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節(jié)
芃山老祖也笑了笑,神色陰戾地看著那魂燈:“若我只要你不擺弄他呢?樂道友若肯將那元神完完整整地給我,我就送你一件純陽法寶如何?”他那雙鷹眼緊盯著樂令手上魂燈,肩頭白猿向樂令狠狠呲牙低吼,隨著那句話直撲過去。樂令身子一晃,身上咬著的七枚白骨骷髏重新飛出,咬向了那頭白猿。他再想往后退一步,卻赫然覺出眼前的芃山老祖身上散出的威壓遠不止平常那樣,甚至不是他師兄們那樣的陽神真君的威勢,而是強大得能將他釘在地上無法動彈…… 他強自轉了轉眼珠,目光所及之處,除了大師兄昆諸,旁人都變了幾分臉色,上陽子甚至已化出修羅法身,青面獠牙,一身殺戮氣息濃厚得甚至壓過了山上的血氣。然而他也未能徹底摒除這老兒的威壓,雖然化出法象,望空推出的一掌卻是全無威力。昆諸揚聲道:“原來芃山道兄已然合道,莫不是以為我幽藏宗沒有合道道君便可任人欺上門了!” 芃山老祖嘿嘿笑了一聲:“不敢,我也是受人所托,不然怎么敢踏足你這大派的地方?”他的目光灼灼地盯著樂令手中魂燈,五指遙遙抓了過去。 手中的魂燈發(fā)出一股灼人的熱燙,仿佛已成了別人的東西一般,在他掌中拼命掙扎。樂令盡力緊握著魂燈,忍不住埋怨自己——方才秦弼出現(xiàn),他就該看出來羅浮要插手此事,只是他太過自信,覺著羅浮沒有可用的人,就未多加防備。這一念之差,只怕就要叫這老兒將秦休搶回去,帶著元神真人之力重新轉世…… 他怎么甘心! 樂令五指用力抓緊,仿佛這憤怒和不甘也給他帶來了無盡的法力,足以對抗芃山老祖那徹底壓制陽神真君的力量。只在下一瞬間,他就明白了這不過是他的錯覺,真正對抗芃山老祖威壓的,是站在他身旁的那個人。 雖然是在眾目睽睽之下,樂令還是抑制不住嘴角上挑之勢,不著痕跡地掃視一旁的玄闕老祖。玄闕只靜靜站在那里,臉上也沒有任何表情,化身亦是半虛半實,然而從他一出現(xiàn),芃山老祖釋出的威壓便被化解開來,場上一時如霜雪化盡,眾人身上都輕松不少,幽藏宗眾人已站起身來,向著場上各自行禮。 玄闕仍是毫無反應,五指向著芃山老祖方向一招,一片淡淡粉紅魔氣便如帳篷一般籠住了他。絲絲縷縷魔氣往他身上纏去,芃山老祖面色如血,身體僵硬地掛在空中,眉梢眼角帶著幾分茫然,已是不知自己身在何方。 纏在他身上的魔氣越繞越緊,深深陷入了堅逾玉石的皮膚,絲絲鮮血自芃山老祖皮下流出,在他身上劃出魚網般雜亂的紅線。不過一個呼吸之間,那細細血痕出現(xiàn)處便噴涌出大股鮮血,rou身頃刻碎裂,連元神都不曾跑出來,隨著rou身一同被魔氣絞碎。 玄闕只向樂令淡淡看了一眼,身形也自空中消逝。他不想叫人知道自己在下界的事,樂令自然要配合,對向昆諸等人解釋道:“師尊曾賜下一張法符,方才在芃山老鬼威壓之下自動激發(fā)了,幻成他老人家的法身解決此獠。” 昆諸心照不宣,向他點了點頭,各派來使卻是對幽藏宗的實力有了進一步的了解??v然已沒有合道道君坐鎮(zhèn),但玄闕老祖是飛升上界,又不是殞身,有的是法子給下頭的弟子賜東西,幽藏仍是不可招惹的大宗門。 這念頭一升起,不少暗懷鬼胎來到羅浮的人便悄然御劍往觀山坪外飛去。這些人昆諸自然不屑去理,不過是叫人記下了那幾個人的身份,哪天師弟或是弟子們閑得無聊了,也有件事可做。 他將弟子叫到身旁吩咐此事,臺上的樂令卻沖著芃山老祖方才所在的角落脧了一眼,嘲諷地笑了一笑。