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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科幻小說 - 詭山(出書版)在線閱讀 - 第2節(jié)

第2節(jié)

    奶奶沒有理她,眼睛都在我身上打轉(zhuǎn),也不知道是討厭我還是有別的什么想法。

    爺爺點點頭,說道:“走吧?!?/br>
    兩個人總共三句話,加起來不超過十個字。mama的表情很不自然,我也覺得十分別扭。

    火車站外,我們直接上了一輛軍車,身著軍裝的駕駛員對我們很是客氣地打著招呼。爺爺奶奶上了后座,母親很識相地上了副駕駛。我正要跟著mama坐進副駕駛,奶奶卻道:“那么小的地方坐不下兩個人,你和爺爺奶奶坐?!蔽矣谑呛茼槒牡厝チ撕笞?。

    爺爺?shù)难鼦U挺得筆直,上車后,一聲不吭地望向車外。

    奶奶卻握住我的手說:“你叫何冰嗎?今年幾歲了?”mama聽后,身子一震,回頭看了奶奶一眼,眼眶里已經(jīng)噙滿了淚水。

    我那時并不太懂大人間的那種復(fù)雜的感情糾葛,所以根本不了解母親淚水的含義,只是乖乖地回答奶奶,點頭說道:“是的?!?/br>
    奶奶終于笑了,一瞬間,慈祥的神態(tài)顯露無遺。對于我,奶奶終于摒棄了冷漠的偽裝,不過爺爺卻自始至終沒有看我一眼,也沒有和我們母子說一句話。

    爺爺他們住在部隊大院里。他的級別很高,所以有一棟獨立的二層小樓,整體用紅磚建蓋,方方正正的,還有一個不算大的院子。那是一片高級軍官的居住區(qū),共有十二座這樣的小樓。車子進了部隊大院,很多人都和爺爺打著招呼,有年紀(jì)大的人,也有年輕人,他們都恭喜爺爺“找回了自己的孫子”,而爺爺則一如既往地嚴肅,沒有發(fā)表任何意見,只是機械地和打招呼的人揮揮手。

    爺爺家的小院坐落在整個部隊大院的深處。下了車,保姆早就在院門口等著。爺爺下車后,徑直進了小樓,奶奶則冷冷對我媽說道:“你先進去休息一會兒,屋子已經(jīng)準(zhǔn)備好了。我?guī)”ベI些東西?!闭f罷,不等mama答復(fù),就拉著我,朝軍區(qū)大院外走去。

    路過一個籃球場時,見到六七個身著軍裝但沒有肩章的半大孩子在打籃球。我從來沒有見過這種運動項目,于是饒有興趣地看著,直到走出很遠。

    奶奶帶著我走進了生平中第一次見到的百貨商店,看什么都覺得新鮮,那些精美的物品看得我目瞪口呆,我被這些東西深深地吸引著。奶奶也不含糊,在我的獅子大開口下,她買了一大堆的果脯和點心,又替我買了兩件的確良襯衫,還有一條藍色的勞動布褲子和一頂帆布的鴨舌帽?;厝ズ螅D芬呀?jīng)做好了飯菜,母親拘束地坐在飯桌旁,似乎有些手足無措。奶奶一邊帶著我坐在了飯桌旁,挨著她坐下,一邊面無表情地對我媽說道:“咱們家沒有小媳婦,該吃飯就上桌子,只要把手洗干凈就成?!本鸵驗槟棠踢@句話,我媽從此養(yǎng)成了飯前洗手的好習(xí)慣,并且保持了幾十年。

    飯桌前,大家沉默不語地吃著飯,忽然,爺爺問道:“這孩子還沒上學(xué)嗎?”

