐下。 房間里只有一桌四椅,另外兩人就那么恭敬的立在一邊,明明很突兀卻又極其自然,沉默的樣子仿佛跟空氣融為一體。桌正中擺著一套精致的紫砂茶具,還有一支細高的青瓷花瓶,里面插著一枝伶仃的像是桃花,咦,白露又看了一眼,果然是桃花,這個季節(jié)…… 窗子是仿古式的,用窗欞分成小格但糊上白色的窗紗后,從外面根本看不到里面,這讓白露生出身處幽閉環(huán)境的不適感。桌子一米多寬,擋不住男人的氣勢,她不敢看他,但能感覺到男人看過來的視線。 她不知道他用意何在,也許是給她施加壓力,這沉默的凝視的確讓她心下忐忑,悄悄打量完能打量的一切,不經(jīng)意的一側(cè)臉,正好對上他的眼睛,漆黑深邃,像是能將人吸進去的漩渦。 感受到她的緊張,他恍然一笑,端起茶壺緩緩倒了一杯,像是熟人聊天一般問:“你父親情況怎么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