他將魂燈中的秦休重新放了出來,再度將其釘在空中,放出身上那七枚骷髏,伏上去啃咬那赤丨裸的元神。 元神之中還含著大半兒至陰之氣,那些骷髏只喜血食,不食陰氣,因此只是一小口一小口啃咬。每一口都帶下幾絲純陽元神,秦休的身形卻還被陰氣維持著,就像凡人血rou之軀被咬傷之后一樣滿是坑洞。 俊美的面容漸漸被猙獰傷口占據,樂令看了一陣,便慢慢走到他面前,手掌在空中劃過,在空中立下一面照得他秋毫畢現(xiàn)的鏡子。元神看人是憑神識,因此饒是雙目被骷髏啃傷,他也能看到自己狼狽赤果的身形。而撲在他身上的骷髏映在鏡中時,卻化成了云錚、朱陵和幾個他平素交好的修士和后輩的模樣。 秦休慘呼一聲,低下頭看身上的骷髏,卻發(fā)現(xiàn)方才看著還是白骨頭臚的東西,也化成了和鏡子里一模一樣的人物,伏在他身上啃咬,將他費了不知多少工夫才修成的元嬰一口口吸盡。 失去功力的恐慌,被人圍觀的羞恥,被云錚和師友背叛的恐懼交疊在他心上,卻無法擺脫這可悲的現(xiàn)狀。秦休拼命哀嚎掙扎,樂令卻沒耐心再看下去。從方才起他就感到一股熟悉氣息,在魔氣掩映之下潛到這片空中浮坪,但芃山老祖死后,那些籠罩其外的魔氣散去,便露出了他所熟悉的本質。 他倒想看看羅浮除了秦弼,還派了誰來營救秦休。干脆也一并留下來,叫他們有福同享,有難同當…… 他已換了從前玄闕老祖賜下的極品飛劍,飛行速度遠非旁人可比。將體內魔氣轉化為道門功法后,那若有似無的五行真氣便被他用陰陽陟降盤中的五行精氣息勾連,尋到了一條更為明晰的線索。那人應當也是元神修為,恐怕比他還高一個小境界,憑他如今的速度,直追出山門竟還未能追到。 陰陽陟降盤嗡然鳴動,似是發(fā)現(xiàn)了另一股五行均勻融合的氣息,卻比那股飛行絕蹤的氣息更容易鎖定。他壓下劍光,神識向外散出,赫然發(fā)現(xiàn)山腳下有一個少年修士正盡力收斂氣息,在護山大陣外徘徊。即使從劍上看去,那人只有手掌長短,根本看不出模樣,他卻還是能一眼認出,此人正是在羅浮時與他相處時間最久的池煦。 他怎么會在這里? 樂令腦中閃過這個疑問的同時,下頭的池煦也突然抬起頭來,與他四目相對,目光似乎中有著某種極力壓抑的情緒:“秦……你,你……你怎么會在這里?” 113 113、第 113 章 ... 樂令站在飛劍上看著池煦,忽然想不出該說什么。他花了一百多年工夫和池煦交好……或者說池煦是習慣性護短,因為倆人同拜在一個師父門下,就無緣故地護著他,如今自己回到萬骨山,還當眾折磨他師叔的元神,這些年的情份只怕也都要付出流水。想到方才秦弼的悲鳴,他就覺著眼前的池煦也在無聲地指則他,那雙眼中所壓抑的,他看不懂的情緒,定然是無法收拾的恨意。 他忽然有些意興闌珊,再也不愿呆在這里,轉動劍身就要往山上飛去。下方卻忽然傳來一聲帶著幾分緊張和壓抑的:“秦師弟!”那聲音卻是比平常小得多,摻著粗重急促的喘息聲,頓了一頓,又在他背后叫道:“你離開那天,落下了這個陣盤?!?/br> 樂令回過頭去,目光落到池煦身上,便見到他雙手捧著一枚白玉陣盤舉到胸前,定定地看著自己。那雙眼深沉如淵,已不像從前那樣容易看透,但也許是他已結成元嬰的緣故,再看只有金丹修為的池煦就覺著格外弱小。 弱小到他不屑去殺,不屑……取回那些五行精氣。樂令站在劍上漠然答道:“那陣盤里存的是最精純的五行之氣,你沒仔細看么?” 池煦仰起頭看著他,手伸得更直了幾分:“看到了,所以更不能要。