    母親立刻放下飯碗,囫圇地將嘴里的飯菜咽下去,急忙應(yīng)道:“他爸本來打算讓他今年上學(xué)的?!敝?,再沒人說話。

    到了當(dāng)年九月,我忽然被告知要上學(xué)了。奶奶拿出了早就買好的雙肩帶書包,親自送我去了位于軍區(qū)大院旁的一所小學(xué)。我雖然虛歲是九歲,但因為月份小,實際年齡也就是七歲多,和同年級的孩子相比,大不了多少。而我母親也因為爺爺?shù)年P(guān)系,弄到了農(nóng)轉(zhuǎn)非的戶口,接著又被調(diào)入了當(dāng)?shù)氐拿裾挝簧习???傊?,我們徹底融入了城市生活?/br>
    三年后,我成了軍區(qū)大院里那個籃球場上的風(fēng)云人物。而到了九十年代初期,隨著我們軍區(qū)那批孩子的茁壯成長,一件無法意料到的事情降臨到了我的頭上,令我猝不及防。

    對于那件事,我印象非常深刻,那是在1992年夏季的一個酷熱的下午……

    1、“埋尸人”

    因為正在放暑假,打籃球成了我們這些大院子弟最好的選擇。

    籃球場上,我們下身穿著軍褲,腳蹬綠帆布膠鞋,一個個光著膀子,在烈日的曝曬下,也不怕中暑。正當(dāng)我閃出空當(dāng)準(zhǔn)備投籃時,響起了一陣自行車的鈴鐺聲,接著,黑伢子扯著嗓門吼道:“老豆腐被人欺負了,三中那幫人打了他,說要拔旗?!?/br>
    黑伢子和老豆腐都是住在那片小樓里的軍人后代。我們這撥人,由于家庭環(huán)境相當(dāng),又上同一所中學(xué),自然而然就抱成了一團。因為有出身的優(yōu)越感,我們當(dāng)時非常排外,總覺得那些普通工人家庭的孩子,甚或那些小商小販的孩子根本不配和我們說話,所以和同學(xué)們相處得都不算很好,現(xiàn)在想起來很是幼稚。那時正值十四五歲的年紀(jì),體內(nèi)的雄性荷爾蒙已經(jīng)開始分泌,很容易為各種事情發(fā)生爭斗。因為我們?nèi)硕?,又比較抱團,一旦出事,大院里又是最好的避風(fēng)港,所以,在外面打架斗毆就成了家常便飯。有一陣子,我們這幫人整天在跟各式各樣的人發(fā)生爭斗,從校內(nèi)到校外,似乎是樂此不疲。當(dāng)然,我們的父母長輩,很少知道我們在大院外的情況。

    老豆腐被打已經(jīng)不是第一次了,不是因為他性格好,容易被欺負,而是他特別喜歡“搞對象”。他眼界高,找的女孩大多漂亮,而且同時不止搞一個。漂亮女孩是最容易引發(fā)男人間的群體打架事件的,尤其是我們這群半大小子。聽到老豆腐又被打的消息,大家都不以為然,早就習(xí)以為常了??勺约盒值鼙黄圬摚覀儾荒苄涫峙杂^,于是扔下籃球,聚在了一起。

    “誰干的?”問這句話的人叫???,他爺爺是某集團軍的總參謀長,算是我們這群人中家長級別最高的,他是我們這幫人的頭頭,當(dāng)然,論年紀(jì)、體格、手黑程度,他也確實具備這個實力。

    “三中的蝦子。老豆腐被打得變了色?!焙谪笞诱f這話的意思是老豆腐被打成了熊貓眼,雖然受傷不重,但是極折面子。

    “媽的,蝦子敢打咱們的人,狗日的,人在哪兒?咱們揍了他。”??汉莺莸睾鸬?。

    “老豆腐說,他帶著十幾個人在花壇公園和麗麗照相玩呢,咱們現(xiàn)在就去?”