五行精氣價值幾何我比你更清楚,秦……樂道友,我不怕自作多情,我這些年也算照顧過你,可也不值得那么多?!?/br> 他堅辭的態(tài)度倒叫樂令有些不滿。就算正魔不兩立,秦休拿他的東西也沒見有送回來的,池煦又擺這姿態(tài)做什么?一面嫌棄他是魔修,要撇清關系;一面又在這里和他說話,裝出一副顧念舊情的模樣? 他心中滿是諷刺,想到自己當初對池煦的期許,失望更是鋪天蓋地涌來。他招了招手,將那陣盤取了回來,最后看了池煦一眼:“你回去吧,萬骨山西面不是你們道修能來的,別說你一個金丹修士,就是元神以上落在這里,也只有叫人吃了的份。” 池煦只是笑了笑:“在魏郡時你用魔功救我,我還以為你是在外頭有了什么際遇,得到了修魔的功法,想不到你本來就是魔修?!?/br> 因為秦云二人之故,樂令的名字在羅浮也算得上人盡皆知。眾人口中傳說的魔頭、丑角,忽然有一天就出現(xiàn)在了他眼前,而且就是他悉心栽培的師弟,池煦至今也沒有真實感,看著樂令與從前毫無區(qū)別的模樣,仍覺著這只是自己的一場夢。 可惜不是。池煦看著天上毫不留戀地離去的身影,嘴角露出一絲苦澀,目送他消逝在山林之中。這片山中魔氣極重,就連獸類都比東方諸州兇悍危險些,樂令的氣息才一遠離,便有幾股帶著探詢意味的氣息飄來,沉沉壓在他心頭。 池煦仍在原地站著。他不是不想離開這魔修的地方,只是這種情況下,他完全沒有離開的可能。既然眼下自己也不知該干什么,那就只好什么都不干。干干脆脆地盤坐在原地,手里握上了他多年隨身的觀照劍。就像數月之前,他在嵩里峰附近攔下三名金丹修士時一樣。 與那時不同的是,樂令不是勢下一塊陣盤就默默離開,而是在一只長喙怪鳥撲到他身邊之前去而復返,將他連人帶劍提到了空中。劍上魔氣濃重,樂令身上亦時時流露出魔修氣息,一舉一動皆是妖嬈魅惑,遠不是他記憶中神姿高徹,不染塵俗的模樣。 他對這魔氣倒也不是完全陌生。當初在魏郡時樂令就是將這魔氣渡到他口中,一點點拔除他身上死氣的。池煦正回憶著過去,樂令的手指卻忽然落在他腕上,三指刁住脈門將一道魔氣探入,細細探查了一陣才問:“你身上怎么會有芃山老鬼的臭味?這魔氣與你的功法沖突,要是我真走了,你剛才就要喂了那扁毛畜牲,這半天怎么不告訴我?” 池煦下意識地把衣袖伸到鼻端聞了聞,只聞到一身清香,哪里辨得出魔氣是什么味道。但是體內流動著不屬于自己的氣息,將之前被灌入體內,一直阻擾他真炁運轉的魔氣驅出的感覺過于熟悉,他忍不住答道:“我們到萬骨山附近時遇上了個魔修,說是受掌門所托帶我們進幽藏宗,要用魔氣遮掩我等身上氣息。不過我體內氣息沖突,不能飛行,還是那魔修把我送到這……” 他是直接叫芃山老祖扔到了這里,而沒有被帶著到觀山坪營救秦休,倒不比秦弼親眼看到那場面受的沖擊。不過話說回來,以他和秦休的關系,就是當真看到人在那受苦,也不會像秦弼那樣遭受雙重打擊,傷心得失去理智。 說到一半,他終于想起樂令不再是他師弟,這些干系到本門隱私的事不該再對他說??蛇@些事樂令在羅浮時也早就知曉,現(xiàn)在再遮掩……也掩不住了。池煦不禁又苦笑了一下,握住樂令的手腕:“現(xiàn)在身份不同,你也不必這么關照我了。” 他身上沒什么力氣,僅僅是握著樂令的手,拉是拉不開的。兩人你推我讓,倒好像還在羅浮時一樣,樂令心中一動,又想到羅浮的掌門之爭,忽然明白他為什么會出現(xiàn)在這種地方,也有幾分猜到池煦為什么對他沒什么恨意。 他微微一笑,神色中便帶著從未有過的魅惑之態(tài),看得人魂魄似乎都要被吸過去:“池師兄,你想不想當羅浮掌門?” 池煦當上羅浮掌門于他有益無損,不過是送幾枚丹藥、扶持一把的事,又能有多難?有他牽制朱陵,省得以后再弄出這樣糟心的事。他雖然不怕羅浮,但湛墨長大后,還要回文舉州尋覓俞氏一族的功法,還要回水宮取屬于他的東西,有仇人在總不如有自己人在。 池煦的瞳孔擴張,神色渙散,分明是已被他拖入幻術,全無抵抗之力的模樣。樂令笑吟吟地瞧著他,等著他說出自己愛聽的答案,兩人再立下誓言,此事便能如他所愿。不想池煦雖然被他的功法控制,說出的話卻遠超出他的意料,甚至讓他恍惚有種后悔問出這話的感覺。 “我資質平平,不足以擔當掌門之位,秦師弟比我更合適。湛兒資質比我們都好,將來他若能修煉有成,我與師弟也算是后繼有人了?!边@是他一直以來的想法,哪怕是后來聽說樂令的身份,知道他以魔法欺騙云錚殺了秦休之事,這想法卻還深植在他心里。偏偏樂令是以魔法勾起他心底最深處壓抑的念頭,若是換個法子問,只怕他也不會公然說出來。 哪怕樂令此時還在羅浮,他也絕不會對人提起此事,只會走一步看一步,等到能將師弟推上去的那一天。 他的心神被魔氣浸染,自然不知道自己說了什么。樂令聽到了他的心聲,卻也只能辜負——就是他早就知道池煦想讓他當掌門,為了回來和師尊團聚,他也絕不會答應。羅浮于他,只是個可以掌握仇人動態(tài),方便他復仇的地方,他對羅浮是真的無欲無求,所以才會被景虛真人師徒誤會…… 他撤去池煦身上魔氣,劍身一轉,將人直接帶回棲逸峰自家洞府,甩到了洞中靈氣最為集中精純的碧游床上:“池師兄,你修為實在太弱,若要當羅浮掌門,這樣只能任人拿捏可是不成。” 這間洞府是他數百年經營出來的,雖然回來之后一直陪師尊住在小樓里,但用不上的丹藥法寶還有的是。不等池煦說什么,他就在碧游床邊布下幾重聚靈陣,又從多寶柜里翻出幾瓶金丹期可用的靈藥,一股腦扔到了他懷里。 池煦尚未反應過來,樂令便已把他修行的環(huán)境打理得妥妥貼貼,環(huán)臂在旁指示:“這間洞府比你在羅浮的好上許多,你只管在此修行,不要分心。就是想回羅浮,也要等有了自保之力——還是你還想被人封了修為,弄到這種地方等著人吃?” 池煦直到現(xiàn)在腦子還懵著,不知樂令為什么又想起把他弄到自家洞府修行。還沒問出口,樂令就似已知道了他的打算,笑道:“幽藏與羅浮所修道法不同,但一向井水不犯河水。我與秦休是私人恩怨,他當初殺了我,我殺他復仇,也算是公平合理,遷怒你做什么。我也不是瞎子,在羅浮這些年,你和徐元應,還有其他人對我的照顧,我都看在眼里的?!?/br> 受人之恩,必須有所回報。 修習羅浮的太上隱書八素真經時還好些,六欲陰魔大法要求卻嚴格得多,心中但有一絲破綻,心魔便會乘隙而至。輕則阻擾他修行,重則元神魂魄都要被心魔啃噬,成為行尸走rou。他練六欲陰魔大法多年,也略有些避魔之法,到了元神境地已不容易為外物動搖。這回照顧池煦,卻是心中有個聲音催促他非要照顧不可,叫他覺著若不遵行定要后悔。 池煦向他點了點頭,淡定得好像身在真觀崖上自家洞府一般,五指結成蓮花印,幾個呼吸之間就已沉入虛空寂照境界。 洞府大門轟然關閉,樂令重回觀山坪會場,與舊日相識飲酒作樂,將他在外頭與池煦相逢一事略過不提。秦休的魂魄已被咬得全無人形,在場上厲聲嘶叫,許多老魔頭看得津津有味,順便批評樂令手段太單一,那些采補為重的修士剛嫌棄他叫得擾人清凈。 