    麗麗就是老豆腐最新的女朋友。我們在外面打架,百分六十以上的場次是因為老豆腐。??∫粨]手道:“回去拿自行車?!?/br>
    那陣子特別流行山地車,我們基本人手一輛,一買回來,就拆了擋泥板,弄成了賽車的樣式,騎車帶人時,被帶的人全得坐在前面的大梁上。為了打架方便,我們都把雙肩背書包改成了綠帆布的單肩挎,裝塊磚頭就能掄人,也有用襪子包幾包電池塞進去掄電池的。

    我們十幾個人浩浩蕩蕩地朝花壇公園出發(fā)了。一路上,大家商量了無數(shù)的對敵方法,不過,翻墻進了公園后,迎面就撞上了三中的那幫人,什么“迂回”、“埋伏”、“沖擊”,瞬間忘得干干凈凈。??∫簧ぷ樱骸按?!”我們掄起單肩挎就朝那十幾個人砸去,瞬間,哭爹叫娘聲一片,周圍談戀愛的、遛彎兒的一瞧這陣勢,立刻嚇得四散逃開。

    很顯然,對方只是來游玩的,手上啥武器都沒有,于是紛紛奔逃。我們豈能輕饒這些“犯我之?dāng)场保踩鲩_丫子追逐各自的目標(biāo)。當(dāng)時,我對付的是一個看著個子不高但很敦實的小胖子。那小子的腦袋挨了我兩下,已經(jīng)出血了,他在前面跑,我在后面追,很快就跑進了花壇公園最著名的風(fēng)景區(qū)——紫竹林。

    花壇公園的這片紫竹林非常茂盛,占地面積極廣。林子里有一片假山區(qū),假山前還有六個造型逼真的元謀人石雕像。不過,這是個很失敗的人造景觀。紫竹林茂密,日光本就很難照進來,即便是陽光最強烈的夏天,林子里都是昏天黑地,而這些表情猙獰的元謀人,在昏暗的林子深處,給人感覺就是形似鬼魅。

    小胖子慌不擇路地跑進了紫竹林,我也追了進去。當(dāng)我追趕到假山景區(qū)時,卻看不見他的人影了,但我知道,這小子肯定躲在假山的某個洞里,或是某塊石頭的后面,所以,我小心翼翼地搜尋起來。我先將南面整個一片石林分毫不差地搜索了一遍,沒見他,可以肯定,他跑到了背面。我正打算繞過去,忽然,在最后一塊石頭的石頭凹陷處,我發(fā)現(xiàn)了緊緊縮在那里的他。只見他雙目緊閉,雙手緊緊握著一把泥土,渾身瑟瑟發(fā)抖,似乎緊張到了極點。

    看他這副樣子,我不由得心軟了,正要說話,小胖子忽然睜開了眼睛,對著我連連做出噤聲的手勢。什么事能把他嚇成這樣?別是這小子想使陰招吧?

    我又仔細端詳了一會兒,看他樣子,不像假裝,我有些納悶,不知道他什么意思。只見他又用手朝假山的背面指了指,我頓時明白過來,知道那里肯定有事。

    一時間,我有些猶豫。小胖子則躡手躡腳地起來,沿著假山爬了上去。到了半山腰,他透過兩塊石頭的縫隙處望了望,然后沖我招手,他的表情似乎驚慌到了極點。因為小時候的經(jīng)歷,我知道,這種表情是不可能假裝出來的,心里不由得一緊,也跟著爬了上去。假山能有多高,我兩步就到了小胖子的身邊。他給我挪了個地方,透過縫隙,我赫然看見一個人正在刨坑,而他身邊,則躺著一具尸體……

    沒想到光天化日之下居然發(fā)生了謀殺案,兇手居然膽大包天,敢在公園里殺人后就地掩埋!紫竹林里雖然人不多,但總還是會有個把人來吧,比方說我和這個小胖子,由此可見,兇手膽子有多肥。相比較,我在情緒上要鎮(zhèn)定許多,畢竟見識過大場面。我知道,面對這樣一個狗膽包天的殺人犯,最好的辦法就是撤離現(xiàn)場,以防被他發(fā)現(xiàn)之后殺人滅口,于是,我拍了胖子的肩膀,示意他跟著我,先離開這里。