不論如何,秦休的臉已丟回了羅浮,他的目的便已達成了大半,對于那些魔修提出的建議也沒什么興趣,將人重收回燈心中,喚上美貌的男女弟子跳舞,圓圓滿滿地結束了這場宴會。 也終于了結了他對秦休的心結。 群魔散盡后,樂令才回到棲逸峰,將他對池煦的打算原原本本地講給玄闕老祖。這些日子他不在,玄闕老祖的分神化身倒還守在小樓里替他看孩子,對湛墨比前些日子親近了許多,一手扶著他的后頸教他爬行。 羅浮的事不必樂令講,他就都已看在眼里,但此時聽到徒兒主動坦誠,心里還是舒坦得多。一手撈住樂令精瘦的腰身,隔著衣服撫弄那里緊實的肌rou,笑著低下頭在他臉上蹭了蹭:“我連這只蛟都幫你養(yǎng)了,再養(yǎng)個正道修士算得了什么?!?/br> 114 114、第 114 章 ... 要晉階元神比平常增長修為難得多,哪怕積累的真炁再多,寂照再久,只要不能以自身神炁勾連天地,就無法晉入元神境界。若要破關,不僅要有上好的藥物和大把時間,更要有對天道的領悟。 池煦這些年雖然修行努力,但是因為景虛真人之死,心中總有一個結堵在那里?,F(xiàn)在他的秦師弟又無緣無故成了魔修,自己也叫本門尊長拋棄,扔在魔修的地方,樣樣不順加在一起,光是調整心態(tài)也要花上大把光陰,金丹化神就更急不來。他自己都不敢著急,樂令自是更不急,將人往洞府一關,三五不時地送些丹藥或是典籍,剩下的工夫都偎在小樓里修行。 樂令雖已是元神真人,但在羅浮這些年,多是以五行精氣為基,走的是道修途徑,六欲陰魔大法只有在冰揭羅宮里修過幾十年,效率也不及前世專修魔功時高。 前世時他還沒這么迫切地渴望提高修為,如今大仇已報,回到了自己最熟悉的生活,他卻更加急迫地感到提升境界的重要——玄闕老祖飛升后還這樣關注著他,他怎么能不早些體悟天道,到上界與師父的真身團聚? 想來分神化身再與本尊相通,玄闕老祖在上界依舊是孤單一人,不知多么盼著他能早些飛升。 樂令被自己的想法鬧得滿心凄涼,一口氣就把教導湛墨的計劃支到了十年后,還猶豫著要不要連池煦的計劃也修改一下,讓他先替自己帶幾年孩子。 玄闕老祖得悉這想法,便笑著把他攬到懷里,一手按上了他頭頂鎮(zhèn)星,掩住那雙寫滿煩惱的眼眸,低聲說道:“你只管修行,有師父在這里看著呢。許多年沒抱著你練功,倒有些想念了?!?/br> 樂令也有些想念。熟悉的魔氣游走在他體內,如溫水洗滌過經脈xue竅,將他一身神炁都調動起來,神識活潑潑運轉,體內元嬰睜開雙眼,看著識海中呈現(xiàn)的寂靜清幽世界。他將身體外的罡氣屏障徹底放開,雙手連變了幾種手印,眼前寂靜虛空便似被人撕開了口子,鉆出各色或清奇古怪、或美艷動人的魔物。 那些魔物扭動變化,在空中散播出三千煩惱欲念。每個魔物都似展開成了一副活動的畫卷,只消看上一眼,便會被吸入那畫卷之中,從此神魂消散,再也無法回到軀殼中去。那些畫卷越展開越是真實,樂令的五識都被魔物幻化出的景致占據,一瞬間便似經歷千萬年,化身億萬,體驗著六道諸天之物的生活。 螻蟻之身朝生暮死;畜生昏昧無神智,一生奔波只為吃食;凡人汲汲營營、靈智被六欲蒙蔽;修羅惡鬼沉淪血海,永不能見天日;天人餐風飲露,卻終有天人五衰之時……然而這些終將歸于輪回之物卻都有觸摸天道的機會。 天道至公,即便是螻蟻,一朝悟道亦能長生久視,脫殼化神。