    當(dāng)我們倆躡手躡腳地離開竹林區(qū),胖子一屁股坐在了地下,汗如雨下,混合著血水,淌得滿臉都是,身體也顫抖個不停,我連拉了幾次都沒把他拉起來。因為共同經(jīng)歷了這件事,我們相互之間的敵意早已蕩然無存,我脫下身上的背心替他將腦袋上的血水擦干凈,還好,只是被砸了一個口子,雖然流血比較多,但沒有大礙。做完這一切,我摸出一包“渡江”,遞了一根給他,倆人坐在竹林口抽了起來。過了很久,小胖子才深深地吸了口氣,說道:“咱們得趕緊報告公安局?!?/br>
    看著傷口不斷滲出鮮血的小胖子,我忽然覺得有些尷尬,于是說道:“城北軍區(qū)的何冰。下手重了,哥們兒,別怪我?!闭f罷,我伸出右手。

    “三中賈小兵,我他媽都是被蝦子害的,早知道,下午就不該來。”

    賈小兵的手依然在顫抖。顯然,我鎮(zhèn)定的神態(tài)刺激了他,這哥們兒雖然心里很怕,但竭力想裝作不怕,可四肢并不受他控制。

    林子外人流不斷,漸漸緩解了我們的緊張心情。

    突然,正抽著煙的賈小兵猛地一個激靈,手劇烈地哆嗦了一下,煙頭在我的褲子上燒出了一個大洞。我正要發(fā)怒,卻見他用手悄悄地戳了我一下,隨后用鼻子朝前點了點。我順著那個方向望去,心臟也立刻狂跳起來。

    就在我們正前方二十米左右,一個身材消瘦、頭發(fā)蓬亂的年輕人走了過去,他三十多歲,表情有些鬼祟。他,正是剛剛在紫竹林里埋尸體的那個人。顯然,他是從北面繞過來的,而我們還沒有離開。短時間內(nèi),三個人第二次碰面,我盡量壓抑住自己心中的慌亂,說道:“咱們跟過去,把他落腳的地方弄清楚。”

    我是帶著商量的語氣和賈小兵說這句話的,因為我不確定他是否敢去,沒想到,他一口就答應(yīng)了,看來還是再和我較勁,不過,身邊多了一個同伴,壯膽總是好事。我們起身,邁著已經(jīng)有些綿軟的雙腿,極度緊張地跟著那個殺人犯。我雙手緊緊攥著軍挎包里的磚頭,手心里滿是汗,此刻,我們的精神高度緊張,任何一點細微的動靜都會引起我們最激烈的反應(yīng)。不過,這種追蹤行動很快就告一段落,因為殺人犯根本就沒出公園,而是走到了一棟小平房前,拉開門,走了進去。我們遠遠望去,只見門口左上方掛著一個門標(biāo)——公園綠化辦。

    這完全出乎了我們的預(yù)料,沒想到兇手居然會是公園內(nèi)部的工作人員。這小子膽子不是一般大,而是特別的大。

    我們不敢有絲毫耽擱,立刻轉(zhuǎn)身,連奔帶跑地出了公園。我甚至連自己的賽車都沒取,直接去了距離花壇公園不遠的和平路派出所。也不知道該找誰,見一個辦公室里坐滿了人,我便沖了進去,問道:“請問,報案找誰?”

    “報案?你發(fā)現(xiàn)了什么?”一個年輕的警員抬起了腦袋,問我道。

    “殺人,我看見有人殺人了。”我扯著嗓門,有些失態(tài)地喊道。

    “去去去,小屁孩子,知道亂報案的下場嗎?”一個年紀(jì)稍大的警員皺著眉頭,呵斥我們。

    這里必須交代一下,九十年代初期,為了普及報案的方式方法,電視里甚至還做過廣告??勺阅且院?,有一段時間里,出現(xiàn)了虛假報警滿天飛的情況,所以警察會這么說,與不負責(zé)任無關(guān)。尤其是我們這般年紀(jì)的孩子,特別喜歡做這種無聊的惡作劇。再加上賈小兵那一腦袋的血印,所以,我們倆怎么看都不像是舉報犯罪人的那類學(xué)生。

    “真殺人了!尸體就埋在花壇公園的紫竹林里,殺人犯是花壇公園的工作人員,我們親眼看見的?!辟Z小兵毫不遲疑地說道。

    看我們說得有板有眼,警察們猶豫了。沖到派出所里拿警察開涮的不是傻子就是瘋子。想到這里,年輕點兒的警察說道:“王哥,要不然,咱們?nèi)タ纯?,反正地點也不遠,萬一真有情況呢?”

    剛剛呵斥過我們的警員想了想,對我們說道:“你們跟著一起去。要是暑假里閑得無聊,窮逗我們開心,你們應(yīng)該知道后果?”

    “我知道。我發(fā)誓,絕對沒有瞎說。”賈小兵的表情就差賭咒發(fā)誓了。

    派出所出動了四名警察,這基本上算是當(dāng)時警局里的所有可作戰(zhàn)人員。他們帶著警棍,跟在我們兩人后面,很快便到了公園。來到那間看起來有些陰森森的辦公室,我們的心頓時又緊了起來。透過窗戶,能夠清楚地看見那個殺人犯此刻正悠閑地蹺著二郎腿,邊喝著茶,邊翻閱著報紙。賈小兵立刻手一指,喊道:“就是他?!?/br>
    幾名警察也不猶豫,迅速沖進了屋子。那人表情一時有些發(fā)懵,隨后起身問道:“你們有事情嗎?”

    年輕的警察問賈小兵道:“是他嗎?”

    “就是他?!辟Z小兵有些退縮,但還是鼓起勇氣,說了這句話,但聲音低了不少。

    “你叫什么名字?”警察們握住了腰間的警棍,警惕地問道。

    “不是……同志,你們是不是有什么誤會?我可沒干壞事。”年輕人似乎對我們這群不速之客的闖入非常奇怪。

    “干沒干壞事可不是你說了能算的,先回答我,叫什么名字?”

    看著警察們嚴肅的表情,年輕人沉吟了一會兒,盯著我們倆看了好幾眼,讓我心里一陣陣發(fā)毛。他似乎有些恍然大悟,下意識地微微點了點頭:“我叫黃子文?!?/br>
    “你知道我們?yōu)槭裁磥韱???/br>
    “知道?!?/br>
    他如此干脆,反而讓幾位警察有些遲疑。過了一會兒,那位王姓警察說道:“既然你都知道,那就帶我們?nèi)ガF(xiàn)場吧。警告你,別想逃跑?!?/br>
    “你們放心。到了現(xiàn)場后,大家就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br>
    看到他這么有把握的樣子,我心里反倒有些沒底了,難道他已經(jīng)把尸體轉(zhuǎn)移了?賈小兵卻依舊很是非常執(zhí)著,從他的表情看,雖然很怕,但有一種將兇手繩之以法的正義感支撐著,于是就有了緊跟在兇手身后的這種膽氣十足的缺心眼的做法。終于,警察們?nèi)虩o可忍,其中一個將他使勁拖到了自己身后,用手指了指我所處的位置,讓他知道自己應(yīng)該站在那里。

    我們一行人很快進了紫竹林。

    黃子文走得不緊不慢,終于到了他埋死人的地方。地上還有被翻過的痕跡,看樣子,他應(yīng)該還沒有轉(zhuǎn)移尸體,連鏟子都放在原地沒動。

    黃子文二話不說,拿起鏟子就開始挖。很快,一具身著壽衣但顏色造型像極了真人的木偶出現(xiàn)在了大家的眼前。這下,輪到我們倆目瞪口呆了,賈小兵瞬間又是一腦門子的汗,萬幸的是,幾個警察看著我們的目光并不嚴厲,只是帶有一點無奈的嘲笑,這是一種很復(fù)雜的表情,既覺得我們幼稚可笑,卻又覺得嘲笑我們的正義感似乎不太合適,因此顯得特別的無奈。只有那個年輕的警察,皺著眉頭,盯著土坑里的那具像極了人的木偶,一聲不吭。黃子文則完全是一副勝利者的姿態(tài),雖然是對警察說話,卻滿臉嘲弄之色地盯著我們倆說道:“警察同志,真不是我偷懶,但公園里忽然出現(xiàn)了這么個東西,給人看見總歸不太好,所以我就自作主張把它埋了,可能這兩個孩子以為我埋的是尸體。當(dāng)然,他們的初衷是好的,我也能夠理解,給你們添麻煩是我的不對,一定接受批評教育?!?/br>
    不知道為什么,我總覺得黃子文說話時的表情有些狡黠,可警察不會以表情定罪,更不會因為一個木偶定罪。我和賈小兵灰頭土臉地呆立當(dāng)場。