他心中一念不起,旁觀著由魔物強行化生的億萬□,卻從這一世世生涯中截取所能觸到的一絲道韻,點點滴滴攏入元神之中。 普通修士在元神初關時,只能勉強觸摸一絲貼合自己功法的大道。而借著天魔幻境修行,只要悟性足夠,又有不被幻象動搖的心境,觸摸大道就比其他功法容易得多。只消能從這些道意中得到一絲體悟,便足以令他修為大進;將來與合道時也不容易受到大道排斥,提升境界也更容易些。 只是……五識的感知交錯變化,真識得恍如親身體驗,這些景致卻都是魔物幻化,用來動搖他的心性。只要心中有一絲破綻,便會有魔物趁隙而入,將他拉入幻境之中活活吞噬。 所以沒有師尊在,他就不愿意練這功法啊。 樂令心念微動,身周色彩聲音重重退去,充斥在他法身之外的魔物都被一層血色魔氣包裹,煉化成精純靈氣流入了他經脈之內。體內那片虛寂空間重新恢復寧靜,盤踞在下關的元嬰與他收集的道意相融,驀然發(fā)出一陣明亮光芒,一道神識已沖破黃道,透出鎮(zhèn)宮,飛馳至域外虛空之中。 這是……陽神出游的感覺。雖然他上輩子修為止步元神,但聽玄闕老祖講過無數次如何突破鎮(zhèn)宮,讓元神離開rou身。他現(xiàn)在修為才在元神初關,但有了這一次體會,將來陽神出竅時便可循著這路徑水到渠成,不會被困在識?;幕镁持小?/br> 此路一通,只消再費些水磨工夫,陽神修為是穩(wěn)穩(wěn)落到手里了。他緩緩睜開雙眼,金裝玉飾的華美屋宇重新出現(xiàn)在他面前。身周溫暖舒適,一股魔氣已探入他體內,將血脈xue竅都掃過一遍,以防有魔物在他體內殘留。 樂令將身子往后靠了靠,懶懶叫了一聲:“師尊。”眉梢眼角俱是笑意,臉頰蹭在玄闕胸膛上,將方才神識沖破鎮(zhèn)宮的情形描述了一回:“這回我領悟的東西不少,這些日子只消慢慢修行,過不久便可將元神移至中府黃庭了?!?/br> 這模樣倒真和從前玄闕養(yǎng)著他時一樣。玄闕不由得失笑了一聲:“你已經兩世為人,悟性和進境自然比初修大法時強得多。這回你入定的時候不長,是不是心里有別的牽掛,不愿多修行了?” 樂令這回入定約有五六年,在修士看來的確算不上長。不過徒兒醒來,玄闕也有另一種值得高興之處,撤回真炁便將他身子轉過來按在胸前,低下頭細細舔著那雙潤澤唇瓣。樂令抬起頭迎合他,雙手攬上他肩頭,半是為了支撐著自己的身子,半是要將他拉得更近幾分。 玄闕自然明白這意思,雙手扶著樂令的腰替他調整了個舒適的位置。兩人原本就座在碧游床上,只稍稍一扭身,兩具身體便密密貼合在一起,融洽得毫無間隙。玄闕的手順著他背后脊骨一路下滑,指尖力道輕如蝶翼,那能隔絕法寶攻擊、水火難透的法袍便似成了一層蟬翼,忠實地反應出他每一絲力道。 樂令低低哼了一聲,唇邊流下一絲銀線,順著軟滑的臉頰直落進頸窩中。玄闕老祖終于放開那雙唇,順著那絲曖昧溫暖的液體親吻下去,在他清晰纖細的鎖骨上輕輕啃咬。他咬到的地方都在輕輕顫動,緊貼在臉旁的修長頸項更是極力仰向后方,仿佛正誘惑著他去品嘗一般。 他的手隔著道袍撫上了飽滿緊實的雙臀,微微用力按揉著,手指不時掃到雙丘之間,在那閉著眼也熟悉無比的入口處來回撥弄。樂令的呼吸聲愈發(fā)急促,胸膛無意識地挺起,在玄闕老祖身上蹭著,在他耳邊喑啞地叫著:“師尊,師……尊……” 他的身體被玄闕環(huán)抱著,胸前被溫熱柔軟的觸感包圍,又有堅硬的牙齒隔著衣袍啃咬,帶起一陣陣酥丨癢感覺。樂令正享受著這樣溫柔的撫慰,一股陌生的魔氣忽然闖入房中,帶著奇異的侵略性撲到了他神識上。