    這時,姓王的警察對黃子文說道:“不好意思,我們也是根據(jù)報案者提供的資料過來察看情況,希望你能理解我們的工作?!?/br>
    “理解,我當(dāng)然理解了,人民警察不就是保一方人民平安的?只要有線索,你們當(dāng)然要來調(diào)查了。這事兒誰都不怪,就怪我一人,您幾位要是處理我,我絕對沒話說?!?/br>
    顯然,黃子文的好態(tài)度給幾位警察同志留下了不錯的印象,王警官甚至有些歉疚地和他握了握手,說道:“感謝你對我們的支持和理解,那就不打攪你的工作了。不過,這個東西最好別當(dāng)垃圾隨便處理,我建議還是應(yīng)該找個合適的地方處理掉。”

    在黃子文一連串的應(yīng)承下,我們離開了現(xiàn)場。臨走之前,我還是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只見黃子文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地盯著我們,那表情分明有些詭異陰森。這副表情,無論怎么回味,都肯定不是一個好人該有的樣子。當(dāng)然,我們不可能憑表情再去告他一狀,警察都不管了,我們還有什么話說。

    “你們的態(tài)度值得表揚,但處理問題的方式非常草率。一具木偶硬是看成了一具尸體,如果別人要是和你們較真,你們真會有麻煩。這個年紀(jì),做事不該太毛躁,我問你們,他挖坑時,你們有沒有注意那具所謂的尸體上有沒有血跡?連這個最基本的狀況都沒注意到就跑來報警,要不是看你們是半大孩子,今天非處理你們不可。”王警官聲色俱厲地訓(xùn)斥我們道。

    我們倆低著腦袋,沒一個敢說話?!耙院笠阎饕Ψ旁趯W(xué)習(xí)上,別整那些沒用的,你們管不著社會上的事情?!边@時候,王警官的語氣又變得語重心長。隨后,突然問:“你腦袋上的傷疤是怎么回事?”

    我聞聽此言,驚了一下,要是賈小兵說出斗毆的事情,今天我可要在警察局里等大人來接了。一想到整天板著臉的爺爺,我雙腿開始不由自主地發(fā)軟,左手則下意識地摸到了書包里的磚頭,后悔不該帶著它進派出所,這可是人贓俱在啊。余光里,我看見賈小兵也朝我看了一眼,頓時心里更加慌亂。

    “在林子里看見那個情況,嚇狠了,往外跑時,撞在了竹子上,被劃開了口子?!?/br>
    沒看出來,賈小兵這小子還真講義氣。還沒等我長舒一口氣,沒想到王警官卻哼了一聲:“你們當(dāng)我是傻子?你,那小子,我說你書包里裝的什么?”

    他居然看出了破綻,這讓我頓時手足無措。千鈞一發(fā)之際,我腦子里靈光一現(xiàn):“警察叔叔,我確實帶了塊磚頭在身上,不過是防身用的。我以為對方是殺人兇手,所以要防身?!?/br>
    很明顯,警察同志知道這是一句瞎話,但賈小兵沒有出賣我,他當(dāng)然也就無法定我的罪,只是沒收了我的防身利器,將我們趕出了派出所。

    我將書包套在腦袋上,又摸出香煙,遞了一支給他:“謝謝你了?!?/br>
    “沒事。能遇見,都是緣分?!辟Z小兵的這句話,讓我對他刮目相看,于是,我們兩個半大的孩子抽著煙,毫無目的地在馬路上亂逛著瞎聊天,都有種相見恨晚的認同感。

    “干脆,你把你的同學(xué)叫來,我擺一桌。大家不打不相識嘛?!蔽业?。

    “成,我回去和蝦子說一聲。其實他和麗麗也成不了,那姑娘性格不好,根本就不止他們兩個男朋友?!?/br>
    我們還故作老成的學(xué)大人那樣握了握手,這才分別。到了取車的地方,才發(fā)現(xiàn)他們都在等我。“你上哪去了?我們等你好長時間?!背?〉鹬鵁?,瞇著眼問道。

    我將剛才發(fā)生的事情說了一遍,他們都哈哈大笑起來,??≈钢业溃骸拔襝ao,你娃想當(dāng)英雄想瘋了吧?這種閑事都管?”

    面對著他們的譏諷嘲笑,我無話可說,覺得有些灰頭土臉?;厝ズ鬀]兩天,對方放話,要和我們了結(jié)恩怨,他們找了社會上的一些人來助陣,指明說要弄死老豆腐和常俊。我惦記著賈小兵說過的話,想和談,不過??「静淮蛩阃讌f(xié),他不知從哪兒弄來了幾把軍刺和三棱刮刀。這一回,最次的武器都是片刀了。我估計,不出幾條人命,這事兒沒個完。不過,架還沒打,就被鎮(zhèn)壓了,因為老豆腐怕了,將這次斗毆計劃全盤泄露給了搞情報工作的父親。很快,本市公安局刑警隊雷厲風(fēng)行地將幾個存在于傳聞里的社會人給抓捕了,結(jié)果一查,還查出了人命官司,老豆腐也算是立了一功。

    每次想到那胎死腹中的斗毆計劃,我都忍不住后怕。我可以肯定,只要雙方動了手,絕對會出人命,不是我們這邊死人,就是他們那邊死人。從實力上判斷,我們這邊的可能性比較大,畢竟那邊有正宗的殺人犯助陣,所以老豆腐的選擇是絕對正確的。我們其實應(yīng)該感謝他,可當(dāng)時,老豆腐遭到了所有人的鄙視,很快他就游離出了我們這個圈子。缺少了老豆腐,我們毆斗的機會也大幅縮水,但也因為他的出賣,我們那片高層軍管區(qū)里隱藏的一個小流氓團伙終于暴露,??”凰麪敔斨苯铀腿チ瞬筷?,而且是條件非常嚴酷的蘭州軍區(qū)。臨行的那天,他搞得就像烈士,表情有些悲壯地說:“哥幾個,等我回來了,咱們再處?!?/br>
    沒了???,我們都老實了許多。這一切就發(fā)生在那只有兩個月的暑假,等到開學(xué),我成了孤家寡人,只好把多余的精力投入到了學(xué)習(xí)中,成績扶搖直上。為此,奶奶見人就炫耀,在她老人家看來,我的前途一片光明,正朝著尖子生的方向發(fā)展,上大學(xué)的日子指日可待。

    可人的命運的改變,真的只是一瞬間……

    2、結(jié)識秦海

    平穩(wěn)地過了三個月,轉(zhuǎn)眼就要到元旦了,學(xué)校要組織匯演,我被指定扮演一出話劇里拔蘿卜的老頭。放學(xué)后,得和同學(xué)們排練,每天回家的時間便遲了。有幾次,排練晚了,學(xué)校里只剩下我們這一個班的學(xué)生。

    可很快,我就覺得有些不對勁,總覺得有人在暗處監(jiān)視我。倒不是我多心,因為我在學(xué)校門口連續(xù)幾次看見一個身著米色風(fēng)衣帶著變色鏡的人,回家的路上,我也能感覺到他一路跟著我,這讓我不由得緊張起來。但我可以肯定,這個人不是黃子文,雖然那次分別時,他的表情給我留下了深刻印象,但我知道,自己與他的事根本沒完??蛇@個人確實不是,他比黃子文要壯實,個子卻沒他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